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微的像是老鼠移动的声音吸引了我的注意,怔了怔,下意识的我就收回了右眼处的灵力,抿着唇盯着黑暗的廊道。
先是一阵石砖的摩擦转动声,随即又停了下来。
我等了半天也看不到丝毫的动静,转横为立,随手将刀立在石地上,剧烈的碰撞声意料当中的响起,而移开刀尖之后,石地上丝毫无损。
哪怕是紫霞派大殿上的青石板,我一击之下也会出现些细小的裂缝,这里就连地上都考虑到了,竟是没有丁点破绽。
石砖搬动的声音终于再一次响起。
伴随着几声细小的喷嚏声,黑暗的尽头似乎出现了个身影,我眯了眯眼睛,在没有光线的帮助下就连辨别出那个身影都极为费力。
“……谁在那里?”
那人也不说话,只身影渐渐走近,鹅黄色的衣裳瞬间照亮了眼底。我一愣,情不自禁的就微笑起来。只见她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蹑着脚,像只灵动的兔子一样窜了过来。
“我好不容易才溜进来的,小声点儿,”松晓宁先是嗔道,视线一转,乌黑的眸子止不住担忧地望着我的右脚,“爹怎么会用这东西困住你的?”
我尴尬地一缩脚,哗啦的铁链响动声反而让我更不自在了起来,只得开口道。
“我也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这里是天魔教的总坛,赤雪峰,我趁着爹爹出去的时候找了半天才找到的机关你现在在的地方就是天魔教用于关押囚犯的地方,只是不是普通的关押地点,我也从来没进来过。”
“你上次受的伤呢?”
她摇摇头,目光中还带着歉疚,纤细白皙的柔荑穿过厚重的铁栏杆间的缝隙,像一束温暖的光一样轻轻覆盖在我手背上。
“……对不起。”她低声说。
身体不受控制地僵在原地,我心中五味杂陈。
“这和你没什么关系,宁宁,”半响,我才勉强出言安慰道,“也许松教主事出有因——”
她微微低下头,我看不见她的表情。
“别难过了……”反手紧紧握住她的手,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得转移话题又道,“宁宁,你有看见过云和师兄吗?”
松晓宁的手一颤,我敏锐地察觉到她情绪似乎不对。
“怎么了?”脑中险些空白一片,我出口的时候才发现声音沙哑极了,“云和师兄……他是不是出事了?”
以青阳子渡劫前期的实力,松北月应该是不可能……
“他没事,”松晓宁低声道,“且不说他大乘后期的修为,爹爹也不会当真伤害他的。”
大乘后期?
放下心的同时我不由一愣。
“有一件事,云小玄,我是远远看着爹爹从二师叔曾住的屋子里出来,才偷偷跑进来的,里面摆着二师叔的画像,移开它之后能看到机关……”她顿了顿,目光清澈地望着我:“但画像上的人,和你师兄长得很像。”
“很像?”我重复了一遍,忽然想起了什么:“血阳刹?”
“你知道?”松晓宁惊讶地问。
我摇摇头,想了想又点点头。
“猜到的。”
我们相对沉默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挲声响起,我喉结动了一下,就见她侧过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注视着我柔声道。
“我要走啦,再不走他们就该发现我了。你……再等几天,我去找爹爹,他一贯宠我的。”
“——宁宁。”
“怎么啦?”
她鹅黄色的裙角不知为何刺得我眼角一痛。
“别去了。”我终于还是朝她微微一笑,“别惹得你爹爹生气了,他对我并无恶意,也许过些日子就会放我离开的。”
她刚要反驳,忽的神情一动,只急急道:“你等我数日,我定会再来!”
随即亮色的衣裳稍一旋转,就消失在了廊道的尽头。
我看着她身影消失的地方,视线愈发的模糊了起来。手上隐约还残存着她留下的温软触感,我沉默地伸出手,扣住最面前冰冷的栏杆,慢慢滑坐了下去。
石地上同样不会有丝毫的暖意,比起身侧的寒气外放的半月刀也相差无几,早已习惯这种低温,对我来说也不算难熬,只无论脚踝上的铁环是何材质打造的,都是用来囚禁人的。
云和师兄究竟为何追上来了之后又不见踪影,为什么松晓宁会说他的实力在大乘后期,松北月又究竟想做什么?
半响也理不出丝毫线索,我也不自取烦恼,索性闭目开始修炼起来。到达金丹期已经足以辟谷,每次修炼长则数月,短则三天,也不失为一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紫霞派的功法归咎起来就是一个“静”字,静字,包括身静、心静、意静。
静的本意倒不拘泥于姿势,只是盘膝坐下来,或者其他姿势也罢,要求并不高。静,则指心无杂念,万缘放下,不忆往事,不记挂眼前之事,未来的事暂不思想,心不起念,却同时要做到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必须要心气合一,忘我无杂念才能开始真正的修炼。
而天魔派则根本就是背道而行,整个功法就在于一个“放”字。与紫霞派功法一般,同样是包括身、心、意。
天魔派功法走得是魔道,虽与正道看似毫无交集另辟蹊径,认真研习之下,倒也能隐隐悟出两者的相通之处。虽天魔教只一个放字,每每修炼时念头杂乱纷纷,万千往事俱浮在眼前,对未来的念头更是交杂其中,却也要做到守住灵台一点清明,否则每一次修炼都有极大的可能性会激发出心魔,比正派功法凶险数倍。
偏偏我走了魔道后,经脉运行已经被强制扭成适宜魔教的方式,加之丹田中结成的无论如何也不像是金丹,而是更像魔丹。因此,哪怕对我而言这条道路要比常人艰辛百倍,也是绝无反悔的可能了。
我深深吸了口气,又慢慢吐了出来,神识一动,须臾间内视身体,清晰地看见之前还有些微微浮动不稳的金丹此时光华更盛之前,周身围绕的血色灵雾也要浓郁不少。
牵动灵力自经脉处缓缓流过,运行了数个小周天,正想引着形成一个大周天时,眼前原本纷乱的画面忽的一退,所看见的只剩下一个场景。一个身穿玄色衣裳的人孤零零地立站在一片尸海当中,动作极缓地抽出插|进尸体上的兵器,慢慢回头。
看清楚他脸的一刹那,我呼吸猛地一滞,灵气运行频率都开始错乱起来!
然而这时候想停下来已经来不及了,只得竭力守住动荡的灵台,强逼灵气顺着既有的轨道运行而不乱窜——
“第二次了。”
一股极为柔和精纯,甚至可以说比云和的灵力还要纯粹几分的,甚至根本就不能成为灵气存在帮助我梳理了四散的灵气,不过片刻,抵在我肩膀上的那只手轻柔地撤了开来。
能在这种时刻、这种地点出现的人只有一个。
松北月。
“……多谢松教主相助之恩,云玄感激不尽。”
我维持着靠在栏杆上的姿势,狼狈而沙哑开口道,几乎精疲力竭地睁开眼睛道谢,连擦一下额头上冷汗的力气都没有。
好在这回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视线和之前差不多,并没有更差几分,不由让我稍稍松了口气。虽然现在的视线依旧模糊的很,却也足够让我看清松北月现在的模样。
他换了一身绛紫色的长衫,凌乱的漆黑长发就披散在肩上,那双比常人要浅上几分的眼眸正定定地注视着我。
“这是第二次了,”像是为了方便与我对视,他微微低下头,咬字比之前要清晰了一些,“你,看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