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丝葵弗一睁开眼,下意识翻身坐起,毫不意外地从破旧狭窄的沙发上摔了下去,彻底清醒了。
把一旁坐着看电视的宋乔情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把她扶起来:“诈尸啊你!”田丝葵脑子懵懵的,愣头愣脑地问了一句:“方阅执呢?”
田丝葵揉着眼睛,大梦初醒的样子,她对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没什么印象,不过还记得彼时是和方阅执在一起。
“他把你送回来之后就走了。”宋乔情表情有点奇怪,眼珠子转啊转,到底没有忍住,问出口,“田丝葵你干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了,你家男人把你送回来的时候,那脸黑的,我还以为摸锅底了。”
田丝葵也很惊讶,她这辈子活到这个岁数,统共见方阅执发过一次火,那一次他没有任何请示,匆匆从部队回来,院子里的车被他砸了个精光。田丝葵也是从那一次相信,越是和善的人发起火来越是燎原。
“我能把他怎么样,每次都是他欺负我,要不是他我起码多活20年!”田丝葵莫名觉得心虚,可是脑内了一圈,好像真没什么地方能惹方阅执不快的,就那人的防弹脸皮,把他弄不高兴才是最有难度的事情!这么胡思乱想,一点也没注意到宋乔情对方阅执的称呼。
“不过他把你抱回来的时候,真有种偶像剧的感觉你知道吗,那温柔体贴的表情,那小心翼翼的动作。”宋乔情歪着头作花痴状。
田丝葵翻了个白眼,这个女人如果不从从外貌协会脱会,这辈子都正常不起来。肚子咕噜叫了一声,壁钟赫然八点有余。
宋乔情贼兮兮地跑进厨房,端着盘子献宝似的地往田丝葵面前一推:“田丝葵,我对你可是真爱!”
田丝葵看着盘子里滑溜溜油腻腻的东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什么东西,拿走拿走!”这一刻娇生惯养病又开始发作了。
宋乔情诧异地瞪大了眼睛:“这肠粉啊!刚刚你睡梦里还在叫呢!肠粉肠粉的,我这可是千里迢迢走了两条街好不容易给你买回来的!”
这一刻,田丝葵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抑郁的心情,她喊的明明是长斐吧!可心里一沉,大概猜想到方阅执不快的缘由。
“肠粉你个头!自己吃吧。”烦躁地钻进房间锁了门,宋乔情无辜地看着手里的肠粉,她这算是热脸贴田丝葵的冷屁股吗?还以为能骗一晚上床睡的…
田丝葵躺在床上,心里酸胀得难受,长斐,舌尖微转,默默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这么熟悉的感觉,每每想起都会让她红了眼眶,酸了心头。
就在田丝葵饱含满腔血泪打算回忆往昔品茗过去的时候,外头猛地响起宋乔情这个煞风景的欢叫:“田丝葵!田丝葵,你男人又回来了!”
田丝葵愤愤地翻身下来,打开门狠狠地等了宋乔情一眼,宋乔情毫不介意:“我收回刚刚的话,这哪里是偶像剧,这简直是神话剧。”回头看一眼,茶几上密密麻麻放满了吃食,各种香气混在一起,简直能要人命。
方阅执细心地将碗筷摆好,见田丝葵出来,面上早已没有了方才的阴霾,笑起来温柔得亮瞎了宋乔情的狗眼。
“椒椒,过来吃东西。”他朝田丝葵招了招手,自然得如同是家里的小猫小狗,那种哄腻的语气,让田丝葵垂下了眼睑。
沙发上气氛古怪,方阅执毫不掩饰的溺爱和田丝葵沉默不语的疏离,宋乔情一遍吃东西一遍观察,八卦如她,完全嗅到了内情复杂的味道。
方阅执将沾了醋的小笼包夹到她的碗里,田丝葵低着头,反手就把小笼包夹了回去,冷冷道:“我不喜欢吃醋。”这一句话似乎隔着许久,才回应之前方阅执的玩笑。
而对面的男人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继续往她碗里夹菜,都被蛮不讲理地田丝葵退了回去,就宋乔情看来,场面别提有多尴尬,可方阅执就是硬凭着他身上英朗的气质让人只看到他的稳当从容。
“田丝葵,好好吃饭!”宋乔情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丫头神经失常了吗?刚刚不还是好好的吗?
田丝葵冷笑一声,一下子用生煎堵住了她的嘴,继续和方阅执较劲。宋乔情嚼着包子泪目,就不能让她威严三秒钟吗?
一顿饭吃得人浑身难受,宋乔情主动拦下了洗碗的重任,钻进厨房,美滋滋地想着给小两口制造机会。
没想到刚走开两秒,客厅里就传来了咚的一声巨响,宋乔情赶紧钻出去,不看不知道,一看心凉掉,家里最值钱的26寸液晶电视掉在了地上,还在冒着白烟,这是传说中的最后一口气吗?
跟不堪入目的是方阅执这会儿正双手公主抱着田丝葵,右手彻底禁锢了她的上半身,两人这会儿胸口紧贴的姿势他妈绝了。
“不好意思,我会赔的。”方阅执朝她一笑,宋乔情被美色一蛊惑,爽快地点头,一点也不去理睬田丝葵在方阅执怀里扭来扭去的泥鳅模样,很明显电视机就是这人挣扎扫落的。
田丝葵放弃挣扎,被方阅执带进了房间,随手朝床上一丢,田丝葵摔得七荤八素。耳畔是门锁一落的声音,田丝葵心头也跟着一凉:“方阅执,你别乱来啊,这是别人家!”
方阅执扯了扯嘴角,分不清是恶意得逞的畅快还是熊心豹胆的讥诮。一步一步朝田丝葵逼近,田丝葵弱势得一塌糊涂,往床里头缩,这场景不得不说实在是太经典了。
“你到底要干嘛!来个痛快的!”田丝葵忍不了了,一边眯着眼睛后仰躲避面前这个好像被色狼上了身的流氓,一边无可奈何地大喊。
田丝葵被逼到了死角,只恨自己没有穿墙术,更恨为什么后脑勺这么圆不是扁的,不然还能往后躲个几分几寸。
“为什么生气?”两人只有一掌的距离,方阅执的第一个动作却是将她凌乱的头发捋到耳后,面上嫣红的胎记赫然入目,这样的田丝葵,才是他最熟悉的,毫无遮掩且只在他面前的坦荡。
田丝葵一愣,有些不自然地否认:“没有。”方阅执笑起来,仿佛乐不可支:“椒椒,从小到大你哪一次骗得了我?”
“既然这么了解我,就该知道你再怎么死缠烂打都是没有用的。”田丝葵吸了口气,一股脑往外倒,“方阅执,你别这样了,我不可能嫁给你的,我心里有谁你比旁人都清楚。”
方阅执还是笑,可是一双眸子里的墨色愈浓,冷冽得让人发颤:“谢长斐吗?别说他已经死了,就算活着,我也没什么可怕的。”
田丝葵面色一白,她从不愿听旁人提及谢长斐的生死,就好像每一次说起,他都又死了一次,而她也又痛了一次似的。
“方阅执,他是你最好的朋友。”她无法忍受方阅执在提起曾经挚友时候那种轻描淡写的语气和态度。
方阅执状似笑了,嗤的一声,未及眉眼,浓重的讽刺自他舌尖蔓延开去。“你有你的朱砂痣,我也存着我的白月光,方阅执,我们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你是这么想的?”方阅执抬眉,早不见了往时的嬉皮笑脸,严肃得眼神便能让人喘不过气。
“不是我这么想,而是人人都这么想。”提起这件事情,田丝葵有些激动,好像如果不一口气都吐出来便心口涨得难受,“从前你还是方家长子的时候都可以抛弃一切不管不顾,现在成了阅临的方阅执反而龟缩在这段有名无实的姻缘束缚里。”
方阅执就那么看着她,看着她尖瘦的小脸激动得绯红,将面颊上的胎记染得更加鲜艳,看着她嗓子尖锐得破了音,将一嘴的哭腔压到了极致。
“田丝葵,我们订婚20年,几乎占满了你我生命的大半,原来在你眼里不过是有名无实的束缚吗?”方阅执的声音很平静,似乎还带着一些笑意,这一刻却是比刀尖还要锋利的刃口,迎面便会蹭出伤口。
田丝葵哑然,唇畔动了又动,到底吐不出半个字。
“无所谓,束缚也好,纠缠也罢,它对于我来说都很重要。”方阅执眨了一下眼睛,仿佛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字字逼婚的方阅执,“重要到你无法想象。”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怀表,银色的表面分外熟悉,方阅执打开表盖,里面是田丝葵的照片,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笑靥,实在是美好。
田丝葵眸子一亮,扑过去一把抢在手里,像是检查宝贝一样仔仔细细地摸着,时针分钟秒钟都一刻不停地在走动,她才安然地松了口气。
“椒椒,有时候觉得无可取代并不是因为珍贵得独一无二,而只是一腔偏执,相似的模样,类同的感觉便能骗过你,比如翻过怀表看一看。”
方阅执转身离开,田丝葵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了想哭的冲动,翻过怀抱的壳面,惊诧地发现上头XCL三个字母竟然变成了FYZ,而她刚刚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