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云居外数十里处,山巅林间
“唔唔唔……”
一阵低沉、哀婉的埙声带着无尽的忧愁在蓝天碧林间游走,宛如神华初临,洗尽世间铅华,复归远古!沧桑的埙声在这烈日高悬之际,却是有着淡淡的霜寒之意,仿佛落叶时分,傍晚初晴,霜露骤降!
山林间,一个看去清癯苍老的身影轻轻捧着嘴边的瓷白飘云陶埙细细吹奏着,静待来人。
不一会,一个身材颀长、风韵犹在却又仙风浓郁的女道人携带漫天道华而来,落在了那吹埙之人身边。
二人谁也没有扭头去看对方。
一曲终了,女道人冷笑道:“这么多年来,你心中怀恨,未曾来过得青叶屋一次,没想到我一纸书信,你却能为了两个徒儿而来,枉顾了我和你数百年的情意!”
这女道正是冲云,而吹埙之人便是旋叶!
旋叶深情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云埙,妥善收了起来,转头看向冲云,正要说话,却被冲云一句打断:“你……你别看着我……”
旋叶愕然,转过头去,思绪似乎回到了十数年之前,叹息了一声,缓缓说道:“你不原谅我?”
冲云声音哽咽,气愤道:“十五年对于两百年来说不过区区一瞬,但我是女人!你要我怎么说服自己?”
旋叶心头大惊,只觉自己曾经以为能够说服她的理由现在直如蚁穴之堤,不堪一击。
旋叶转身看向冲云,不再回避,而冲云原本泪水朦胧,面色红润,突然被旋叶这么一看,纵使她修为高深,却也是显现出了少女心态,颊边红晕飞舞,更胜当前,只怯微道:“我……我怎么了?”
“我成了一个不受信诺的老头子,而你,还是那么漂亮!就如豆蔻初见时那般!”旋叶双目含情,脉脉注视着冲云说道。
一瞬间,冲云内心的防线全部崩溃,准备了十五年责斥、怪罪的说辞全部抛到了九霄云外,脑海一片空白,只盼着那一双手将自己拥入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旋叶、冲云在山间信步而行,旋叶道:“这些年来,我每收到你的信,都会萌发来寻你的冲动,但邪魂派对我和冰峰师弟的隐匿之处虎视眈眈,我不能让你陷入危险之中,更不能让天儿他们被赤魂王发现!”
冲云默默不语,静静聆听着旋叶的解释。
“据苏师兄调查,当年风纪氏与风雅祭司赌气出走,被路氏家族收留,给予了上宾待遇,而风纪氏却是移情路氏二当家路鸣之,二人尚未有成,便被风雅祭司知晓,这也给路氏一家带来了灭门之灾,风纪氏也被风雅祭司放逐净淘迷沙,产下一个婴孩后为躲避风雅祭司的屠杀而逃亡欧丝之野求助,却意外葬身在了空桑山,当时我从钟皇山前往青叶屋,恰见天现异象,遂循迹而去,却见那风纪氏奄奄一息,已神志不清,含糊其辞后便将怀中婴儿托付了给我!吾儿却是冰峰师弟从灭门的路氏一家一处隐秘地窖内找到的!”旋叶悠悠说道。
“那紫文竟是路氏……”冲云驻足,看着旋叶诧异道。
旋叶摇头道:“风纪氏并未与路鸣之有过,文儿是风雅祭司的骨肉,而吾儿却是路氏大当家路雷之的独子!为防治日后争端,我便将‘足各’路改成了‘耳二山’的陆字!所以说回来,文儿与吾儿的父辈是不共戴天的仇人,但他们却被我和冰峰师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为徒弟!也算是造化弄人!此事知晓之人甚少,只盼他们永远不知道事情的真相!”
“但愿如此!那路雷之于我有过馈赠此拂尘之恩,而你收陆吾为徒弟,却是在为我还这馈赠之恩了!我还怎么怪你呢?你是何时知道此事的?”冲云心中感慨万千,只觉世事轮回,因果循环,屡试不爽。
“十五年前!”旋叶说道,“而白阁主对你我、冰峰师弟恩情匪浅,我如何能让恩人之子陷入危险之中!”
“世事如此弄人!你可知道我那徒儿晴柔的身份?”冲云说道,“她便是仙剑阁管家秦伤的女儿!我当年与你怄气分开,遇到了重伤的秦伤,受其托孤,后来不愿回到华夏,便来到了此处!”
“原来竟是如此巧合!是了,苏师兄还有话传来……”旋叶低声说道。
冲云居
时日正直盛夏,炎日当空,清风拂过,这里碧水蓝天,凉风白云,一切显得那么自然。
一片一片的桃花,馨兰,紫玉兰……开得盛极了,里三层,外三层,几乎无间隙可留。远远望去,几座房屋隐在其中,仿佛玉中之宝石。
桃花含笑吐艳,红得烧了一片,姿颜娇艳;馨兰香味袭人,一尘不染,轻盈如纱,又秀了一片;紫玉兰艳而不俗,丽而不媚,颜色紫中泛白,美靥如月。
无数花朵姹紫嫣红,散发出的香味在空气中融汇起来,清幽雅朴。
几条宽约丈余的小溪哗哗流淌,载着无数花瓣向小屋流去,在房屋前汇而分散,饶着房屋向背后流去,似有人精心布置,又似天然而成。
靠近房屋的小溪汇合处,水宽达三丈有余,河水消动,水中荷花粉红,绿叶亭亭,红绿相称,清淡美丽。
如此这般,其主人却不知比这花高雅出多少倍?
花林中一个女子静静的站着,双手拂着长长的秀发,其一身紫衣,美貌动人,与这花相衬相容,不是紫文又会是谁?
紫文眼中弥漫着喜悦,微笑着看着远方看不到头的花林,对这林子充满了爱意!在这美景中,不管是性子如何高傲清冷的女子,心情也没有不好的理由!
身后脚步声由远及近,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子缓缓走来,脚步轻盈,脸上也挂满了笑容,其一身素衣束发,庸而不俗。
紫文循声望去,见一年轻女子走来,正是前些日子与自己出生入死的好姐妹晴柔,脸上笑意更盛,也向着晴柔走去。
两人一下拉住对方的手腕,相互牵着向花林中走去,情意浓浓。
两人沿着溪流向花林深处散着步。曾几何时,她有过同样的经历,只不过是和他一起罢了!
紫文先开口道:“姐姐,这里真是人间圣地啊!欣赏了这么多天,我都还意犹未尽呢!真让我大开了眼界了!”
晴柔只是微笑聆听,隔空摘了一朵冰凌花在鼻前嗅着。这花通体洁白,宛如轻云,香味恬淡,细细一品,忽觉心头仿佛万朵鲜花盛开,几要把自己埋入花海。
晴柔柔言道:“这些花是我师父种的,洒下种子后,用一种好象叫八极仙素的奇药一催,数月之内就可长成这样了,而且一年四季都这样,花开花谢,花满盈枝!”
紫文学着晴柔的样子,摘了一朵花在手中把玩。此花花瓣上有着许多绚丽的斑点,甚是好看,但香味乏淡。
紫文嗅了嗅,有些失望,刚想扔掉,谁知晴柔一手拦住,轻声道:“妹妹,你有所不知,这花名曰‘无香’,又叫‘失神’,虽无香味,却也有他用,你看。”说完接过无香花,将花瓣一片片扯下,露出了中央的花柱,花柱晶莹剔透,里面却盛着少许绿色的液体。
紫文神色好奇,安静而专心的看着。
晴柔修长的指甲一亮,还没有触及花柱,就将其挑断,断口洁净平整。随着柱头一断,猛的一股香味扑鼻而来,紫文顿觉头脑空明,宛如失神一般。
“喏!”晴柔把剩余的花柱递给紫文。
紫文接过,看了一下,立即会意,把花液喝入口中,顿时倍感舒心,只觉这液体细润滑丽,入口后,体内肺腑有如被清洗一般,异常舒爽,而头脑内所有思绪又尽数回来,说不出的舒服。
紫文闭上双目,深深吸了口气,又吐了出来,脸色立即翻上红晕,娇羞无限。
晴柔微笑不语,看着眼前这个妹子少了几分刚强,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温柔,与前几天前简直判若两人。
来这的第二天,晴柔和紫文对对方都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当下就结为姐妹,如今做姐姐的看到妹妹这般脱俗漂亮,心底由衷的高兴,随即顺手摘了一朵“感灵花”插在紫文发中。
这花粉中透红,红里藏粉,配起这如仙少女,更增添了几分靓丽。
花增韵味,人添美艳!
紫文微笑道:“谢谢姐姐了!”
晴柔笑得更甜了,有这么一个妹妹,真乃生平之大幸,顺手一挥,溪流中脱出一股清泉,飞了来,在紫文眼前凝而不散,化为一面水镜,光亮洁净,把紫文的容貌全部映在了其中。
晴柔看了看,赞赏道:“妹妹当真美貌非凡啊!连做姐姐的都有些羡慕了呢!”
一听这话,紫文脸上因无香花液引起的脸颊红晕更加润红,有些害羞道:“姐姐取笑妹妹!”
“还不好意思了!走,带你去一个地方。”晴柔柔情似水地笑道,拉住紫文往花林深处而去。水镜依然浮在空中,晴柔另一只手腕稍稍一转,水镜一下子失去托力,化成一股水流,飞向一棵树上,顺着树干流到了根部。
两人一路上有说有笑,还不时的打闹玩耍,不亦乐乎。
就在两人走得远了时,忽地刮起一阵大风,震颤了花枝,吹动了溪面,荡起阵阵涟漪。
枝条抖动,原本就几乎是漫天的花瓣,此刻更是密集纷飞,大片大片的花瓣挡住视线,几乎没有一点空隙透出,如无数彩蝶飘飞于林间,围着二人旋转不止。
一个俏丽佳人,一个绝世美人,双双站花瓣雨的掩隐下不见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