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铭夕一起走去酒楼停车场时,庞倩止不住地想起了他之前说的话,然后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疑惑地回头看她,问:“在笑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学着他的语气装腔作势地说:“不大,138方。以后条件好一些,再换大房子。”说完以后她又乐了,“哈哈哈哈哈,顾铭夕,你好腹黑!”
他不懂:“什么叫腹黑?”
“腹黑就是,呃……表面人畜无害,其实一肚子坏水儿。”她蹩脚地解释,顾铭夕很不满意:“我哪有一肚子坏水儿?”
庞倩抱着他,仰头撒娇:“好吧,没有坏水儿,就是有一点小心思。”
他低头看她,轻轻地笑了:“我说的是实话。”
他的眼神那么温柔,庞倩的心渐渐地静了下来,他们站在酒楼门口,正月里的寒风呼呼地刮在他们脸上,庞倩抱了他一会儿,说:“顾铭夕,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
他点头:“我知道,我不会去介意这些事。”
但庞倩还是想不明白:“可是,他们为什么要那么对你?你的姑姑,为什么要说那么过分的话?”
“亏你还是金融业从业者,这都看不出来吗?”顾铭夕用鼻尖去蹭蹭她的额头,她的皮肤冰冰的,他的鼻尖也是冰冰的,“他们是觉得,我现在一无所有,之前几年一直没回来,等我父亲离了婚,我却突然回来,还说要和你结婚,明摆着就是要来争家产。”
庞倩觉得匪夷所思:“就算你回来争家产,也不干他们事吧!你爸爸的钱,和他们有半毛钱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呢?”顾铭夕说,“我从小就和他们不亲,他们也知道,我爸爸不喜欢我。我爸爸这个人好面子,平时姑姑家有困难,他每次都帮忙,出钱出力托关系。以前爷爷奶奶生病住院,都是我爸爸出的钱,医院里的医生护士谁不夸他一句孝子。你觉得,我姑姑和爷爷会乐意看到我爸爸给我钱吗?”
生活在和睦大家庭中的庞倩根本难以理解这样的状况,又问:“顾铭夕,他们为什么这么不喜欢你啊?你是你爸爸的亲儿子啊!”
他又笑了:“你以前就知道的啊,他们一直不喜欢我妈妈,因为她是外省人。我爷爷始终认为,我爸爸当年和我妈妈在一起,是被她的美貌迷惑。我爷爷总是说,我爸爸当初如果找一个家庭条件再好一点的妻子,现在肯定能发展得更好。”
庞倩目瞪口呆:“可是我记得,咱们小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很喜欢你的呀,每次来你们家,都给你带好多玩具、零食。”
“那是我还有手的时候,我手截肢以后,你见他们来过几次?”顾铭夕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庞庞,以前我不懂,总想要让自己做得再好一些,再优秀一些,也许我爸爸就会喜欢我了,我的爷爷、奶奶、姑姑就不会嫌弃我了。一直到我念了高中,我才知道,有些人的思想是你无论怎么努力也扭转不过来的,他们认定你是失败者,认定你不会有出息,认定你是这个大家庭难以见人的耻辱,不管你怎么做,他们也不会对你改观。所以那时候,我就已经看开了。”
庞倩心里酸涩得难受,为他那些年所受的委屈,也为那时候的自己没能体会到他的心情而感到愧疚。她说:“小时候,也没见你来和我说这些事,你总是这样,很多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不让我知道。以后可不许了呀。”
他应下:“以后不会了,我一定什么都告诉你。”
其实,庞倩不知道,支撑着顾铭夕度过那苦涩青春期的人,一个是李涵,另一个就是她自己。
顾铭夕竭尽所能都无法从顾国祥身上获得的归属感、认同感、亲切感,以及他想要得到的尊重、依赖、信任、鼓励和关怀,每一样,都能切切实实地从庞倩身上得到。
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女孩,是这个世界上最依赖他的人。与她在一起,顾铭夕总能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哪怕有些事,对他来说很困难,但是转过身看到庞倩怯怯的目光,他就不再害怕,而是勇敢地挺起胸膛站在了她的面前。
街上的情侣拖着手慢悠悠地走过他们身边,顾铭夕的视线定格在他们相牵的手上。这是他这辈子最大的遗憾了,他没有办法牵她的手,也没有办法给她一个坚实的拥抱,甚至以后,他也没办法抱起他们的孩子。
庞倩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她更紧地揽住了他的腰,把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说:“好冷啊,我想回家了。”
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庞倩穿得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顾铭夕挣开了她的怀抱,走到她另一边帮她挡着风口,说:“庞庞,还不能回家,你陪我去茶楼见一下琪姐吧。”
她很疑惑:“啊?琪姐?她在e市吗?”
“对,她和先生孩子春节旅游,今天刚到e市,约我晚上喝茶。”
“我还以为是你找的借口。”
顾铭夕微笑:“我说了,我不腹黑,说的都是实话。”
真是一个学以致用的聪明孩子。
顾铭夕和庞倩赶到茶楼时,姜琪已经到了,看到顾铭夕,她非常得开心,抱了抱他,又抱了抱庞倩,三个人才在桌边坐下。
“小顾,你看起来真不错。”姜琪看着桌对面的顾铭夕,由衷地感叹,“果然是回了老家,又有爱情的滋润,现在真是帅得叫我这个已婚小嫂都要被你迷住了。”
“琪姐,你不要笑话我了。”顾铭夕脸都红了,悄悄看了庞倩一眼,她正托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他。
姜琪是给顾铭夕带好消息来的,前一年夏天他新出的书卖得特别好,第一次加印快要卖完,春节后就要进行第二次加印了。
姜琪问:“上个月和你谈的影视版权的事,你考虑得如何,四家公司,四个方案,有比较过吗?”
顾铭夕很抱歉:“真的对不起,琪姐,上个月我和庞庞忙着考试,那些方案我还没来得及看。这几天我一定抓紧看完,再和庞庞讨论一下,到时给你回音。”
姜琪佯怒地瞪他一眼:“你的效率下降许多哦。”
“真的很抱歉,你知道,我今年忙着考试啊。”顾铭夕很委屈,“高考结束,我立刻就开始画新稿子,故事大纲我下个月就给你,到时我们一起讨论。”
姜琪笑:“好啦,和你开玩笑的,现在是你事业的上升期,的确不应该冒进,出书太多也没好处。”顿了一下,她又问,“对了,你和庞倩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拿到录取通知书后。”顾铭夕又看一眼庞倩,笑着说,“琪姐,你真的不要催我,考试很重要,庞庞说了,考上了才有老婆,考不上,我只能继续打光棍了。”
“顾铭夕!”庞倩窘得脸发烫,往他腰上拍了一下,“别歪曲我的意思!”
姜琪哈哈大笑:“我以前一直在想,像小顾这样内敛的男孩子,肯定得找个温柔体贴的女朋友才行。现在才发现,原来他谈了恋爱,自己的性子先改变了,真是叫我意外。”
三个人在茶楼里坐了两个小时,聊得十分愉快,临走的时候,姜琪告诉顾铭夕,电影剧本已经改完,投资也已到位,正在让演员试镜,准备节后开拍。
“哇!”庞倩兴致勃勃地问,“谁来演我?”
“还不知道啊,目前试镜的都是有些名气的小花旦。”姜琪看一眼顾铭夕,说,“本来,影视公司是希望请原作者一起改编剧本的,但是小顾推辞了。要不然开拍后,你俩还能一起去探班。”
与姜琪告别后,庞倩载着顾铭夕回家,路上,她问:“你为什么不同意去改编剧本?”
“我没有这方面经验,又忙着考试,而且,当这个故事的影视改编权变成人民币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这个故事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他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们的故事就只是我画的那本书,拍出来的,是另一个故事了。到时候不管他们拍得如何,我都不会发表意见。”
庞倩突然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在电影里,我和你,都是叫的什么名字?”
“我也不知道。”顾铭夕笑道,“以后上映了,咱们就知道了。”
车子到了盛世北城,庞倩和顾铭夕一起搭电梯上楼,到了22楼,她拿出钥匙打开家门,又开了客厅灯。
暖暖的黄色灯光在客厅里亮起,庞倩脱了鞋,见顾铭夕要双脚互蹬脱鞋,立刻阻止了他。她把他按在换鞋凳上,蹲在他面前帮他脱下了脚上的皮鞋:“一双鞋子2000多块呢,你那样子脱法很容易磨破皮的。”
他小声嘟囔:“真小气。”
她想到他告诉她,晚餐是他结的账,瞪他:“就你最大方!”
两个人换上拖鞋,是一对毛茸茸的悠嘻猴情侣鞋,庞倩打开了热空调,帮顾铭夕脱下了大衣、外裤,打发他去洗澡。
顾铭夕洗完澡换上了珊瑚绒睡衣,走出卫生间时,便听到厨房里传来吸油烟机的轰轰声。他走过去,便看到厨房里灯光明亮,庞倩穿着围裙在煮面条。
面条在锅里沸腾着,边上的两个面碗里搁着煎蛋,一个碗里有一个蛋,另一个碗里却有两个。
庞倩切了一点小青菜,哗啦啦倒进了锅里,煮了一会儿后,她关了火,回头时才看到倚在门框上的顾铭夕。
她笑起来:“晚饭时我几乎没吃什么,都快饿扁了,我想,你应该也饿了。”
他点头:“的确有点饿。”
“尝尝我的手艺!”她拿着汤勺,像挥舞魔法棒似的在空气里划出一道弧线,“要是太淡就加盐,要是太咸就加水,反正不许说不好吃!”
他当然不会说不好吃,不仅吃光了面条、青菜和两个煎蛋,还把面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庞倩收拾了厨房,洗完澡回到主卧时,顾铭夕已经躺在床上看电视了。
她爬上床,顾铭夕自动挪开,说:“被窝暖好了。”
“真乖。”她抱着他,音色轻柔而诱惑,“顾铭夕,我有时候会怀疑,我们是不是已经结过婚了。”
“唔?”他不解。
“我们这样子,和夫妻有什么两样。”庞倩撅起嘴,“你是不是给我催过眠,其实,我们已经登记了?”
“没有。”他压着下巴看她,“我们随时都可以去登记的,是你一直说,要等考试结束。”
她撇撇嘴,小声嘀咕:“真没诚意。”
“嗯?你说什么?”
“没说什么。”她突然跨坐在他身上,解起了他的睡衣衣扣,“我是说,咱们做功课吧。”
他惊讶地张了张嘴,还什么都没说,她已经俯下身来,深深地吻住了他的唇。
春节过去,在庞倩这个半吊子“经纪人”的参谋下,顾铭夕又签掉了一本书的全版权,他把那张八十万的银行卡交给庞倩,说是迟到了的情人节礼物,让她这个专业人士去理财。
她居然还不满意:“为什么这一次的价格反而跌了?是因为你不受欢迎了吗?”
顾铭夕笑:“不是,是因为这本新书没有那么红。”
“噢!”她羞涩地捧着自己的脸,“我就知道,果然是因为我太可爱的缘故!”
狗腿军师给顾铭夕出主意:“其实,你可以画,然后再是……这样我们就有赚不完的钱啦!”
顾铭夕:“……”
三月初,复旦大学研究生院公布了考研初试分数线,庞倩顺利地上了线,得到了三月底去上海的复试机会。
邹立文给庞倩打电话,叫她周末安排一天,他带她去一趟上海。
“我给你介绍导师。”他说,“复试有面试,提前和导师沟通很重要。”
庞倩简直感动得要哭了,到了出发那一天,邹立文的车停在楼下,通过后视镜,他看到庞倩和一个年轻男人一起走来。
那个男人个子挺高,与那张青涩的大头贴相比,他看起来成熟了许多,邹立文的视线掠过了他双肩下的空衣袖,降下了车窗。
庞倩已经在他车外弯下腰,说:“领导,今天我带家属,没问题吧?”
邹立文无奈地摇头:“我能把你男朋友赶回楼上去么?”
“不能。”庞倩笑嘻嘻地拉开后车门,和顾铭夕并排坐下,说,“领导,给你们俩介绍一下,顾铭夕,我男朋友,邹立文,我的领导。”
“前领导。”邹立文启动了车子,补充道。
“不不不,以后还会是领导。”庞倩的嘴巴像抹了蜜,“领导,我可不想毕业就失业,以后还得您多关照呢。”
顾铭夕被她逗得笑起来,说:“邹先生,你好。”
“你好。”
邹立文觉得自己就像是专职司机,一路上,只听到后排的庞倩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顾铭夕偶尔会说两句,邹立文却是专心开车,一语不发。开了半小时,庞倩突然说:“哎呀,带了早饭都忘了吃了。”她拿出塑料袋,问邹立文,“领导,吃煎饼吗?我男朋友做的,可好吃了。”
邹立文:“不用,我吃过了。”
庞倩也不和他客气,取出煎饼就啃了起来,还喂顾铭夕吃了两个。
车厢里一股韭菜煎饼的味道,邹立文取下太阳镜戴上,对着庞倩,他向来没辙。
车子到了上海,邹立文直奔母校复旦大学位于邯郸路的本部,他联系了导师,带着庞倩去了导师的办公室,顾铭夕就一个人在楼下等他们。等了一会儿后,他开始对着这校园好奇,独自一人慢悠悠地逛了起来。
他走在日月东路上,经过了一幢幢教学楼,路边树木茂盛,有年轻的学生三三两两地经过他身边。有人注意到了他的特殊,却并没有表现惊讶,而是对着他微微地笑了起来。顾铭夕也对着他们微笑,他继续往前走,便看到了复旦的地标性建筑——142米高的光华楼。
“日月光华,旦复旦兮。”
——日月的光辉,天天都照耀在这大地。
顾铭夕站在光华楼前,仰面看它,这是一幢年轻的建筑,但是在它面前,顾铭夕只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他突然很羡慕庞倩还有机会进这高等学府学习,成为这学校里的一份子。他想起很多很多年前,他和庞倩并肩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她告诉他,她想考上海的大学,顾铭夕笑着问她,有想念的学校吗?
她眼睛都亮了起来,说:“有啊!复旦啊!”
那时候的他们,多么年轻。
庞倩和邹立文从导师办公室出来时,给顾铭夕打电话,他说他在校训墙那里。
两个人过去找他,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庞倩感受着这学校陌生的校园风光和人文气息,心情也激动起来。
邹立文的表情却一直淡淡的,他双手插在西裤裤兜里,有一句没一句地提醒庞倩复试时要注意的事。路过篮球场,他突然停了下来,往球场上看了一会儿,才和庞倩一起往前走。
庞倩歪着头看看他,八卦地问:“领导,你是不是想到你念书时的女朋友了?”
邹立文瞥她一眼:“你好像一直都很关心我的情感问题。”
“冤枉啊!”庞倩很无辜,“嘉来那么多女同事都知道我是你的得意弟子,都来找我打听呢。”
邹立文笑了一下。
庞倩大着胆子问:“领导,您都36了,怎么还不找女朋友呀。”
“多事。”邹立文说,“你知道么,俞佳磊下个月要结婚了。”
庞倩瞪大眼:“真哒?你帮我对他说声恭喜,喜酒我就不去吃了。”
“我不一定去喝喜酒。”
“啊?为什么?俞佳磊说你和他可是十几年的好兄弟。”
“……”他沉吟了一下,说,“我只是不想碰到我的前女友。”
庞倩黑线了。
快要走到校训墙时,庞倩远远地就看到了那个特别的身影,她的眼睛里立刻就亮起了光,连着神情都柔和了下来。
邹立文在边上看着她,快速又低声地说:“庞倩,还记得你第一次给我看你和你男朋友合影时的事么,当时我就觉得,你最终会和他在一起。”
庞倩扭头,惊讶地看着他,邹立文从未笑得像此时这般温暖:“我前女友和我也是青梅竹马,但是我们,没有你们这么幸运。”
庞倩走到顾铭夕身边,他依旧在看那一堵墙。
墙上是校训: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
庞倩抱住了顾铭夕,问:“这是什么意思?”
他想了想,说:“大概就是说,人要广博地学习,有一个坚定的志向。要多问问题,又不能不切实际地空想,而是要从自身情况去考虑。”
她皱起眉:“好像很深奥的样子。”
“并不深奥。”顾铭夕笑道,“庞庞,我预祝你复试成功,当你成为这所学校的一份子,你所有的经历,就正好诠释了这校训的意义。”
三月底,庞倩顺利地通过了复试,心里悬了一年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等待录取通知书的时间,她并没有放松,每天就是陪着顾铭夕进行文化课的补习。
戴老师为顾铭夕联系了一所高复学校,庞倩毅然决然地全天陪读,庞水生接到了女儿的指令,找木匠再做一张特殊的课桌,搬去高复学校的教室,庞倩和顾铭夕又一次光荣地成为了“高考生”。
最后的几个月,顾铭夕就是大量大量地做题。这一次不需要他考600多分,事实上大概400多分就能够线,但是他觉得自己身体残疾,分数考得高一点也许会更保险,所以给自己定的目标是超过500分。
庞倩陪着他上课,陪着他做题,陪着他考试,陪着他吃饭、喝水、上厕所。高复班的学生彼此间少有交流,庞倩和顾铭夕就坐在教室最后,一点儿也不去打扰别人。
天气渐渐热起来,他们所在的角落吹不到电扇,庞倩就拿一把扇子,从早到晚地给顾铭夕扇风。
课间休息时,她会强迫顾铭夕停下来,把他的腿架在自己腿上,为他按摩,或者站在他身后,帮他捏肩。
她还会用保温瓶把点心带到学校,绿豆汤、银耳羹、八宝粥……教室角落里偶尔传来的香气简直叫其他饥肠辘辘啃饼干的学生崩溃。
高复学校有晚自习,顾铭夕有时候很心疼庞倩一整天都陪他在学校里,想劝她回去休息,但是庞倩不答应,说:“我还嫌时间不够长呢,你知道我有多怀念这样和你一起坐在教室里的时光么。顾铭夕,还有一个多月,我一定要陪你一起努力!”
他们是这所高复学校里最特别的学生,一对大龄情侣,男人残疾,女人陪读,他们每天一起肩并肩地来到学校,全天形影不离,晚上9点半,又一起疲惫地离开学校,开车回家。
几个月里,顾铭夕被海洋一般的习题淹没,被早已生疏的英语、数学、理化折磨得够呛,对他来说,最好的安慰便是晚上能与庞倩一起“做功课”。
可是有时候,等他洗完澡,兴冲冲地回到主卧,会发现庞倩已经累得睡着了。
她像只小猫似的蜷缩在床上,顾铭夕在她身边坐下,低头凝视着她的脸庞。
在这样静谧的时刻,他的心不再躁动不安,而是变得越来越柔软,越来越温暖。他抬头环视房间,浅米黄色的墙漆,红棕色的地板,白色的家具,柔和的台灯灯光……电视机还开着,里面在放2012年欧洲杯前瞻节目,电视柜上摆着几个相框,里面都是他和庞倩的合影,边上还有一些薯片、蜜饯,都是庞倩看电视时爱吃的东西。
梳妆台上堆满了庞倩的化妆品和护肤品,仿佛在宣告一个女主人的存在。
房间有飘窗,飘窗窗台上铺着一块白色的羊毛垫,上面搁着几个大花抱枕,冬天里阳光暖和时,庞倩时常和顾铭夕坐在窗台上晒太阳,一起听歌,一起看书,一起喝一杯香喷喷的咖啡。
一次又一次地从心里感到喜悦,这是他与她的家。
他悄无声息地上了床,脚趾夹着遥控器关了电视机,关台灯前,他亲吻了庞倩的脸颊,说:“庞庞,晚安。”
6月,顾铭夕人生中的第二次高考来临,他并不紧张,早上起来时,庞倩为他穿上了一件白色衬衫,底下是宽松的米色中裤。
她说:“穿浅色,会凉快一些。”
她送他去考场,不出预料地受了一些围观,还被蹲守在考场门口的记者发现,想要采访。庞倩拒绝了他们的要求,只是护着顾铭夕到了门口,他验了准考证准备进去前,庞倩突然叫住了他。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红绳,绳子上有一个银色小坠子,顾铭夕仔细一看,居然是个“100分”的抽象图。
他嘴角抽搐,看着庞倩一脸严肃地把红绳挂到他脖子上,又塞进了衬衫里,她拍拍他的胸,说:“据说这是考试神器,会保佑你金榜题名。”
顾铭夕:“……”
庞倩对着他挥一挥拳头:“顾铭夕,加油加油!”
阳光下,他的额头汗珠闪烁,面上却绽开了灿烂的笑。他忍不住吻了她,说:“我答应你,今年九月,上海见。”
连着两天的高考在高温下进行,庞倩体会了一把陪考家长的心情,她一直大汗淋漓地等在校门口,等着她的顾铭夕走出来。
最后一门考试的结束铃声响起,庞倩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站在那里,没多久,就见顾铭夕背着双肩包向她走来,他走得快,衬衫的短袖在身边飘荡着,走着走着,他渐渐地就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眼神又清又亮,笑容灿烂得可以熔化庞倩的心。
她再也忍不住,向着他飞奔而去,张开双臂,投进了他温暖的胸膛。
大半个月后,分数线和成绩公布,顾铭夕以超过艺术类第一批投档线130多分的文化课成绩,毫无悬念地过了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霸王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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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钱钱扔了一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14-07-2200:30:51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