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夏央宫时,清风有些奇怪的盯着她,安然被他看得有些不耐烦,不仅皱了皱眉,抬头看着他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干嘛一直盯着我看?”
“鄙视你的眼神?”清风哼了哼,在她身旁转了一圈。
闻言,安然不紧不慢的看了他一眼,并未开口说话,清风见她如此,不仅摇摇头道,“然然,你什么时候管起人家的家务事来了,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八婆。”
他说话时表情极为丰富,不仅让人有些啼笑皆非,听闻他语句里有些奇怪的词语,安然不仅挑眉,“八婆是什么意思?”
闻言,清风嘿嘿一笑,眉眼弯弯的道,“没什么,就是赞美你的意思。”
见他笑得一脸不怀好意,安然能明显的感觉到这定然不是一个什么好的词语,抬眸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便不再说话。
光阴飞逝,时间总是在不经意间从指尖悄然溜走,转眼间已过了年关,迎接而来的是带着些许寒意的春日。
初春时节,虽是依旧寒冷,但人们已然脱下厚重的棉袄,取而代之的是轻薄的春裳;这段时间安然依旧勤勉,常常一个人不停的批改奏折,有时即便夜已经很深了,然而她殿中的灯依然亮着。
自从上次与清风出游,回来的路上有人送上只有忘生岛才有的药,她虽然心里隐隐有些不详的预感,但好在几个月过去了,什么事也没发生;前几天她出宫去看银尘,发现他的寒毒也有所缓解,脸色也渐渐恢复如常,原本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心些,她相信过不了多久,银尘体内的寒毒一定可解。
虽然他的身体逐渐好转,偶尔还会笑着说让她不要担心,但她却总感觉到不安,明明看着他身体日渐恢复,自己应该是很高兴的,可为什么会是这种感觉呢?
她总感觉银尘的笑容太无力,有时还会透着点点说不出的伤怀,那种带着空落落的感觉,竟莫名的让她感到心疼。
仲春之月,帝京城外的山坡上,有不知名的花儿盛开,微风吹过,五颜六色的鲜花随风摇曳,煞是好看,马蹄萧萧,在官道上疾驰而过,此刻阳光明媚,正是春日好风景。
夜深,盛华楼最好的房间里,有人临窗而坐,她唇畔含笑,眉如新月,眸如秋水,长长的黑发随意披散在肩头,在这寂静深黑的夜里,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
女子仰头望着夜空里明亮的星星,忽而眨眨眼睛,自顾自的笑了,脑海里浮现出那人俊美的容颜,她不仅目光有些痴痴,抬眸望向远处,眼睛里似是有光芒一闪而过。
淡淡的月色流泻而下,银尘睁开闭着的双眼,缓缓起身下床,忽地,院子里有细微的风声响起,然而不过片刻,一抹黑色的身影便突兀的出现在房间。
来人身材娇小,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包裹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段,她的脸上蒙着黑巾,让人看不清容颜,不过那双漂亮的眼睛仿佛有极强的吸引力一般,能让人过目不忘,留下深刻的印象。
“你终于还是来了。”银尘神色淡淡,眸子平静如水,仿佛早有预料。
女子盯着他,美丽的眸子露出一丝笑意,极力克制住自己心中翻涌的情绪,凝视着眼前思念已久的男子,笑着道,“这么多年,无论我做甚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既是这样,伤天害理之事,便不要去做。”银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神情冷清。
闻言,女子心中一颤,看来他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份了,忽而,她不仅自嘲一笑,依着他的聪明,又怎么可能会想不到呢;这几年她确实做过不少伤天害理之事,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只要能得到他,即便是用命去换,她也甘愿。
“我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你。”女子淡淡启唇,有些嘲讽的勾起嘴角。
“因果循环,作孽太多,终会酿成大祸。”银尘眉目冷淡,神色清浅。
淡淡的月色透过窗户流泻而下,在他身上笼罩了一层光芒,看上去是那样的圣洁冷清,仿佛高不可攀,女子怔怔的盯着他,神色间竟有些迷惘。
“朝影,你何必如此执着,断了自己心中的念想吧,唯有如此,你才会明白自己为什么而活着。”银尘盯着她,神色淡淡。
闻言,女子不仅嘲讽一笑,抬手缓缓扯下脸上的黑巾,美丽妖娆的容颜顿时显露出来,只见她微微勾起嘴角,有些傲然的道,“我很清楚也很明白,这一生自己只为你而活。”
“你杀人无数,如今已被权利欲望熏迷了双眼,若再不收手,迟早有一天会自尝恶果。”银尘神色冷漠,语气淡淡。
“我杀人无数?”女子笑了笑,漆黑的夜,使得她唇角的笑容看上去如鬼魅般,那双美丽的眸子淬着恶毒的光芒,“这些年死在我手里的人的确不少,但他们都该死,不忠于我之人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她的语气透着狠厉,似乎还夹杂着一丝怨恨,银尘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冷漠,“无论你做什么事都与我无关,但你若是敢对然然不利,我定不会饶你。”
闻言,女子不仅身子一颤,她怒瞪着眼前的男子,美丽的眸子似乎蕴含了滔天的怒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呵,你就这么紧张她?可是我偏偏就不想如你意呢,你越是心中有她,我越是不会放过她。”
“相同的话我不会说两遍。”银尘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语气不轻不重,却带着意味深长的警告,不仅让人心中一凉。
语罢,女子冷冷的盯着他,美丽的容颜竟现出一丝悲戚之色,然而不过是转瞬间的功夫便恢复如常;只见她突然大笑起来,疯狂的笑声在漆黑的夜里竟让人有些毛骨悚然,银尘淡漠的看着她,神色微冷。
直到过了好久,女子才止住了笑声,她眸光泛着诡谲的光,缓缓勾起唇角,有些嘲讽的盯着他,“为什么,这么多年你不在意任何人任何事,却独独放不下她呢。”
她的语气不轻不浅,似是有些自言自语,缓缓闭上美丽的双眸,再次睁开眼之时,漂亮的眸子闪现一抹嗜血的寒意,只见她冷冷启音,“你说我杀人无数?那秦安然呢,难道这些年她杀的人不少吗?忘生岛之时,死在她手里的人便不计其数,如今登基为皇,被她杀的人难道不多?”
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女子突然勾唇,冷厉的语气带着点点妒意,“为何她做的一切,你都能接受?而我对你如此,你却偏偏视而不见?”
“她跟你不一样。”银尘眉目冷淡,夜色下,他周身散发的清冷光辉不仅更加慑人。
闻言,女子有些诡谲的笑了笑,“呵,不一样?”
“在忘生岛她杀人,那是不得已而为之,而这几年,她整顿朝堂惩恶除奸,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从未枉杀无辜。”银尘神色冷淡,眸光看向她,“而你迷惑燕烈,霍乱朝纲,害死了多少忠义之士,自己心里难道不清楚?”
语罢,女子不仅神情一滞,忽而眸光如血,美丽的容颜现出一丝狰狞之色,狠狠道,“这些都是他们逼我的,是他们逼我的。”
她的声音带着些疯狂,整个人也忍不住瑟瑟发抖,银尘冷冷的看着她,并未言语。
“如今南燕已被我控制,燕烈只不过是众人眼中的傀儡,这天下早晚有一天会是我的,若有人不服,我必杀之,屠他满门;若有人敢与我争夺,我必定不惜一切也要毁了这个天下,让这世间民不聊生。”
她眸光毒辣,语气几近疯狂,已是有些失控,美丽的容颜妖娆而嗜血,竟让人感觉有些不寒而栗;语罢,她再次抬眸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眸光带着势在必得的决心,便如鬼魅般突然消失在房间,速度之快,竟让人以为产生了幻影。
夜愈发深了,淡淡的月色比之前更加明亮,银尘双眸微闭,不仅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朝影的性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在忘生岛之时,他便知道她心狠手辣,做事狠绝,如今整个南燕国已被她控制,这是他之前无乱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原以为当年从忘生岛逃出的只有他和然然,不曾想她竟然也逃了出去,依着她如今在南燕的势力,想要控制朝堂自己登基为帝,自是轻而易举,届时南燕又将不可避免的进行一场血雨腥风。
转眼间几个月过去,边城又爆发了大规模的叛乱,这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势汹汹,楚国兵力增加了一倍之多,而李铮带领的军队也不甘示弱,两国如今的关系已到了剑弩拔张的地步;安然忧心忡忡的看着快马来报,上面李铮的字迹清晰有力,他道如今局势紧张,因着楚国突然增加的兵力,他手下的人马不够,希望安然派兵增援。
她眸光看向手中的密函,不仅秀眉轻蹙,李铮的实力她不是不清楚,这几年行军打仗丝毫不输于楚曜;明明他手中已有三万兵马,即便楚国突然增加了一倍兵力,他大可以调动与边城相邻的两座城池的兵马,为何要快马加急,让她千里迢迢派兵增援呢?
想了想,她觉得这其中定然是有些不对,便决定修书一封,派兵增援一事暂且搁置,如今先准许他调动两座城池的兵马,已被不时之需。
然而半个月过去,边城的暴乱依然没有被压制下来,竟然逐渐有百姓暴毙,一时间整个边城笼罩在一片阴霾的天空下,百姓无不人心惶惶。
安然低头沉思,心中权衡了很久,这才决定自己亲自前往边城一趟,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如今整个边城的百姓情绪低迷,唯有她前去,才会激起他们的斗志。
“然然,你真的决定去往边城?”清风看着她,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嗯。”安然淡淡的应了一声,神色清浅,“半个月之前李铮曾快马加急,希望我派兵增援,然而我觉得事情有些可疑,依着他的领兵才能,是不会轻而易举的请求支援的,可是这次边城突然有百姓接二连三的暴毙,我必须亲自过去一趟。”
语罢,清风眉头皱了皱,双眸盯着她,道,“即便如此,我过去就行了,你是一国之主,万不可随意离开。”
他说的自然是有道理,古语云:国不可一日无君,但这也是她权衡已久的决定,边城是西秦与东楚两国交接最重要的城池,不能有丝毫差池,所以她必须前去。
“那不一样。”安然笑了笑,神色淡淡,“正因为我是一国之主,才必须去往边城,只要有我在,他们才不会情绪低迷;李铮手下的士兵也会因为我的出现,而斗志昂扬,有时候士气是很重要的,若军队低迷不振,便如一盘散沙,不攻自破。”
清风眸光凝视着她,神情有些担忧,叮嘱道,“此去路途遥远,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我会的。”安然笑着应了一声,盯着他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是由你代为监国,一切以你自己的判断拿捏进行,若有不服者,便处以警告。”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这些年她心中极为清楚清风的能力,由他监国,再好不过。
“好。”清风深深的看着她,再次叮嘱道,“记住我说的话,万事小心,我等着你回来。”
“我会的。”安然笑着应了一声,盯着他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还是由你代为监国,一切以你自己的判断拿捏进行,若有不服者,便处以警告。”
她的语气不轻不重,这些年她心中极为清楚清风的能力,由他监国,再好不过。
“好。”清风深深的看着她,再次叮嘱道,“记住我说的话,万事小心,我等着你回来。”
三日后,天刚蒙蒙亮,安然早早的便醒了,让宫人简单收拾好平日所用之物,她便出了宫门。
这次前往边城,她身边只带了十人,这些人都是顶尖高手,全是自己的心腹,城北的官道上,清风已早早的等候在那里,晨露微曦,男子容颜俊朗,身姿挺拔,透着一抹随意洒脱。
“然然。”清风笑着叫了她一声,语气温柔。
“我早猜到你会在这里等我。”安然笑了笑,眸光看向他。
“还不是担心你。”清风微微叹了口气,将她拉下马,从怀里掏出一个奇形怪状的小物,盯着她道,“若你身处于危难之时,将这个用力抛向天空,就会有人来救你。”
闻言,安然笑着伸手接过,眸光上下打量着眼前奇怪的东西,笑着道,“这是什么?”
“是什么你不用管,只需知道在关键时刻,它或许能救你一命。”清风神色认真,双眸凝视着她,“几年前你未复国时,我便到处结交江湖中人,并暗中组建了属于自己的神秘组织,只为将来在危难关头时,自己能够全身而退;如今他们散落在天下每一个地方,犹以秦楚两国居多,这信物便是联络他们的唯一方式,若你发生什么事,他们会第一时间赶来救人。”
他表情严肃,语气带着一抹关心,安然不仅心下一暖,此举正好打消了她心中的忧虑,原本她独自前往边城便危险重重,然而带着大批人马,自是行动不便,若真发生什么事,总不能调离京城的大内高手吧,若等他们前来,自己还不早就死了。
而清风手下的人却很多,行踪不定,几乎秦楚每个城池都有他的人,自是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
“好。”安然笑了笑,双眸盯着他,“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朝阳初升,清风抬眸看了看天色,扬眉浅笑道,“快走吧。”
“嗯。”安然笑着点头,便翻身上马,身后跟随的十名高手以剑影为首,个个黑衣劲装,也都跟着她,随时准备出发。
清风再次看了她一眼,唇角含笑,淡金色的阳光缓缓的从遥远的地平线升起,他的身姿依然清俊挺拔,仿若常青树一般,能带给人安定人心的力量。
因着昨夜下过一场大雨,空气竟是格外的清新扑鼻,马蹄踏踏,数十人疾驰在宽广的官道上,偶尔穿过浓郁的树林,混合着泥土的青草气息,不仅令人神清气爽。
帝京城距离边城路途遥远,其间相隔千余里,安然带着手下的人连续赶了三天,一路马不停蹄,风餐露宿;她从小本就经历了不少苦难,又因着常年练武,自是没有女儿家的矫情,算着时间,他们到达边城,应该是在半个月之后。
十天后,他们终于到了西岭山,距边城大约还有五六天的路程,因着连续十天都在赶路,安然不觉身心有些疲惫,便决定当晚在西岭山歇息。
原本以为前往边城的路上,必定危险重重,然而这十多日却无比平静,一路行来竟是畅通无阻,安然不由得感觉有些意外,却仍不敢掉以轻心。
如今行至西岭山,更是不能有丝毫大意,这里是一大片山谷,地理位置极为险要,其间林木葱茏,迂回路转,敌人很是容易在此埋伏。
山脚下仅有一家客栈,安然抬步走了进去,眸光四处打量了一番,倒也觉得干净整洁,当下便决定在此投宿。
夜深静谧,安然早早的便歇下了,她的警觉性甚高,即便已经睡着,但呼吸却也是极浅的,似乎只要有一点风吹草动,她便会立即醒过来,好在一夜过去,仍然什么事也没发生。
第二日天还没亮,她便起身出了客栈,剑影等人已经早早的等在那里。
安然翻身上马,眸光一一扫过众人,神情清浅,但言语却带着些微的冷意,盯着他们道,“西岭山自古以来便易守难攻,山势险峻,却也极易设下埋伏;这一路行来畅通无阻,如今距离边城也就只有五六天的行程,但离着越近便越不能掉以轻心,听清楚了吗?”
“是!”众人齐齐颌首,脸上神情严肃认真。
安然满意的点点头,抬眸看了看有些雾蒙蒙的西岭山,不仅皱了皱眉,因着天还没亮,山谷云雾缭绕,入眼处皆是白茫茫的一片;但前往边城,必须翻过这座山谷,当初李铮带领大批人马途径此处的时候,有人不幸身葬于此,连着耽搁了三天三夜。
当下不容她多想,安然再次叮嘱剑影等人,定要多加小心,便进入了山谷。
谷中林木葱翠,环境清幽,偶有鸟鸣从林间传出,虽是雾气缭绕,但好在剑影等人武功皆高,即便云深雾重,双眼也丝毫不受干扰;若是常人稍有不慎,一脚踩空于悬崖之边,只怕掉下去连尸骨都找不到。
山谷中有不少温泉,涓涓细流,不停地冒着热气,行径此处之时,安然虽是很想跳下去舒舒服服的泡个澡,但那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