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的日子,胤禛是忙的脚不沾地,奉旨督查京仓储米数,及各地入库的数目。刚忙完这一茬,就随着新任的河道总督及一干人等巡察河工,一直忙到三月初才回京复命。
本以为没了四哥的时刻看管,能自在逍遥的小六,却被四哥留下的小监管给看的死死的,去哪都得经过他的同意,问题还不能发作。这日刚将小十三送入南书房,蹑手蹑脚地准备偷溜,却被小十三逮个正着,被扭着一道入了书房,与小十三几个毛头一起读书写字,挨手板。
第二天就传遍了整个宫里,还被皇阿玛提溜了去,莫名其妙地做了一天的柱子。一夜过去,回过神来的小六终于恼了,小十三再来拉手时,横眉冷对,还冲进了乾清宫,盘膝就坐在地毯上不肯起来。
康熙瞧着那小样,有些可怜,笑了半日后提笔写了封信,让人与谕旨一道快马送去。第三日,小六一副世家小公子的衣着,上空盘旋着英武的海东青,身后跟着一大票裕亲王家丁打扮的侍卫,大模大样地出现在宫外,四处闲逛,完全就是个纨绔子弟的模样。
一身学子打扮的人忽地冲入茶楼,提袍就蹿上了二楼,喘着粗气,灌下茶水,结巴了好久,才说出句,“对街上来了位小公子,那模样可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心生喜欢,已经有好几拨人在观望了。”
正在高谈阔论的几位寒门学子停下嘴里的说道,有些诧异地看向来人,“焕之兄,这里是天子脚下,不比乡间,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刚说到哪了?”
“哎,这人已经往这边走来了,看情形是要来歇脚的,不信回头你自己看。”
“这普通人有什么好看的,临麒兄正在说那传闻中的六阿哥,已住荣府多年。这么个精贵的阿哥,怎么会被遣出宫,住在这么个既不是皇亲,也不是名门望族的府里?我就不信,此等宫闱秘事,你不好奇?”
“是啊,我听说是个骄纵的主啊,只为了看一场元灯节的热闹,整条街都封锁清理了。”
“不止呢,虽说被赶出了宫,吃的是金山,睡的是银山,这胎,投的也实在太好……”
只隔着一扇屏风的贾兰,脸色很是难看,托着茶盏的手都有些抖。身旁坐着的其他人,则眼神嘲弄地透过雕花屏风看向外头,其中穿蓝袍的人拍了拍贾兰的肩膀,温和地说着,
“佩泽弟,别为无知可笑的人生气,今日是哥哥的不好,没选好地方,让你气恼了,回头认罚。”
另一身穿湖绿长袍则叹息着,“这几人说话如此鲁莽,有失读书人的体统。”
贾兰刚想说话,眼尖地瞧见一面熟的侍卫领着小二,搬来几扇屏风,一边指挥摆放角度,一边警惕地环视着在座的所有人。赶紧站起身迎了过去,拱手问道:“星额理,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小主子来了吗?”
星额理回礼,点了点头,“四爷亲口允了的,也算是件差事,具体的我不方便多说,兰爷要见主子的话,就赶紧着吧,等会就上来了。”
贾兰赶紧回到屏风后,对着两位同窗好友拱手道歉,“说曹操曹操就到,我那主子眼见就来,我这就得去接他了,我听听口风再代为引荐。”
蓝袍懊恼地拍了拍脑壳,“哎,你是说六爷来了?我的祖爷爷啊,郭魁,你快来看看我的衣衫是否得体?看来那几人说的定就是你主子?早知如此,我也出去看了。郭魁,你不知道,前几年,六爷的小画象在暗市上已经炒到上万俩白银,后来还是四爷抓拿了一家店铺,这件闹的京畿喧哗不已的事才算了结。”
身穿湖绿长袍的郭魁,则击掌笑了笑,“原来如此,我也略有耳闻,宫里的六爷有着神仙般的容貌,不过关于四阿哥的,倒都是办事冷面无情,眼里不揉沙子。”
“你说的不错,京城里的人都晓得,四爷办事还真不讲情面,虽得罪人,但最是公证无私,只要他一出面,官员们都得小心谨慎。这两位阿哥的感情也是十分亲厚,一个性子软和,一个性子冷硬,还真没有过办不成的事。”
贾兰不再继续听下去,略拱了拱手,急匆匆地下楼。刚走到门口,就瞧见六爷没遮拦地走了进来,吓的热汗直流。一把推开早就看呆了的小二,又拦住欲要走过来的掌柜,举高袖子挡在六爷面容前,紧张地将人引了上去。
服侍六爷坐定后,也是站在一旁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倒是小六笑了笑“今日倒是好天气,眼见春闱就要开了,你还在这里悠闲,看来是胸有成竹了。还是你舒服啊,小爷我今天才能出来透气,这日子过得还不如四哥在时。”
贾兰敛目接过侍卫捧来的茶点,“六爷,你就这么一路行来,也不坐个轿,四爷回来要是知道了会心疼的。”
小六立马瞪起眼睛,冷哼一声,“也不知哪个奴才走漏了风声,小爷我这一路走来,街上的人都跟木头人似的,浪费我一番心思。你坐,我也是刚从望苏楼过来,那边聊的真热闹,可惜我一到就没声了,就往这边来看看。”
贾兰抬眼观察了几位侍卫的打扮,抽了抽嘴角,“六爷,那边你也是从大门进去的?”
小六喝了口水,没答,只说了句,“你有事就去忙吧,我就四处听听,看看今年的贡生。”
贾兰想了会先前星额理的话,心中有些猜想,也不再问,“今儿凑巧见到六爷,让奴才陪着吧。我有两位同窗好友正在,一位是顺天府尹的大孙子,俞保泰,一位是河南籍贯郭魁,六爷可想见见?”
小六侧耳听了会外面的情况,怏怏然地点头,“别说我身份,就说我是裕亲王的旁支小侄子。”
贾兰跪礼,后退几步后,找到两人,又细细说道了番忌讳后才带人过来。
小六问了几句后,对河南籍的郭魁,倒是生了几分兴趣。虽说他家境普通,却是进退有礼,说话也踏实,特别是说起家乡河道上的事。
听着他说着那些面朝黄土,靠天吃饭的艰辛,年年受灾,宁可颠沛流离,躲开河汛期,也不愿意离开乡土的质朴百姓……小六垂眸许久,手指点了点桌面叹息一声,
“朝廷年年在为此烦恼,也是年年拨款,但没一年是安稳的。每年汛期,我阿玛都是日夜难安,通宵达旦地等待消息,派去一批又一批的官员,带回来的却总不是好消息。”
郭魁笑了笑,“外派来的官员,哪一言两眼地就能搞清楚里面的事,只有当地最苦的百姓才明白。这也是为何,上边的不知真情,下面的就算伸手要了银子,办不好事也没大碍。他们倒是一团和气了,只是苦了百姓,这么些年下来,还真没瞧见办实事的。”
贾兰脸色变了变,使劲对郭魁使着眼色,让他不要说了。俞保泰也怕郭魁不得好果,站起就拱手告罪,说是贡院那边还有点事要办,拉起郭魁就要走。
小六猛地站了起来,将手里捏着的花生往桌面上一放,“你们不忙走,郭魁,我话搁在这里了:殿试上等着你献上十年寒窗所得。但有句话也得说,你说的并不都对,并不是只有你一个是心系百姓的,不然也没必要年年开科举,吐故纳新了。”说完沉着脸,率先走了出去。
贾兰捶了下桌子,“你这混人,你懂什么?好坏都不分,最疼惜六爷的四爷这才去巡查河工,你就往他心窝子里戳话?也就六爷能容你,就凭你那几句话,治你藐视朝廷的罪都不过分。要是知道你这样犯浑,我就是打死也不会引荐,你,你,要是不能进殿试三甲,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说完就在后头怎么追也没追上六爷,心中大喊糟糕,就怕六爷一时意气往河南跑去,赶紧让小厮打马往家里赶去,自己则往宫门处去打听消息。
俞保泰这会也不急着走了,坐下倒了杯茶,眯眼喝了几口,“你真够胆大的,竟然在这节骨眼说这样的话,还让六爷做你的信使,就不怕酿下大祸?我看佩泽的神情真不太好,千万别适得其反,将无辜的人扯进去。”
“不会,这件事还真要与四爷最亲厚的六爷插手,原本是想出仕回乡当官的,现在想想,既然有身份的人去了,还怕压不住那群龟孙子。唯一担心的就是下头的人,会按照老规矩糊弄了四爷。”
这次换俞保泰来叹息、摇头了,“你就好自为之吧,这点心思能瞒得过六爷,瞒得过佩泽,却是瞒不过四爷的。我倒是觉得这一步棋,你走臭了,四爷办事虽然手段硬,但也是有大智慧的,你小瞧他了。凡是宫里行走的人,对此都讳莫如深,我也不怕告诉你,其实六爷活到现在并不容易,全靠四爷护到现在……,我就怕你真酿祸,这六爷万一冲动了,有个闪失,你拿命赔也陪不起啊,哎……”
作者有话要说:嗯,有亲问能不能固定个时间,好久都是晚上8:10分更新,
现在木有存稿了,要是时间错过了会顺延到第二天的这个时候,嗯,过了时间各位亲就不要等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