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都仙树另一处
四道光芒在这不死仙树内粗大的臂膀间跳跃穿梭。两男两女,几人表情都是十分平静,但相互间都只言不谈,只往前赶路,仿佛有什么急事。
当中脚踩一道紫色幽光的女子柳眉淡染,眉下双眸清澈如泉,白玉般的脸庞清俊秀气,如同黑玉般的头发以两条橘红色缎带轻轻梳拢,随风散动,一身淡红衣衫轻轻后飘,端的貌美绝伦,宛若天仙。
其脸上透着一股坚毅之色,目光稍显凝重,只见她眉头微蹙,犹似小女孩生气埋怨一般道:“这桃都死树这么大,我们怎么去找那穷奇恶兽?”
一男子一脸刚毅,脚踏五孔石玉笛,声音晴朗,道:“这倒不要紧,驱逐穷奇或许不太容易,我们只要第一赶到仙树中央地带,确保天鸡不被其余三位长老得手,就可功成身退了!”
龙骨宝刀肋刺寒芒流窜,森森然,凄凄然,其主人轻声道:“若能遇到赤魂峰的人,能一举消灭对赤魂王必将是个不小的打击!”语气清冷,流露着极浓地仇意。
其余三人面色一变,这次出行,修玉王再三叮嘱过行动的主要目标,其间的利害关系也交代的十分清楚——若是遇到其余邪魂派其余势力,能削弱便削弱,仙树内情况复杂,纵使损失严重,赤魂王等人也不好说什么。
此刻陆吾明晃晃的说了出来,让这本就昏暗的桃都仙树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四人继续前进,已是接近了桃都仙树内部外缘,不用多久便可进入核心地带,离中央处便更近了。途中,四人也遇到不少妖兽、毒虫龇牙咧嘴扑将上来,却也在几人法宝霞光间死于非命。
其间,也有许多寻常禽兽从里面逃出,争相往外飞窜。
兽禽奔逃,树叶凋零,枝干枯萎,一切都是那么凄清颓败,看得几人也心情悲凉。
突然,前方又遇到一群飞禽,乃是独眼雕、地霜鹰、啼血鸟等诸多禽类,数量之众,许有上万之多,发疯似地冲撞,急于飞出枯萎失去生机的桃都仙树。
刘云枫一挥手,四人往侧边暂时避了避,任由这些禽类飞逃。
四人自从进入桃都仙树后,虽见过一批一批的兽禽,却还没遇到过如此庞大的群体,推想之下,定是前方出现了什么大得变故,当下不再拖延,绕过飞禽,往里面推进。
看着陆吾的背影,秦柔脸色微微泛白,心中对自己道:“陆吾,你可不要做什么傻事!”
四人离开鸟群,刘云枫原先站立过的树干上,缓缓冒出一个女子,这女子相貌娇美,身段匀称,穿着一身黄绿相间的丝绸,眉宇间却透着无尽的妩媚柔情!
白天、虞舜带领众师弟在林间穿行,或上或下,忽左忽右,一直跟着范昱留下的记号。击败四刃螳螂后,众人终于明白了这桃都仙树的危险之处,个个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警惕着突发的危险。
一行人也同样遇到了大批的兽类往外逃窜,为了躲避,还耽误了不少时间。
仙树内可谓是暗无天日,也不知过了多久,众人已经前进了数百里,略略估计,应该是到了桃都仙树的内部范围内,但范昱留下的标记仍指向仙树中心,虞舜、白天也不得不继续前行。
路上碰到一些凶禽猛兽,但比起那四刃螳螂来说也已微不足道,虞舜能顺手解决的就轻松除了去,较为麻烦的也听之任之,由它去嚣张。
偶尔有过于猖狂,紧跟不放之辈,也由断后的白天带着几个弟子打发了。
越往里走,那股腐烂的腥味越来越重,到得后来后不得不以袖掩鼻或者凝神闭气,以抵御那令人恶心的气味。同时,可见的普通禽兽也越发少了,遇到的毒虫猛兽反而逐渐增多,以毒虫为甚,微小难防,稍有不慎便会丧命于其口。
白天、虞舜心中的不安之意也越来越强了。
天色渐渐变暗,天气也变得凉爽下来,更有一丝淡淡地冷意,或许是心理作祟也不可知。
偌大的桃都仙树内偶尔传来几声兽鸣,也是悲哀欲绝,直传到很远方才消失,听在众人耳中,极不是滋味。
一天的紧张奔波,亲眼见到师弟惨死当场,饶是诸人道行出众,也有些消受不了。
白天、虞舜稍作商议后,决定先休息一两个时辰,再继续前进,以便恢复一些体力精神。
而桃都仙树内本就昏暗隐晦,天黑天明没什么太大区别,众人一路也几乎都是借着法宝豪光视物前行,倒也不存在趁明赶路的担忧。
众人又行进了数十里后,便找了一处树枝比较密集的地方暂作休息,由虞舜一人为白天等人把风。
桃都仙树枝延千里,纵横繁茂异常,尤其是内部地带,越靠近中央处,枝干交错叠加,更是遮的密不透风。夜幕降临后,更是突然黑了下来,目不能视物。
虞舜借着迅风剑的光华跳到上方一根树枝上,背靠着树干。迅风剑光华收敛入剑身,安静的呆在虞舜身边,周围又陷入了黑暗。
举目看去,入眼皆是黑暗,所见全为虚无,没有星辰明月,没有山河绿草,黑魆魆一片,仿佛一个无底黑洞,要将人生生活吞。
此刻,浓郁的酒香弥散在潮湿的空气中。此情此景,这几人欢喜几人厌的烈酒却仿佛成了世间最美好的事物,出现在这险恶的桃都仙树中。
想着孙萌的死,虞舜心中无比的内疚自责,咕噜噜喝了一大口,头脑为之一热,顿时清醒了许多,愧疚之感也消减了不少。
深沉浓郁的夜里,还有一个人也无心休息,他无声无息的离开众人,如一阵风掠到几丈开外的一根横枝上,临风而立,双目微闭,在这腥臭的夜风中,仿佛天人合一!
忘我!自叹!
他回想着,悲叹着,心如刀绞,骨似斧斫。微冷的风中,他的身体颤抖了几下,面容扭曲起来。
在黑夜中,无人能见,或许只有在这漫漫黑夜中他才能完全静下心来,敞开心扉,思念着那几个刻骨铭心的人儿,回忆着那些琐碎却侵肌噬魂的片片断断!
黑夜,有轻叹传来,被风吹散!
她可还好?没了自己的呵护,可按时吃药?是否一切如初?他怔怔地站着,睁开眼,看天,却是一片虚无漆黑。
一颗心没了依赖,仿佛茫茫大海上断根的海草!孤独而凄冷,随波逐流!
又似黑暗中悄然枯萎的嫩芽,无人看得见,无人来照料!
他没有动,任凭心头传来刀绞般的疼痛苦楚传遍全身,许只有这种肝肠寸断的痛苦能够缓解一下心中的思念之苦罢!
他深深吸气,平缓奔腾激荡的血流,安抚忧伤,慰藉心灵。
苦笑!回望!以前的一幕幕悄然涌现在脑海里。
一个紫色的身影,仿佛世间最纯洁出尘的花儿,是如此的娴静,美丽不可方物。
她得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牵动着他每一寸肌肤。
因心中之苦,他双手缓缓握紧,越来越紧,脚下酸软,站立不住,到了下去。下面是无边的黑暗,有如一张九幽魔兽长着森森巨口,吞噬迷失之人。
不知有没有一根树枝挡住他的身体。
黑暗中,没有光芒。
“吼……”
时而惊险的凄厉兽吼从不知的方向传来,低低回响在黑夜中,久久不绝,夺命牵魂。
……
不知过了多久,极低的黑暗深处闪起一道幽暗的赤芒,转眼间被黑暗吞噬,半晌后,一个人影闪到虞舜身边,二话不说,伸手夺过酒袋,使劲灌了一大口,顿时觉得喉头如烈火焚烧,五脏亦如烈碳灼烫。
然则此时此刻,其左胸处却传来了淡淡的暖意,痛楚稍减。
借酒浇愁,断不失为一种好法子!
虞舜笑了笑,轻声道:“你不去休息,却来抢我酒喝?”说着,接过酒,小泯一口,似乎担心袋中之酒所剩不多了。
白天苦笑,不一会,道:“黑夜弥漫,心乱烦躁,我来换你,你好去休息一下!”
虞舜稍稍一怔,也不知说什么好,相知相识两个多月,对这个出生入死的兄弟,虞舜也了解了不少,奈何自己对儿女情长不甚了之,无以应答,许久,道:“也不知还会遇到什么凶险?若是……”
还没说完,白天便打断道:“这番前行,死伤难免,你又何苦自责?你倒是置自己于生死之外,却把别人的性命看的比自己还重,这样,不累吗?”
虞舜转头看着白天,看到的只是黑漆漆的一片,道:“三年的历练,见得太多,经历的太多,天下可怜人太多,芸芸众生受苦受累,若不引以为己任,如何对的起我们一身本事!”
白天久久无语,感慨颇深,仿佛一下子感悟到了自己生来所为何事,却又如夜空的流星,一闪而逝,再也捕捉不到。
白天摇了摇头,想不透悟不明,但心中的忧伤倒是消逝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微微的笑意,道:“没想到关龙翔前辈所赠的东西果有奇效,否则这桃都仙树数不胜数的毒虫定会扰个天翻地覆!”
“哦!”虞舜惊叹了一下,旋即道:“我说怎么周围只闻虫豸的簌簌声,却察觉不到有什么异样!”
“关龙翔所赠四个方盒,各有妙用,我打开了一个‘驱’字盒,便收到了这等效果!”白天笑道,手中已拿着一个小小方盒。
虞舜也不接过来察看,看着四周黑色的幕帘,道:“冥冥中自有天意,再过一个时辰,我们也该抓紧时间前行了!”
白天拍了拍虞舜的肩膀,道:“我与你一道守着吧!”
二人交互传接酒袋,不多时便将一袋烈酒喝个精光,自然大部分都进了虞舜的肚子。
“嘭、嘭”
“吼……”
酒袋下落,砸到树枝传来几声闷响,但又立即传来一声兽鸣,那酒袋下落之声也消失了去。
赤白二芒微微亮了亮,又弱了下去。
过了好一会,虞舜听得白天口中低声吟唱道:“天地初开日,混沌远古时,此情以滋生,代代无终息,两情何缱绻,缠绵自有时……”
幽幽的吟唱声在黑暗中跌宕,仿佛远古苍老的声音似的回荡在万年古树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