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剑棍相接,都有无数魂灵从四面八方嘶吼着向白天压去,其凶蛮之势几乎无可抵挡。
魂灵乃是极其怪异之物,时有形时无形,难以捕捉,而一般修为低下的人根本无法将之驱散,必持有罕见神兵利刃或者对战者修为极高,方能不被其压制。
白天手中的“火殒”神剑乃继轩辕剑后被喻为八荒六合另一把堪称神品的仙剑,其灵力强横无比,只是似乎受到了白慕所下的禁制,除白天外,别人无法御使发挥其神力,而白天目前修为不够,亦不能将之威力尽数施展出来,不过对付这些阴邪鬼魅,已是自有一股压制之力。
白天一面挡住洛雪挥出漫天的棍影,一面催持火殒剑发出一股股赤色气流击散四周魂灵,以护心神。
火殒剑和白天在一起已是十年有余,双方仿佛建立了某种默契,十几回合下来,不用白天真气催持,仙剑自身就可凭剑中无上的灵力抵挡魂灵的肆虐。
为此洛雪甚为头疼,又屡战不下,几乎有些心烦意燥之感。
火殒剑锋芒锐利无匹,洛雪心疼葬魂棍,手上力道不禁渐渐弱了两分。
若当初白天的父亲手持火殒神剑,那么赤魂王又如何能取胜。
白天感到洛雪手上力道渐弱,又见其眉头微蹙,眼神焦急,于心不忍,攻势凌厉反扑之际,却是按照先前所想逐步落入劣势。
只是,攻招不弱,防守亦是严密。
两人已斗得忘了时空界限,天地也为之变色,本晴空万里的天色,渐渐阴暗下来,直有九天神魔降临人世之感。
洛雪心急之意,猛掣斩魂棍刺向白天左肩,棍身黑气四散飙卷。
白天见状,连忙往右侧身挪开,同时左掌真气自臂膀涌出,一掌拍在浑身黑气的斩魂棍之上。斩魂棍收到白天掌风牵引,往一旁偏开,洛雪难以控住这反弹之力,索性身体一旋,顺着斩魂棍偏开方向,转身再借助旋转之力挥舞斩魂棍劈向白天。
白天目光斜瞟,火殒剑赤芒微暴,往上猛撩。剑棍一撞,发出一声脆响,赤黑二色气息再次彪卷开来。
二人也因碰撞的力道,一起往两边飞退开去。
洛雪定住身形,脚御狂风,飞到白天正上方,乘胜追击,一棍点下。
白天刚好浮稳,看到洛雪飞自己头顶,几乎是不假思索左手在头顶如拨弄琴弦似的轻轻一拨。登时,四周寂静,唯闻“嗡嗡”震鸣,同时狂涌的气浪摧枯拉朽地撞向斩魂棍。
白天借助其力,身体旋转,背对着地向地面坠去。
掌风一遇斩魂棍,棍身上的黑气便随着那“嗡嗡”之声剧烈震动,须臾消散得无影无踪。
洛雪身处那奇异嗡鸣声中,脑海呜呜作响,心道:“这是什么招数?竟能仅凭掌力便把这些魂灵驱散,更可乱我心神!”
如此想着,洛雪手上功夫却丝毫不减,漆黑如墨的气息把她和斩魂棍完全围了起来,如同流星贯月向白天冲去,其后还拖着长达两丈左右的黑色长尾。
白天背对地面急坠,眉心与斩魂棍棍尖一直保持着七尺之距,只觉黑气近在咫尺,绕身缚神,缠体束手。
就在离地面不到三丈时,白天左手真气狂涌,仿佛山洪爆发,整只手笼罩在白色真气之中,而后反手一掌拍向地面。
背后的土地遭受如此巨力,立刻颤动起来,几道巨大的土墙从四周拔地而起,成弧状直升到白天上方,把他护在下面。
土墙升起,却是不堪一击!
斩魂棍还未触及,第一道土墙便被那诡异的黑气摧得碎裂不堪,之后所有的土墙几乎在一刹那间被斩魂棍绞成了齑粉,腾起漫天土雾。远远的只看得到一黑一赤二色光芒在追逐激斗。
白天脚刚着地,便猛地一登,迅速往后掠开。
这时的白天也不敢攫斩魂棍锋芒,托大故意落败。
白天掠开十数丈,洛雪猛然收回气力,可已经来不及,一股既粗又长的黑气直贯入剥去厚厚一层的地下坚岩之上,而她整个人的也冲到了地下数丈深处。
忽然万屡黑芒穿破地面暴射而出,周围百丈的地面彻底崩碎,之前二人轰起的巨大土块也在瞬间倒塌,化成灰土。
还好两人多在空中比试,否则恐怕四周密林也要被夷为平地,又哪还有那郁郁葱葱的竹树林。
这一刻,二人又斗在了一起。两道光芒在空中互相缠绕、打斗,兵刃碰撞声冷冷的响在半空中。
黑赤二色光芒把二人的身体全部笼罩,只能看到黑赤光芒或东或西,时上时下,从地面斗到空中,又从高空打回溪边。溪水也早已截流,浑水高高地溅起,水珠却在两人激斗中被激得更碎,又被空中灰尘吸收了去。
地面残破不堪,不知有多少力量释放在了这一方地壤之上。
地母仁慈,无怨无悔,照单全收!
双方依旧顽强地破解对方的攻势。
当是时,白天手中的火殒神剑赤色剑光立时暴涨,有如火海滔滔,把斩魂棍的黑芒完全压了下去。
白天脚步变幻出七星之位,八方之气凝于剑身,带着赤芒以极快的速度自左向右削了去。
而这一剑白天却是有意收敛气息,看去强横霸道,实则是徒有其表。
洛雪大惊,不料白天还有这等玄奥的道法,当即御起斩魂棍运起周身真气,棍身周围魂灵立即消失,而棍身却便得黑如九幽深渊,让人看一眼就仿佛要陷入黑暗当中。
“轰”
两件宝刃相击,发出震天声响。这一次交接力量也着实过大,刚猛炽烈的真气爆发出来,地面被一圈真气冲击,变得平坦洁净。
二人也因反弹之力直往后退了数十丈方才稳下身形。
洛雪此时只觉双手发麻,体内血液翻腾,似乎要破喉喷出,若不是自己运起真气强行压住,只怕眼前已是一片血雾,御气之余,心中不得不对白天的修为感到万分惊讶。
当初见面是伤了他,却没感到有多大吃力,可现在差点被其所伤。短短几日的比试难道真的起了怎么大的作用?
难道白天的天赋真的比自己的师兄还高出许多?
眼看白天也是不大好过,刚才那一击的反噬之力确实不小。手心隐隐剧痛,头也被震得昏疼昏疼的,但他却一直在找机会让招。
实则,两人的切磋十分凶险,尤其是白天心有他想,更是处处险劣,一旦不慎,只怕就要身首异处。
白天眼中精光四射,刚毅、勇猛,闪烁着睿智的光芒。
洛雪心中一阵纳闷,若再这样打下去,定回重蹈覆辙,自己且不说,白天万一又受伤,自己内心又如何过意得去,不经意间,已然决定让白天一招,故意求败。
意随念动,洛雪往后又退了几丈,手中斩魂棍脱节般断成了十几小段,两两之间有着一股细小的黑气相连。
白天刚想有所动作,见洛雪退了开去,手中的斩魂棍也便成了链状,心寸疑惑,便停在半空,以静制动。
洛雪手持黑链,左手成法诀,竖于嘴边,念念有词。
白天一顿,见落雪施术,知道时机已到,当即不再迟疑,手上真气催动,火殒剑赤芒一闪刺向洛雪。
洛雪法咒念完,斩魂链断成无数节段,如长鞭般猛地甩出,链身立刻增长数百倍,黑气缭绕,盘旋起来,遮天蔽日,把白天围在了中间,同时也阻断了白天的进攻。
每一圈棍链离白天都有六七丈的距离,远远看去,宛如一个留有缝隙,而缝隙却又被黑气填塞的巨大的链形牢笼立在天地之间。
此刻的白天仿佛成了瓮中之鳖。
白天大惊之下,迅速冲向链间空隙,企图窜出,可刚飞到斩魂链一丈前,链身边在洛雪的催持下,急速螺旋般地收转,合拢起来,挡住了白天的出路。
白天四周一瞟,知无他路可出,瞬间激起浑身真气,火殒剑赤芒内敛,又立刻喷薄而出,一剑猛斩劈在了斩魂链上,可斩魂链上只是黑气暗淡下来,剧烈的颤抖了几下,并无间隙漏出,也无丝毫断裂的迹象,就连段与段间的黑气也没收什么影响。
洛雪看着,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左手伸出,五指合拢,口中轻声道:“收!”
虽如此,但洛雪却有意留了一处空隙让白天冲出。
白天见状,心头疑惑道:“这是……”手上火殒剑赤光飞舞,轰击斩魂链,将那空隙处撑开,冲了出去,笑道:“斩魂棍归我所有了!”
于此同时,白天心中忖道:“我连番突破斩魂棍网,耗费真气颇剧,这一剑刺出就算偏离数寸,想必她也不会察觉,否则以她的心性,知道我一直相让,还不翻天了!待我夺了斩魂棍,免得被棍芒波及,到时再受重伤,却是不美!索性受她一掌!”思索间已是欺近洛雪身前,一剑刺出,同时左手在洛雪手腕上一点。
洛雪看白天冲来,又猛然刺出一剑,大惊之下,侧身躲开,陡见白天向自己手腕点来,心中大喜,暗道:“我何不将计就计!火殒剑别人驱使不得,我故作不知,且让他夺走斩魂棍,我抢了火殒,再持剑劈斫,那时火殒剑在我手中形如废铁,他要赢岂非易如反掌?”
二人几乎是在同时下定决心,你让我让,你进我进,一夺一抢,竟是快捷无比,只是白天无心抢夺斩魂棍,只待洛雪反手一掌,却不料洛雪竟乘机夺走火殒。
而洛雪也是惊诧莫名,不知为何白天不抓握住斩魂棍,任凭棍棒坠地,心中生怕白天知道自己有意相让,伤了其自尊,又秉着火殒在己手中无威的念想,顿即持剑打下。
只是,在洛雪夺剑握剑的刹那,火殒剑剑柄处的火字旁竟是闪过一点赤芒,流走如“车”。
赤芒一闪而逝,而白天、洛雪各自惊诧对方的举动,军师未曾发觉。
洛雪持剑打下,忽然九天之上,原本的灰云顿时变得漆黑如墨,一道炫烂无比的光华自火殒剑正上方的云空深处光点播散开来。
洛雪举剑至顶,刚挥下数寸,那光华已扩散至万里之遥。
异象之下,白天愕然不解,忘了躲避,洛雪欲收手不战,却是身不由己,只觉自己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控制住全身,无数陌生而似古老的画面在脑中飞速闪过。
而这一剑,已带着雄浑之威打下。
白天脑海中一片空白!
“宫主且慢!”
白天身前突然凝聚出赤魂峰上出现的三目神蟾虚形,神蟾化形未实,便举起双臂抵挡,却是被洛雪一剑打散形态。
这一剑,结结实实地打在了白天左肩之上!
幸而,洛雪早先留意,将剑转了半圈,打在白天肩膀上的只是剑脊!否则,白天已成残废。
一剑过后,白天口中鲜血狂喷,坠向大地,天上异象消散,黑云不见,洛雪意识回身,猛见白天吐血飞坠,却又不明所以,记不起发生之事,骇然之下,随手将火殒剑抛开,追了上去。
白天也在被火殒剑打中的刹那,脑中出现无数画面,但均是不识,莫名受伤,剧痛袭心,神回百转,赫然发现自己虽然肩膀处剧痛,但全身无恙。
就在白天即将触地之际,他右手反手一撑,往后翻滚数圈,稳稳地单膝跪地,口中再次吐出一口鲜血。
洛雪瞬息赶之,在白天身前站定,见白天跪地吐血,心中担忧无比,一时手足无措,泪水盈眶,滚颊而落。
“嘿嘿……哭什么?我还没死呢!”白天喘着气沉声说道。
洛雪一听白天话语中气沛然,知其无碍,心中巨石落地,但还是放心不下,忙半跪于地,扶住白天,道:“我带你回偃月楼去!”
一片原本风景秀丽的土地,此时却是方圆千丈裂缝参差,满目疮痍,哪里又先前的绿茵遍地的风光。
只有些许的鲜血,正被尘土吸噬,滋养大地!
西风残照,衰草离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