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您说什么?!”
“秦妈妈,你带着慕妍走,我要留下来。”
“娘娘!不就是一具尸体么?奴婢留下来,您快带着小公主走!”
炽热的火苗沿着丝质的帷帐盘旋而上,忽地一下子窜起来,吞噬着周围的一切,一人合抱一般粗的木柱都发出了滋啦滋啦被烈火炙烤的声音,几张桌椅已经在火苗中快速的燃烧着,已然是要化作灰烬。
“我走不得的,那人向来狡诈,一具假的尸体是骗不了他的,若是找不到我,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只有我真的死了,慕妍才能安全的活下去。秦妈妈,我拜托您,一定要将慕妍安全送到,我什么都不奢望,只求她能好好活下去。”
“娘娘,您放心,奴婢一定会将小公主安全送到的,可是娘娘,您真的要留下么?”
“刺啦!”殿中的一根支撑木柱在烈火的焚烧下终是倒了下来,整个大殿摇摇欲坠,断木残垣扑簌簌地往下落着。
“快!来不及了,你快带着慕妍走。她现在还是昏睡,一会醒了哭闹就会被人发现了,快走!”
“娘娘!娘娘,您自己保重啊娘娘!”
一根圆柱在漫天的火焰之中斜斜地倒了下来,浓烟滚滚,纷飞的石栎碎屑混杂在这大火之中,那女子的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在那赤红的烈火之中显得尤为单薄。
“慕妍!好好活下去!永远不要记得自己是谁!”
熊熊燃烧的火焰猛地将那女子卷了进去,徒留下空中尖利的声音,却也在瞬间被烈火炙烤的声音淹没。
“不要!”韩芷卿惊呼一声,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浑身已经被冷汗湿透。
“小姐,又被梦魇着了?”一个俏丽的丫头蹲在床边,关切地问道。
韩芷卿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又是这个梦,已经数不清是第几次陷入这个梦魇中了,梦中的女人叫声凄厉,无比真实。
良久,她甩了甩脑袋,方才开口,“无事,司琴,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小姐,五更刚过,小姐可要起了?”
韩芷卿点了点头,“也不早了,再睡下去还不知道会梦到什么。”
司琴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韩芷卿慢慢地穿上衣服,满脑子还是梦中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那个凤冠霞帔的女子与她很是熟悉。烈火焚烧,那女子,死了么?
“小姐,少爷在门外,等您一起去夫人那边用早膳。”
“知道了。”韩芷卿点了点头,蹬上一双绣着牡丹的云头锦履,轻轻沾水润了润面颊,拢了拢及腰的秀发,随意地束在了背后,便推开了门。
韩芷卿,东夏辅国大将军韩肃嫡女,家世清白显贵,深得皇帝信任。大将军韩肃为人正派,院中并无姬妾,故而夫妻恩爱不疑,还有个一母同胞的嫡亲哥哥对她宠爱有加,全家人都视她为掌上明珠。韩芷卿12岁时便被当朝皇帝指婚给太子为正妃,奠定了她未来国母的尊贵身份。这般好的人生,怕是老天爷将所有的好运气都给了她吧。
“芷卿,你今日又未梳头,没点女孩子的样子。”
院中立着一位玄色锦缎衣袍的少年,身材颀长,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长得委实俊俏。虽看上去不过束发之年,眉宇间的英气却是爽朗清举。
“哥哥此言差矣,我乃是辅国大将军之女,哪里能像其他女子那般娇气扭捏,原该如此豪气的。”韩芷卿挑了挑眉,昂然道。
韩子都无奈一笑,上前宠溺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后天就是你的及笄礼了,过了十五岁可就是出嫁的年龄了,你这样的性子,在我面前尚可,太子殿下哪里受得住?”
韩芷卿撇了撇嘴,“漓哥哥不就是喜欢我这洒脱的性子么?谁说女子就要知书达礼,闭门闺中?我这般英姿方能辅佐漓哥哥安国定邦!”
韩子都眉头一皱,眸子闪烁不定,抬手拍了拍她的脑袋,“你这丫头,怎么越发的口无遮拦起来?知道你是真心喜欢你的漓哥哥,可是在我们府上也就罢了,出去还这样乱说话像什么样子。快走吧,别让母亲等急了。”
韩芷卿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地跟在韩子都身后。
“见过少爷,见过小姐。”院子里的一干丫头小厮向着两人行礼。
韩子都向来和善,微笑着点了点头,便叩门进了房间。
一位身着绛紫色衣衫,容貌端庄清丽的妇人坐在桌前,笑盈盈地看着两个走进来行礼的孩子,“快过来坐下,前几日芷卿闹着要吃桂花糕,今儿我让小厨房特意备了些,尝尝味道如何。”
韩夫人闺名王岚,也是一位将门之后,虽说算不上面容姣好之人,性子却是温婉大气的很。
韩芷卿咧嘴一笑,“还是母亲心疼我。”
“这如今刚刚入夏,桂花可是初秋才有的东西,想来母亲费了不少心思吧。”韩子都看着桌上小巧精致的桂花糕,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关切。
韩夫人看了看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又看向一门心思只顾着吃桂花糕的韩芷卿,不由叹了一口气,芷卿性子太过单纯,皇家那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真不知道是福是祸。
用过了早膳,韩夫人留下了韩芷卿,“子都,你是太子殿下的陪读,快些去吧,我和芷卿商量一下及笄礼的事情。”
待韩子都退下,韩夫人方才看着她开口道,“芷卿,及笄是姑娘家的大事,前些日子皇后娘娘传来了口谕,你与太子殿下的婚期便定在及笄礼后的一个月,说是个宜嫁娶的良辰吉日。你这随性的样子,可是要抓紧时间改改了。”
饶是粗枝大叶如韩芷卿,谈及人生大事也不由红了脸颊,“芷卿听母亲的。”
“如此也好,大婚前为了避嫌,你与太子殿下是不该见面的,只是他素来与子都交好,少不得来我们府中,你自己注意些。”韩夫人又叮嘱了几句,方才放她回去。
也是这话赶了巧,太子夏漓今日的功课不多,下午时分便停了课,拉上另外两个陪读就随着韩子都来了韩府,说是想跟着韩将军学些带兵之道。
“小姐,司琴听说太子殿下来了,正在将军的训练场中呢。”小丫头最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思,巴巴地赶上来通报。
韩芷卿虽然心想着韩夫人的话,但这情窦初开的年纪,日日夜夜盼着的还不是小情郎么。辗转了半响,终是坐不住了,细细地打扮了一番,便向着韩家的训练场去了。
说是训练场,不过是将后院的小花园建成了个空旷的园子。韩将军钟爱习武,自韩子都年幼起便跟着父亲日日早起操课,韩芷卿虽是女孩,却难免沾染了些将门之后的风采,若不是韩夫人制止,怕也是会终日舞枪弄棒。
韩芷卿怕被韩夫人发现,便只带了司琴一人,悄悄地来到了训练场外的一株椿树下。
“司琴,扶我上去。”
司琴大惊,“小姐,你说什么?您可是大家闺秀!哪有爬树的道理!”
韩芷卿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那有什么的,漓哥哥在里面练武呢,我想看到他就得爬树。”
拗不过她的坚持,司琴只好俯下身子,“那小姐踩着奴婢上去吧,这树高,小姐可得小心些,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韩芷卿二话没说,撩起裙摆,踩着司琴的背干净利落地爬上了椿树。
这株椿树很大,枝叶延展已经是探入了训练场,趴在上面,距离场中的人不过几米的距离。韩芷卿伏下身子,正好能看到太子夏漓的背影。
韩肃面对着她站着,眉目坚毅,浑身散发着战场淬炼过的刚硬血性。太子夏漓,韩子都,还有其余两个太子陪读则背对着她,认真地听着韩肃讲课。
“小姐,您看也看了,快下来吧,太危险了。”司琴站在树下紧张的跺着脚,压低了声音向着韩芷卿唤道,“一会夫人知道了可就出大事了。”
韩芷卿不以为然,满目认真地看着太子夏漓,虽说只是个背景,那一身明黄的少年在几个人中也隐隐透露出上位者的气息。
真好,他是我未来的夫君。韩芷卿捧着发红的小脸,幸福的想着。
“司琴姐姐,你在这里做什么呢?”一个小厮的声音突然传入耳朵,却是韩子都身边贴身小厮恭年。
韩芷卿被这声音一惊,浑身一颤,手下没有抓稳,只觉身子陡然失去了平衡,“啊”的惊呼一声,竟斜斜地从树上掉了下来。
“小姐!”司琴被恭年吓了一跳,又眼看着自家小姐要从树上摔了下来,禁不住大声叫了出来。
“芷卿!”韩肃本就向着韩芷卿的方向而立,又是武艺高强之辈,瞬间就反应过来,推开眼前的几位少年,飞身几步就来到树下,稳稳地接住了下落的韩芷卿。
事情发展的太快,无人发觉的是,一旁的夏漓看到韩肃的身手,面色一瞬间晦暗不明,又立刻恢复了原样。
韩子都是跟着韩肃飞身而来的,不过毕竟年少,慢了不少。看到韩芷卿安安稳稳地躺在韩肃的怀中,他方才舒了一口气。
此时的韩芷卿只觉的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此番若是摔到了地上,装昏过去也就罢了,如今却被父亲接了下来,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韩家嫡小姐爬树偷窥太子殿下还掉下树来,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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