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要落山。
五菱进了县城，街上依然人来人往，人行道上到处是卖对联、衣服的摊位。
虽然天色马上暗下来，但并没有影响穿着厚棉袄的人走在马路中央，引来一长串汽车催促的喇叭声。
秦时明给姐姐秦静静打去电话，还没开口就听到姐姐说道，“先等会明子，宝宝乖哦，你舅舅来电话了，麻痹的你看着孩子我接个电话！”
麻将桌上的胡天强接过儿子放在大腿上，“胡了！哈哈，给钱给钱！儿子你看爸爸又给你赚了一次开房的钱！来亲一个！”
“哎呀我呿！强哥你都连赢三把了，下次你再赢就是王八蛋！”
“就是，胡老板！你也得适当放点水啊，不然我职工的福利都发不上了。”
秦静静嫌吵，走到阳台对着手机说，“喂，明子！”
听筒里能听得出姐姐家里有客人，秦时明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道，“姐！我撞人了。”
“什么！撞人了？死了没有？”
年底听到撞人，秦静静心里一惊。
秦时明赶忙说，“人没事，就是手臂骨折了。”
旁边的万山花听到秦时明说手臂骨折，心里又冒出了火气，“马拉个币！”
“谁在你旁边？”这声有点大，被秦静静听到。
秦时明犹豫了一下说，“呃那个……伤者家属。我马上到医院了，这事我没敢对家里说，所以想让你帮我垫点医疗费。”
虽然知道秦静静百分百会帮自己，但秦时明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中医院还是县医院？”秦静静知道了，就是一个骨折，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过听到这“家属”的口气好像不善啊。
“县医院。”
“行！知道了，你要是提前到了就先等着，我马上过去！”
秦静静挂断电话，从衣架上取下一条白色毛围巾围在脖子上，一边穿风衣外套一边对胡天强说，“我弟来了，在县医院，我去看看！”
换上靴子刚要走，胡天强错愕的扭过头问道，“咋了？舅子哥住医院了？”
秦静静白了他一眼，“你才住医院了！他把人给撞了，我去处理一下。”
“行！去吧！等会让他来住两天，很久没忽悠他了，还挺想他。”胡天强一听，也没什么大事，转过头又摸起麻将。
五菱在拥挤的车道好不容易挤进医院，秦时明想先进去挂号，但万山花怕他跑了，一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紧紧抓着秦时明的袖子。
医院里比以往更热闹了几分，像是这个年要在这里过一样。
大厅的挂号处排着长队，秦时明站在队伍后边排队。
万山花瞪着他说，“你不是挂号吗！站这里卖啊！”
事情快解决了，而且心里的气也消了，但秦时明有些受不了对方的口气，他嘲笑的说，“咱是有素质的人，得排队！”
“排你麻痹！”
万山花看到附近挤满了人，排队不知道要拍到什么时候。
一拽秦时明的袖子，把他推到了窗口。
秦时明心里这个气啊，守着这么多人他不好发作，只能满眼怒气的看了对方一眼，咬牙掏钱递了进去，“挂号！”
“哎！你这人怎么这样啊！还有没有素质！”
“就是啊，年纪轻轻怎么不学好？”
旁边的两个中年阿姨看到就要轮到自己，不曾想硬是挤进来一个人，她们都不愿意了。
秦时明苦笑的指了指紧抓着自己袖子不放的手说，“我也不想啊，你看看，我也是被逼的！”
其中一个阿姨看了万山花一眼，翻着白眼抬头对着天花板说，“哎哟！这什么世道啊，怎么没素质的人越来越多了”
“你素质高！你素质高怎么不到后边排队！”万山花对她吼了一嗓子，吓的旁边的人都是一哆嗦。
“你！”
这位阿姨看到对方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吼自己，气的她哆嗦着手就想打人，可是看到对方威猛的身躯，和铜铃一样的眼珠子瞪着自己，立马显得底气不足。
“哼！我不和没素质的人一般见识！”
秦时明挂上号，扭过头看到所有人都在撇着嘴，斜着眼看这个粗犷女人。
一副瞧不起又恶心的样子，开车的汉子也抱着膀子站在不远处看着。
秦时明想到还没把钱给他，“叔！这是二百，可能需要住院，您就先回去吧！”
汉子接过钱，又给了秦时明一百，“赚钱不容易，其实五十就跑个来回，我收你一百就赚了大便宜。”
一直目送汉子离开，秦时明到现在还不知道对方姓什么，叫什么。
来到二楼骨科，这里很清闲，一位头发斑白带着眼镜的男性白大褂手里拿着药盒，正在给一个老大爷讲解怎么吃药。
旁边一个实习小姑娘低头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送走老大爷，白大褂看了看小男孩的胳膊，“好像不是骨折，是脱臼。先去做个ct看看吧。”
秦时明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一下落了地。
如果只是脱臼那就好办了，最多也就两千块钱的事。
他起身刚要走，白大褂好心的问道，“小伙子！你脸上的伤不需要看看吗？看这模样……撞击力度可不轻啊，别有个脑震荡什么的。”
秦时明笑了笑，“没事！以前在部队这都是小伤！”
“我也有伤，你也给我看看！”粗犷女人大嗓门的插话。
这一嗓子别人没事，倒是吓得小实习动作一顿，她斜瞅了万山花一眼。
白大褂轻声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我腚锤子疼！”
“腚锤子？”白大褂楞了好一会才明白对方说的是屁股。
“怎么个疼？怎么伤的？”
“让这个小币孩子踢的！站着坐着都疼，一阵一阵的！”
“咳咳！”旁边的小实习咳嗽了一声，秦时明看到她低着头正用葱白玉手捂着嘴，一副强忍着笑的表情。
白大褂扶了扶眼镜，对小实习说道，“小张！你去给她看看。”
小实习哦了一声，起身将旁边的折叠屏风拉起来，“你过来吧！”
万山花把孩子放在地上，走进屏风。
“把裤子脱了吧！”
屏风后面响起悉悉索索脱衣服的声音。
“哪个地方疼，你用手指指。”
“就是这！”
“这个地方疼不疼？”
“啊哟！疼！”
“那，这个地方呢？”
“疼！疼！”
“这里呢？”
“嗯，这里不疼！”
“好了！把裤子穿上吧！”
小实习走出来，把一次性手套扔进垃圾桶，然后在鼻子前扇了扇风，看了秦时明一眼，悄悄对他竖了一个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