骆卿怕骆如烟寻上门来求情,委实懒得见她,故昨儿一回府就吩咐了门房,说是今儿谁也不见,特特是骆如烟,若她称作自个儿是忠义伯夫人,就说京城中并未有忠义伯,将人赶走便是。
她原以为骆如烟最是恨她,定然不会愿意一而再再而三地求她,没成想她吃了闭门羹还能这般不依不饶,什么面子里子都不要了,竟在府门前闹了起来。
她觉着不对劲儿,骆如烟可没这般能忍气吞声,她浑身上下都是傲气,跟骆文一般,最是好面子,不然也不至让自个儿落到如今这般田地,这样的人怎么会跟门房在府门口争执?
况他们怡亲王府本就远离闹市,是一等一的僻静,离京城热闹的街道不知远了多少,鲜少有人会从门口经过,这会子竟是围了不少百姓来,显是不寻常的。
她立时着了青杏去府门口瞧瞧。
青杏到得门口,见得了骆如烟这副模样,着实惊了一跳,故作夸张道:“哎哟,天可怜见的,三姑娘你怎地这般模样了?”
青杏做事稳重,也想得多些,见得骆如烟戴着长斗笠来,脸上又带着伤,是生怕她到时候诬陷在他们身上,她故此特意拔高音调说了这么一句。
“青杏,你来得正好,你总识得我吧,让我进去,我好歹也是王妃的亲姐姐,他竟拦着,不让我进府,这又是个什么理儿?”
骆如烟见青杏来了,好似有人给自个儿撑腰般,说话又硬气了不少。
她名义上到底是骆卿的亲姐姐,她就不信她真不让她进,到时候闹起来了,难堪的是怡亲王府。
青杏微微一笑:“三姑娘,着实对不住,这批门房是新进换来的,也是他们不懂事,奴婢代他们向您请罪了。”
六喜选的门房,个个都是机灵的,立时躬身给骆如烟行了一礼,当作赔罪。
这不是自个儿府上,骆如烟不好发作,一摆手道:“既知错便好,这会子我总可以进去了吧。”
“自然可以。”青杏微微一侧身,让出了府门。
骆如烟像只骄傲的大公鸡般一昂头,拂袖进了怡亲王府。
青杏给门房使了个眼色,门房会意,逮住了门口一个来凑热闹的百姓,给他塞了锭银子,立时就从他嘴里套出了话。
原他们真的只是拿银子办事,可是谁给的银子却是不知。
怡亲王府是先皇在世时就建好了的,依照先皇对言淮的宠爱,这王府的规模和精美程度可见一斑,可以说这是京城最大的一个王府了。
骆如烟一路走来是愈发妒恨骆卿了,禁不住在心头愤愤道,凭什么她能嫁给怡亲王,能住上这般好的宅门,而她就得卑躬屈膝,还嫁了个老不死的?她不甘心!
青杏将人请进花厅后,又着人给骆如烟奉了茶,这才同她说道:“实在对不住啊,三姑娘,我们家王妃身子有些不适,今儿不见客。”
骆如烟故作担忧道:“五妹妹怎么了?我可得去瞧瞧,你也甭跟我客气了,我哪里是客啊?都是一家人。”
青杏心头不屑,面上却是不显,依然恭恭敬敬地答道:“可王爷今早去朝中上朝的时候已经吩咐过了,让王妃好生休养,今儿是谁也不要见了,王爷的话……总也不能不听的。”
那日在定国公府上时,她也落水了,是人事不省的,自是没瞧见那场“热闹”,只是事后听人提及过,也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当下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了,可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青杏也不催,就站在一边儿陪着她,还体贴地着人端了两盘糕点来给她吃着。
这冷板凳一坐就是半个时辰。
“她还真能坐得住。”骆卿轻笑,“罢了,红梅,你去同青杏说,且看看她有何打算。”
顿了顿,她又道:“不要让她去梨落园、夏浓轩和王爷的书房便是。”
“是。”红梅得了令,立时就转道去招待骆如烟的花厅寻了青杏说了此事。
青杏会意,刻意做出急匆匆的模样回到了花厅:“三姑娘,委实抱歉,王妃那面有急事,只有让旁的丫鬟招待你了。”
骆如烟是巴不得青杏快走,这会儿自然是欣然应允了,待她离开后,她立时就同一边儿伺候的丫鬟说自个儿想要逛逛怡亲王府。
那丫鬟是得了令的,自是不会阻拦,就引着人四处走了走。
骆如烟原本是想拿自个儿受了伤来威胁骆卿,结果这骆卿还真不是吃素的,手段了得,在府门口就让她将斗笠给掀起来了,只怕府门外那些个人是她寻来之事也叫她识破了,不是她想传什么就能传什么了。
可是……
她给自个儿的贴身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朝她点了点头,然后回身对引着她们向前的丫鬟道:“哎呀,姐姐,我肚子疼得厉害,这里……”
那丫鬟有些为难:“那……”
“这王府太大了,她第一回来也不知在哪里如厕,你带着她去吧。”骆如烟见那丫鬟还在犹豫,又道,“我就在这里等你们。”
那丫鬟朝骆如烟福了福身,带着她的贴身丫鬟就急急离开了。
没了旁人跟着她便轻松了许多,左拐右拐地随意进了处院子,见没人跟着,立时开门进了屋里。
她惶急地从自个儿衣袖里掏出了两个布偶,一个身着明黄衣裳、戴着冕旒,一个穿着雍容华服、戴着凤冠。
她抬头看了看没甚动静的木门,略略安了安心,又从自个儿怀里掏出了几根银针来,颤着手扎进了布偶的胸膛上,然后将两个布偶藏到了床底下,这才着急忙慌地又出了屋。
她又左顾右盼了一番,见没甚人从这边经过,忙从自个儿衣袖里掏出了明家人送来给她的怡亲王府最新的地形图。
她知晓言淮和骆卿住的轩林苑她必然是进不去的,只得放弃,一转眼就看见了作为骆卿药房的夏浓轩,想起明家人的要求,只好收起地形图硬着头皮往那边鬼鬼祟祟地行去了。
明家人想要将血滴泪给毁了,她也想去探究一下骆卿到底是怎么受了伤,她倒要看看她在搞什么鬼。
她进了夏浓轩,只来得及从打开的窗户缝里朝药房内看了一眼,正欢喜于血滴泪就放在离窗户不远的木桌上,她就被青杏叫住了。
她只好无奈放弃,好在这份地形图她贴身丫鬟手里还有一张,她只能寄希望她能寻得机会将血滴泪给毁了。
虽说她不知明家人想要将血滴泪给毁了是何用意,但看骆卿的在乎劲儿,只要能让她不高兴她就高兴。
“三姑娘怎地来了这里?丫鬟呢?还真是没有好好斥责过了,竟将三姑娘一个人留在此处。”
青杏方才刻意让丫鬟陪着骆如烟朝同夏浓轩相背的方向逛,没想到她一个人还又找过来了,看样子事情不简单啊。
“无碍,是我叫她去的,我这般模样……就想一个人走走。”
骆如烟好歹在宅门中沉浮这许久了,没甚大的计谋,却也有点小聪明的,深知做戏做全套,当下就做出一副欲哭不哭的模样。
“五妹妹既然生病了,不能见人,我也不便多加叨扰,只是……还得请青杏姑娘转告一下五妹妹,请她帮帮我吧,不然我得死在忠义伯府了,你看我这伤,你们都是瞧见了的……”
青杏故作讶然:“这伤竟是……三姑娘,您且放心,奴婢必然会将此事通禀于王妃。”
骆如烟装作心安的样子,又提及了自个儿贴.身丫鬟,说是不知她闹肚子好些了没有。
青杏总不好赶人,只得又将人请去了花厅,只是在离开夏浓轩之前又着人来将夏浓轩守住了。
待将骆如烟送走后,青杏当即就寻了人来过问了一遍,说是她带走骆如烟之后她的丫鬟也在夏浓轩外游荡了一会儿,见有人守着似是不好下手这才走了。
她又着人去骆如烟进过的院子仔仔细细翻查了一遍,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真叫他们将她藏在床底的两个布偶给找了出来。
骆卿把玩着手中的两个诡异布偶,冷笑道:“拿这个玩意儿来做什么?诬陷我诅咒皇上和皇后?”
“这是宫中最为忌讳的巫蛊之术。”素素一见这布偶就知晓他们打的什么算盘了,“这是太皇太后找上骆如烟了,当真是病急乱投医,找了个蠢的!”
骆卿没想到原是这样。
“最为简单粗暴的法子最是好用,她知晓骆如烟恨我,也就在这时候适当的给予利诱,顺理成章地让骆如烟为她所用。”
“骆府只要一日没跟骆如烟断绝关系我也一日不好将姐妹不和摆在明面儿上来,到时候于怡亲王府的名声也不好,我多少也会顾忌着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太皇太后这算盘一如既往地打得精。”
素素接话道:“只怕王府中也有接应,毕竟这夏浓轩不像轩林苑一般,不是人人都清楚这是给您拿来做药房用的,起码府外的人不清楚。”
“查!往底下的粗使下人,或是顾着外院儿的下人身上查。”
言淮御下很严,能被提拔到后宅做一二等下人的都是府中老人,算是信得过的,更是拎得清轻重的,那这地形图只能是禁不起诱.惑之人传出去的。
六喜做事干脆利落,不过用了半日就查出来了是何人所为。
那丫鬟显是早已被审过了,一见得她就一叠声求饶。
“王妃,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您饶过奴婢了,奴婢真的再也不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