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东拒绝分手,也不准她再提。她伤心欲绝,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她现在除了哭,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方济东带来一位家政阿姨,说是来做饭打扫家务的。其实真是目的是来看着她的,她走到哪儿,那位老实的刘阿姨就跟到哪儿,几乎寸步不离。就算她去卫生间,刘阿姨也会恭敬地站在门口。
“方济东给您开多少工资,您要这么尽心尽责。”沈语西终于忍无可忍。
“沈小姐,方先生是关心你。”
“他是怕我偷偷跑掉吗?还是怕我想不开?”
“方先生是为你好。”翻来覆去都是这几句话,沈语西讨得没趣,也不再问。
刘阿姨仍然十分尽职地跟着她,就算她发火说些什么难听的话,她也丝毫不在意。沈语西气馁,觉得跟刘阿姨过不去,并不能让她多好受。何况刘阿姨拿钱做事,尽本分而已。
沈语西不再去上班,方青墨还打来电话,话里仍然是在安慰她,叫她不要想得太多。工作会给她留着,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她每天待在房间里,不出门,也不说话。有时候连饭都不肯吃,胃疼了就吞药片。就算这样,方济东都没有松口答应她的要求。
她开始失眠,天天睡不着觉,因为她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方奶奶。她惶恐不安,睡不着的时候,就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转,像一只鬼一样。
她有时候恍惚又回到从前,待在孤儿院的时候。她那时候失去了所有的亲人,也是像现在这样惶恐,每天吃不好,也睡不安稳。她总在半夜里起来,游荡在孤儿院的各个角落。
后来院长发现她,一度觉得她得了疯病,差点要送她去精神病院治病,只是因为收费高昂才作罢。所有人都开始害怕她,看她像看怪物,谁都不肯与她亲近。
她并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直到她有一天忽然觉得,活着真是煎熬,没有一点希望。她动了那么一点念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
可是老天爷不肯收她,让她遇见了方爷爷。方爷爷给了她第二次生命,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她非但没有报答方爷爷的恩情,还让他陷入伤心难过的境地。
她怪不得别人,她的好运气终于用完了。其实是她自己的命不好,染指幸福总会付出代价。
她在厨房不小心打破了一只碗,那是方济东从法国带回来的一套餐具。她当时听到价格,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嘲笑他:“用这套餐具吃饭,是吃得香吗?还是可以保长命百岁?哪里值上万块了?你不会是被人骗了吧?”
“怎么会?以我的聪明才智,怎么会被骗?你要相信我的眼光,绝对值这个价。”方济东信誓旦旦地保证道。
沈语西研究了很久,觉得这餐具和普通的并无什么不同。有些纹路还不如景德镇的精致,价格也公道得多。她更加嗤之以鼻,就算价值真的不菲,吃饭也用不着这么贵的。方济东就是这种奢靡得消费观,,她十分鄙夷。
她每次吃饭前,心里都肝颤,甚至想要去拜拜菩萨,千万不敢摔了。要是不小心摔碎了,上千块可就没了。
但是用这套餐具也有一个好处,她总是借口太贵不敢碰,万一摔了就十分罪过。所以她拒绝洗碗,于是洗碗大业就落在了方济东身上,他终于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买这餐具了,因为实在不太值得。
现在她终于不小心摔了一只,她竟没有什么感觉。拾起地上的一片碎片,仔细观察了一下,依然觉得十分普通。尖锐的角扎了一下手指,血珠很快冒了出来,锋利程度倒是比国产的更胜一筹
她并不觉得有多疼,可是却掉了眼泪。她哭得有点绝望,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你在干什么?”方济东的声音让她的意识回归,她将手里的碎片扔掉。
“怎么这么不小心?”方济东拉着她的手看,手指上有一个小小的口子,还在不停地渗血。
“对不起,这么贵重的碗被我给摔了,真让人惋惜。”沈语西喃喃地说。
“有什么好惋惜的,一个碗而已,你不要难过。”
方济东将她的手指放在嘴里含了一会,又拿来创可贴替她贴上。沈语西呆呆地看着他动作,心里百感交集。他对她这样好,她总归是不舍得的。可是已经到了这个境地,再不舍得也得舍得。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我们就去大理散心好不好?”
“不好,我哪儿都不去。”沈语西冷淡地拒绝。
“你的状况不太好,总待在家里会憋坏的。”
沈语西看着自己的手指,许久都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她才抬起头看着方济东:“我可以和你去大理,但是你能先答应和我分手吗?”
“沈语西!”方济东幽幽地叫她的名字,“我告诉过你,分手的事你不要再想,我是不会同意的。下周,最迟下周,我们一起去大理。”
“我哪里都不去,你听不懂吗?”沈语西忽然发了火,将茶几上的物件统统摔到地上。她最近脾气十分暴躁,摔东西根本就是常事。她自己都觉得可怕,她的面目变得十分可憎。也许方济东早晚会讨厌现在的自己,因为她都讨厌现在的自己了。
方济东看着她闹完,冷静淡定地说:“摔东西可以,别伤了自己。”
沈语西冷眼瞧着他,淡淡地说:“你真是个傻子。”
方济东觉得她实在不太正常,每天精神恍惚,不是割了手,就是磕了头,每天都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话说不了几句就发火,情绪极容易失控。
于是,方济东请心理医生到了家里,她十分抗拒,将自己锁进房间里。
“我没有病,我只要分手,我不想和你在一起了,你放了我吧。”她在房间里大声地喊,不一会又传出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
方济东拿来备用钥匙打开门,火冒三丈地将她拖出来,她害怕地缩成一团,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没病也要看。”他冲着她吼,他从来没有这么大声吼过她,沈语西吓得浑身发抖,他终于缓和态度:“你听话一点。”
她撇着嘴巴眼泪掉下来,哭了一会儿,她忽然跪坐在地上,抱着他的腿,哽咽着说:“我真的没病,我不要看病,你只要让我走,我就会好。”
方济东拽着她的胳膊,生生将她提了起来,瞪着她一字一句地说:“你休想,我不相信你,你离开我,不会过得更好。”
方济东又去了公司,有人打电话来说度假村出了事故。度假村基本上已经完工,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有工人从脚手架上摔下来,性命堪忧。家属在医院闹得不可开交,主管领导实在解决不了,才打电话给他。
他临走前去卧室看她,她情绪不佳,哭得太多,她的感冒一直没有好透,咳嗽更加严重。他心疼但又无可奈何,只好对她说:“公司里有些事,我要去一趟。你在家里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等我回来你冷静些了我们好好谈一谈。”
沈语西闭着眼睛不说话,方济东吻了下她的额头就离开。
事故比他想象的要严重,那位工人中午喝多了酒,没做安全措施就爬上了脚手架,没几分钟便摔了下来。身上多处骨折,致命的是脑出血,出血量太大,生命岌岌可危,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家属在医院里哭得死去活来,家里似乎只有这么一个顶梁柱,上有老下有小,如果人没了,就一切都没有了。
方济东承诺医药费全包,先治病要紧,后续的赔偿金也会慢慢到位。他能做的只有这些,家属本来吵闹得不可开交,见他似乎说话极有分量,才逐渐安静下来。
他在医院里一直等到手术结束,手术还算成功,只是工人还没有脱离危险。家属们又开始哭,方济东被沈语西闹了一天,已经十分疲累,家属们的哭声让他头疼不已。
他除了在金钱上给与帮助,其他也是无能为力。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感慨,生命真是脆弱,上一秒还活蹦乱跳的人,下一秒就可能撒手人寰。
虽然他也很同情他们,可是一味的哭并不能解决问题。好在家属里还有理智的人,大概是伤者的弟弟,应该也是见过些世面的,很是冷静地和他谈赔偿事宜。
家属老实本分,也并未狮子大张口,要求合情合理,方济东十分痛快的答应了。
处理完医院的事情,已近傍晚,他急着去公司关于这次安全事故,开一个临时会议,路上打电话给沈语西,没人接听。他越想越不放心,便让苏芷去家里看一看。
会议开到一半,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拿起来一看,居然是苏芷。刚接听,就听见苏芷带着哭腔说:“哥,你快点来,语西她……她自杀了。”
正在开会的人,眼见着老板挂了电话,就跌跌撞撞地跑出会议室。他们一个个面面相觑,大概谁都没见过老板这么失态过。
陈助理很快跟上去,在方济东的车前拦住了他。
“方总,你现在的状态不能开车。您要去哪里?我送您过去。”
方济东的手抖得不像话,过了一会才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很轻地说了句:“去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