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魂峰长杨苑
“喀拉拉”一连串脆响,却是赤魂王恼怒之下一掌将身前木桌连带窗户劈得粉碎。
赤魂王一手拿着通体赤红的“火殒剑”,一手捏着把木屑,骂道:“这剑平平无奇,就连一般仙剑也不如,谁人又传得它神奇莫测,威力无穷?是谁尊它为八荒兵刃之首……”
魑魅、佐宇站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看着赤魂王怒火中烧。半晌,赤魂王骂声渐低,佐宇才道:“师父,弟子曾见这把剑在白天那小子手上也没甚厉害之处,只是较为锋利罢了,或许当时那些前辈也是昏庸无能之辈,哪里及得上师父半分,所以把这火殒剑看得重了。”
“要是没什么厉害之处,你那万玉之精的毒淬手怎会被他轻易打得稀烂?”赤魂王冷笑道。
魑魅眉头微皱,道:“师父,弟子愚见!或许这把剑还欠点什么引物,才能为他人所用,不然怎么看它都是一把普通宝剑。”
赤魂王修为极深,定力也非同小可,俯仰间也想明了一些关窍之处,道:“好了,此事谁也不用再提了,你们去吧,顺便将方火尊者给我叫来。记住,召集一事不可耽误。”
魑魅垂首答道:“师父只管放心,我师兄弟二人已在着手办了!”
佐宇则不屑地“哼”了一声。
赤魂王点了点头,挥手让两人去了。
修玉峰晓月堂
一女子素衣束发,容貌温雅端丽,秋波流转,蕴含着一丝淡淡的担忧和悲愤。她站在修玉王身边,道:“父亲,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难道他真的不能恢复了?”
修玉王叹了口气,道:“雪儿,不是爹不想帮他,只是他受了厉魂咒,现要恢复道行,我翻遍古籍,也找不出什么方法来的。”
洛雪三番五次缠着修玉王给白天医治,但每次都是失望而归,几乎每天夜里,她都是枕角湿润,双眸通红,辗转难眠,无不想着把佐宇碎尸万段,几日下来,却也瘦了不少。
修玉王见女儿伤心过度,暗地里摇头踱步,此刻安慰道:“女儿啊,白天修为已失,乃是为他造就了另一条路去走,说不定能因祸得福,不用再涉及尘世的争斗!当务之急,便是你和云枫、秦柔二人一起好好修炼,他日才有机会为白天报仇雪耻!”
洛雪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泪珠终是划过脸颊。她默默地点点头,转身走出屋子。
后山瀑布旁,洛雪立在山石上,听着“隆隆”轰鸣声,思绪万千,柳眉紧皱,显得忧伤之极。忽的,她袖间闪过一丝紫光,手中赫然多了一炳紫气腾腾的仙剑。
洛雪纵身飞去,手中幽科剑紫光大涨,映蓝了一方天地,而后一剑劈下,那瀑布被一分为后,滞了一下,才左右合将起来,“哗哗”留下,冲进深潭之中。
她俯身冲向深潭,半空中,凝望着那一潭碧波,三四丈外水面剧烈动荡,水雾升腾,这里却波光粼粼,轻柔的波纹渐渐凝成了一张绝世美丽的容颜。
只是容颜之上有着担忧、憎恨、悲楚、相思等种种复杂的情思。
风忽然大了,水雾弥漫扑将过来,风吹起她的秀发,一袭素衣“沙沙”而舞,衣角却被水雾笼罩,轻微打湿了。
那张容颜也有些模糊了……
剑芒密集如雨,刺入碧波之中,激起无数水箭,逆天飞起,那水中容颜也瞬间破碎,化为一圈圈平伏不下的涟漪。
她翩然落下,浮在水面之上,任凭山风卷起瀑布水气盖到脸上,打湿衣裳。
幽科剑发出淡蓝的光辉,静静的垂指在水上。
过了一会,两道人影从林中窜出,却是刘云枫和秦柔,二人正在切磋比试。
自从欧丝之野归来,秦柔性情大变,一味苦炼,平日间言语甚少,只刻薄地要求自己,整日缠着刘云枫陪练。
刘云枫、秦柔都看到了洛雪站在水上,均心生不忍,刘云枫叹了口气,笛子在空中划过一弯荧光,发出一连串悦耳的脆响,然后随主人消失在半空。
秦柔瞟了一眼洛雪,眼中神色悲郁,脚下光芒闪动,追刘云枫而去了。
瀑布碧潭,只留那个多情的人儿孑然独立……
深夜,白天在床上辗转反侧,几个时辰后,头脑昏沉,感觉似睡非睡,似醒非醒,迷迷糊糊,始终不能安然入梦。
一会儿,脑中出现了桃都仙树内发生的种种,先是自己遭了佐宇毒手,接着是看到师兄自残,师父没再黑布遮面,而是看向了自己,那目光饱含责备之意……
一会而,又看到自己在邪魂坛与紫文低声絮语,突然,紫文站起来,对着自己疾言厉色地喊叫了几句,说的什么却又听不见,然后转身飞走。无奈自己修为已失,其时又如背山岳,举步维艰,更莫说奔跑追寻了,只得呆在原地痛吼、喊叫……
接着又是自己与虞舜找寻瀛洲山未果,在雾海内被海中凶兽撕成碎片,葬身鱼腹,连海水都染红了……
“云川?咱们可以再去拜访了尘神僧,神僧久居雾海,定会指点我们如何到得生长边界的!”
“了尘神僧乃世外高僧,对我们已经照顾备至了,如何能够再去叨扰,只要有我在,定会送你安然到达生长边界,找到从极渊的!”
“云川、生长边界危险万分,那生长边界更是毒瘴漫天,无数毒物虫豸、凶兽恶禽,万一途中有个闪失,牵累了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哈哈,我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什么事的,大不了送了这条命,有什么打紧!兄弟,不用说了,这次我作主!”
……
就这样,以前、现在,各种琐碎的片段纷繁交替,扰得白天睡不沉又醒不来。不知过了多久,这些纷纷扰扰的思绪慢慢退了去,那种朦胧感渐渐变得清洗。
这时,白天面前出现了一个金光人,赫然便是当日白天颓丧时开导他的那个人,只听他冲着白天喊道:“孩子,过来!过来!”
声音一如往昔!
白天只感到自己身体轻飘飘的,不由自主地飞了过去,停在那人身前一丈处。
那金光之人道:“孩子,你今夜又有什么放不下的了?你思绪十分混乱,以致于你自己险些步入万劫不复之地!”
白天全身一阵寒颤,心底冰凉,背部如芒刺攒戳,头脑却渐渐清晰,道:“晚辈有一事不明,请前辈指点!”
金光突然抖动,许久,那人道:“你是为何所困?说吧!”
“晚辈身遭厄难,屡次需要兄弟舍生犯险,此次更是九死一生之行,晚辈不想让重华为我再次涉险,但是却又无法劝阻!为此,十分内疚,却不知如何是好!万一就此害了重华性命,晚辈就算下坠九幽冥府,也不宁心!”白天满脸愧疚之意说道。
“人生在世,能得如此兄弟,又还有什么好需求的了!他甘心为你冒险,你现今欠了他这许多,难不妨以后他没事需你帮忙,朋友之间能肝胆相照,到这种地步,却是不需要去计较做一件事是为你还是为他了!”金光之人说道,“在他心中,却是完全将你的事看作了自己之事,而你完好之时不也是这般?正所谓:朋友,以义合者。此义字足矣!”
“如果这一次害得他丢了性命,那我自然也死了,又怎么来报答他的恩情?”白天问道。
“哈哈,天下人都想报你的恩情,又怎敢承你的报!”金光之人“哈哈”狂笑道,言语甚是桀骜。
白天心中不解,同时生出一股恼怒,对这金光之人有些反感,自己失意之时莫名其妙地出现,开导自己几句后又来奚落自己,定睛看去,那人已经消失不见,只看到屋顶木质纹路,一圈圈围绕。
白天闭目沉思了片刻,想不透彻,但却明白了一个道理:断不可让虞舜陪自己犯险!当下起床披上衣服,度步出门,不知不觉中来到了那个小湖旁。
此时恰值明月偏西,而小湖中仍是繁星映衬,波光闪闪,好不美丽。远处,桃都仙树巨大的枝干张牙舞爪,宏大磅礴,相隔甚远,也似乎能听到树叶相互摩擦的“挲挲”声。
不多时,黎明的曙光逐渐揭去夜幕的轻纱,吐出了灿烂的朝霞,又过了好些时候,天已完全亮开了,晴了一片天地。
白天深深吸了口气,享受这清晨干净清新的空气,伸了个懒腰。他虽然一夜未寐,但看去还是神采奕奕。
白天笑了笑,笑中充满了说不尽的无奈和苦意,然后往昨夜睡处走去。
白天、虞舜二人便住在碧霞所居旁边的一栋屋宅里。白天刚到屋宅前,虞舜便从屋里出来,忽见白天站在门口,微微一讶,笑道:“起得这么早?”
白天失神而行,险些撞上虞舜,笑道:“起早了,头晕得很,连人也看不清了,昨晚睡得可还好?”
白天心中对虞舜十分亏欠,说话也变得客气起来。
虞舜性格豪爽,倒没有注意到白天的异样,刚想说话,却听得一个温柔的声音从边上传来:“你们兴致好啊,这么早就起来畅谈了,这儿清晨气候很是凉爽,正好养生呢!”
循声望去,见一美貌女子款款走来,笑靥如花,娇柔动人,不是碧霞又是何人?
虞舜对着碧霞笑道:“碧霞,你父亲可起来了?”
白天也是一笑,道:“这里风景秀美,面对这桃都仙树,生气勃勃,人不自觉地也变得与天地齐寿了!”
碧霞笑了笑,突然面色一寒,道:“你真是个木头,大清早上见面也不问问人家姑娘家可好,倒拿着我父亲问,招呼也不会打,哼!”
虞舜一时语塞,不知怎么招惹了碧霞,被碧霞这么一说,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一下子也耳根都红透了,脸颊比喝了几大坛烈酒还红,神情窘迫之极,不知该说什么,结巴道:“我……我……”
白天一眼便看出碧霞所为何意,面上含笑,心中却为虞舜暗自高兴,只不便插手为虞舜解围。
碧霞见虞舜突然囧的面红耳赤,手足无措,“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道:“呆子,跟你开玩笑的,我父亲就是让我来叫你们的!走吧!”一把拉起虞舜右手,朝那栋大屋跑去,背对白天喊道:“白公子,我们先走了!”
虞舜着了碧霞这突如其来的一拉扯,没个准备,被拉了一个踉跄,险些绊倒,幸而一只手被碧霞拉着,整个人的重量坠到碧霞身上去了。
身体一歪,虞舜便觉不对,身体也往碧霞身上压去,连忙脚尖在地上一点,身体斜着飞起,碧霞反过来被一牵拉,也随之飞了起来,两人宛如两只蝴蝶在空中翻滚嬉戏,飞出丈余,一起稳稳落在地上。
虞舜脸颊耳畔红得更厉害了,碧霞也觉失态,松开虞舜右手,自个跑开了。
虞舜哪里敢回头看白天的面容,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愣了愣,装作没事似的缓步追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