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是一家很年轻的私人学院,至今才不过十年校龄,据说是十年前,一位病重的老富翁立下遗嘱,为了纪念自己的一位恩人而以自己的遗产建立的——也就是校徽上那个光头老者的侧身半胸像,据信就是那个所谓的恩人查尔斯·弗朗西斯·沙维尔(Charles·Francis·Xavier)。
这间学院,顾名思义,是一所只面向于那些拥有“天赋”的青少年的学院。
*
瑞士邦伯尔尼州,位于阿尔卑斯山脉之北,高耸的阿尔卑斯挡住了南欧地中海而来的温暖空气,不过自西而来的大西洋温湿气流,使得这里的气候大体上还是冬暖夏凉、温和湿润。
三月的伯尔尼,气温不过5℃左右,不过这点气温完全无法阻挡人类的爱美之心——比如说才17岁的少女,娜塔莉亚·弗拉基米罗夫娜·波克隆斯卡娅,就是一件深沉魅力的丝光棉蓝色系带修身连衣裙,配上一只卡其色格纹女士单肩包,令金发蓝眼的娜塔莉亚看起来别有一番青春的活力与日常的闲逸。
一双修长笔挺的双腿暴露在5℃的空气中,有力的撑起了上方的臀部曲线,毕竟这点温度对于出身自乌克兰邦克里米亚州的罗刹族(东斯拉夫民族)少女娜塔莉亚来说,完全不够看啊!
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女踏着极具节奏感的步伐,走到了学院主楼第四层的一扇漆黑大门前,伸出手敲了敲门。
“请进!”
门里面春来了一道杂含有斯拉夫重舌音的法语,导致听起来有点怪怪的——事实上这位院长先生的法语发音已经成了本学院的一块特色招牌了。
推开了门,娜塔莉亚便看到了正在宽大办公桌后一边吃着巧克力一边批阅文件的阿纳托利·切尔登科(Anatoly·Cherdenko)先生,一位有些矮胖的哥萨克老者,虽然头发有些花白,不过他精神矍铄,下垂的眼袋与细长的眼睛组勾勒出了倒三角的形状,里面孕育着阴郁的锋芒,配合着飞扬的眉脚,言行举止间自有一番迫人的神采。
“啊哈!亲爱的娜塔莉亚!”他说道,“最近过的怎么样?”
“老实说,有点糟糕。”娜塔莉亚耸耸肩,“中华联邦的安西军集结于东线……那里距离我的家乡太近了。”
“啊,是的。”阿纳托利摸了摸下巴上的花白胡子,“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打到乌克兰邦的。”
于是娜塔莉亚的那双很是醒目的漂亮大眼睛便瞅起阿纳托利来了。
被那双大眼睛看得颇有些不自在,阿纳托利不由得放下了笔……和巧克力,双手合拢于桌上,摆出了一副我很认真的样子,“嗯,娜塔莉,妳要知道,我以前参过军,当过上校,直到现在,我也依然有着一些较为灵通的消息源……”
娜塔莉亚一挑眉毛,“嗯哼?”
“好吧好吧,”阿纳托利吐了一口气,“事实上,EU与中华联邦的交易,其实差不多已经谈妥了。”
“……交易?”一种不祥的预感冲上了娜塔莉亚的心头。
“是的,交易。”阿纳托利又捏起了一颗巧克力,有些发胖的手指头却灵巧地爬开外层的锡纸,“中华联邦的和平弹、洲际远程战略导弹、还有天基武器,无一不在表明,中华联邦拥有毁灭EU的能力。”
他把这颗巧克力放于手心,静静地观摩它的外形。
“所以EU根本就没有打的底气,那些议员老爷们的胆气早就已经泄尽了,而也在这个时候,中华联邦适时的伸出了橄榄枝——他们的宣传中声明这是一次复仇之战,而且他们只要西伯利亚——因为中华联邦也不想打,因为硬要打的话,虽然能赢,但代价太大,后果也太糟,这是他们所不乐意见到的。”
说到这儿,阿纳托利看着娜塔莉亚。
“那么现在的西伯利亚战役是怎么回事?”娜塔莉亚不解的问道,“他们……哦!”她说到这里时,忽然似乎领悟到了什么,“不!他们怎么能!他们怎么可以!”
“是的,是不好交代。”阿纳托利那有些胖胖的脸庞上,掀起了一丝不屑的笑意,“若是一仗不打,就直接割地裂土,这算什么?议员老爷们岂不就成了卖国贼么?所以说,打上一仗,既能探探中华联邦的底儿,又能向公民大众交差,只消到时候民众掀起反战的游行、示威什么的,议员老爷们不就有了台阶下了吗?而且这样一来,西伯利亚的丢失就不再是政府的责任了,而是民意啊!民意所向!”
阿纳托利脸上的笑意越发变得恶劣,“是民意敦促政府丢弃西伯利亚的,法不责众,不是吗?亲爱的娜塔莉亚小姐。”
民意?民意!
公民拥有舆论、结社、出版、游行示威的自由……这看起来似乎意味着民众与政府的对立,意味着民众对于政府的制约,把权力关进了笼子,但事实上,在政治活动中,所谓的“民意”不过就是一张牌而已,而且还算不得是底牌,是那些真正的权力游戏者们手中的纸牌,是利益集团之间交流的手段。今天樱石能源集团可以打出“绿色环保”的口号打击非樱石能源集团,明天军火商们就可以使用“持枪自由”的理念捍卫自己的利益。
这就是民意!利益所趋就是民意所向!
娜塔莉亚此时已是双手掩嘴,吃惊……并恶心着。
“那他们究竟在打些什么?”她愤怒着、她颤抖着、她质疑着。
“还能是什么?一出戏,一出剧本已经差不过安排好了的戏剧。”阿纳托利以轻佻的声调作出了答复,“一场装模作样的战争!”
那么这场战争里死去的所有人呢?娜塔莉亚张口欲问。
“好了,烦心事儿咱们先不提,”阿纳托利身子一歪,以慵懒的姿态打断了娜塔莉亚的问题,他伸手到桌面下的抽屉里摸摸看,然后掏出了一份文件夹,“娜塔莉,妳毕业后的未来意向……”他翻了翻这份文件,“嗯,希望报考——法兰西邦巴黎政治大学?法律专业?”他的眼光瞥向娜塔莉亚,那锋锐的眼神看得她有些不安。
“……嗯,是的。”她错开了目光,“我对法律系统很感兴趣。”
阿纳托利“哦”了一声,似是不置可否。
安静地过了好一会儿,就在娜塔莉亚打算开口询问时,阿纳托利出声了,“娜塔莉,我认为,你可以选择更保守一些的选择。”
“妳也知道,”他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像这种旨在培养未来政界成员的重点高等专业学院,已经不是成绩好就能进入的了——这世上聪明人有的是,但他们要的可不是单单的聪明人,而是能够提供利益的人。”
“妳能够为他们带来什么,然后才是他们能够为妳带来什么。娜塔莉,妳的筹码……还不够。”
娜塔莉亚低下了头,抿起了嘴。
阿纳托利看在眼中,痛在心里,于是他说道:“现在的EU,已经不再是那个凭借努力奋斗和聪明才华就能赢取成功的年代了,娜塔莉。现在人们关心的可不是什么奋斗、拼搏、正义、牺牲、奉献,而是自私的自由、唯我的民主、偷懒的公平、推诿的责任、还有叮当作响的钱币,娜塔莉,那里不适合妳——还是说,妳希望当个乖乖听话的小宠物?”
娜塔莉亚想了想,“那么阿纳托利先生,您有什么建议吗?”
阿纳托利沉吟了一下,“娜塔莉,如果妳坚持从政的话——哪怕是司法体系——我的建议是,妳可以辅修中华联邦事务专业,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跟中华联邦相关的领域注定会热门,而现在,正是妳抢占先机的机会。当妳修业结束后,可以考虑亲身前往中华联邦进修,获得第一手资料,这也将会成为妳日后的政治资本。”
*
娜塔莉亚踏着有些烦躁的步伐,离开了院长办公室,离开了学院主楼,向着学院大门走去。
在行走间,她的大脑还在思索着这场战争。
对于发动了这场战争的侵略者中华联邦,她自然是愤恨敌视的,但是EU联邦政府的作为,却也令她不齿而又羞愧。
阿纳托利先生的话语犹如一块石头一样,丢进了她的心湖中,掀起波涛阵阵,现在也不曾停息,令她头烦心迷。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她在心中对自己悄悄说道。
当娜塔莉亚走出学院大门时,忽有所感,停下了脚步,回首凝望。
钢铁栅栏大门的左侧,磐石砌垒而成的墙壁上,挂着一面圆形的青铜校徽。
校徽的正中,是一位光头老者的侧身半胸像,他深邃的眼神注目着远方,空灵而深远,微微抿起的嘴角使得他看上去显得有些严肃,方正的下巴凸显了成熟男性的刚毅,饱满的额头与圆满的颅骨曲线似乎昭示着他那装满了智慧的大脑。
而在校徽的上下半圆的边缘处,阳文铭刻着一串字母:
Xavier-School-For-Gifted-Youngsters(L'école-de-jeunes-Xavier-génie).
“天才青少年……”娜塔莉亚轻声而念,“我们……到底拥有什么‘天赋’?”
事实上,这一点正是娜塔莉亚最为疑惑不解的地方。
沙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据校方说法,他们只招收那些具有“天赋”的青少年入学。
——但是,究竟是何种天赋?
娜塔莉亚自认不是个痴愚蠢笨之人,但也跟多智近妖沾不上边。学院里面虽然的确有几个智商天才,但也不占主流。
那么,究竟是何种天赋?
在娜塔莉亚10岁的时候,沙维尔学院学生办公室主任达夏·费多洛维齐(Dasha·Fedorovich)找上门来,与娜塔莉亚的父母促膝长谈,然后她就来到这里念书上学了——类似的情况也发生在学院的绝大部分学生的身上。
事实上每年学院的一件大事,就是招募生源——以这所学院自身的某种神秘标准,满欧洲的到处搜寻。
这所学院,到底有什么秘密?
*
目送娜塔莉亚离去,阿纳托利眼中亮起一抹金华,无形无质的念动力反锁上了院长办公室的大门。
他把巧克力推到一边,伸手探入刚刚打开的抽屉中,以念动力打开了只有单面锁的密匣,从中掏出了一本笔记。
打开,翻了几页,阿纳托利找到了他要找的——
Наталья·Владимировна·Поклонская(娜塔莉亚·弗拉基米罗夫娜·波克隆斯卡娅)。
他提起一根铅笔,将这一行最末尾的一个“C”涂抹掉,然后写上了一个“B”。
做完这一切后,阿纳托利收起了笔锋,凝视着眼前的虚空,显然是出神了,也不知在思考些什么。
忽地,他轻笑了起来。
因为罗刹邦沦陷,一切档案将死无对证,他的“上校”身份将再无破绽可言。
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终于落下,饶是以他的城府,也不禁觉得高兴起来。
——心情,真是极好的。
而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也悬挂着一面沙维尔学院的校徽。
沙维尔教授注视着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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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维尔天才青少年学院。
这间学院,顾名思义,是一所只面向于那些拥有“天赋”的青少年的学院。
——大脑潜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