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静怡让陈助理送她回去,沈语西因为一夜没睡,加上又哭了许久,整个头疼得快要炸掉了。她倚在车窗上,紧紧闭着眼睛,似乎十分煎熬。
陈助理见她不舒服,特地将车开得慢了些。本来没有多远的路程,竟开了数十分钟。
到了大院,沈语西跟陈助理说了声谢谢,正要开门下车,陈助理忽然开口:“沈小姐,方总这些年过得并不是很好。”
沈语西开门的手愣了一下,心里涌出一股酸涩,她稳了下心神,轻轻地说:“哦,我知道。”
陈助理继续说:“他要结婚了。”
沈语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说:“我也知道。”
陈助理盯着她看,犹豫了一会又说:“其实方总还……”他停下来,沈语西疑惑,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什么。
陈助理叹了口气说:“算了,我也不好说,因为我不太明白方总在想什么。他要结婚的事情挺突然的,之前完全没有征兆。”
“可能是他忽然想明白了吧。”沈语西难掩酸涩地说。
陈助理见她的脸色不太好,便不再说什么。沈语西立即开门下车,匆匆地进了大院。
陈助理看见她进了大门,才从口底里摸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对面很快接了起来,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陈助理郑重地答:“是,我看着她进了门……好像不是很舒服……脸色也不太好……我跟她说了你要结婚的事情……好像早已经知道了,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方济东沉默了一阵,轻声开口:“我知道了,你挂了吧。你可以下班回去好好休息一下,这两天辛苦你了。”
陈助理收了电话,又朝门口看了一眼,已经没了沈语西的身影,他这才将车开了出去。
沈语西刚进院子,一条黄澄澄地狗疯狂地朝她蹿了过来。她吓了一跳,身上起了密密的冷汗,她慌张地正要躲,那狗却忽然在一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眼睛骨碌骨碌盯着她看了很久,最终冲她摇了摇尾巴,在她身前转了一圈,晃晃悠悠地走开了。
沈语西松了一口气,看着远走的狗,才恍然想到竟然是大黄。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大黄还记得她,她心里不禁暖暖的。
沈语西忐忑地进了屋,大概听到屋外有动静,有人从厨房跑了出来,正是以前在家里做饭的陈姨。
“呀,你是语西,对不对?”陈姨一眼便认出了她,眼睛里又惊又喜。
沈语西微微点了点头,笑着说:“是我,陈姨,您还记得我。”
陈姨上来拉住她的手,激动地说:“刚才景怡给我打电话,说是有谁要来,我还没有听清楚,她就挂了电话,原来说的是你啊。”
陈姨的热情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她本以为大家都已经将她忘掉了,没想到不仅还记得她,还对她这么好。她眼睛有些发酸,很快就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是?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是太累了吧?我都已经把你的房间收拾好了,你赶紧上楼歇着。不要太担心老爷子,他命里有福,不会有事的。”
“是,陈姨,谢谢您。”
“谢什么,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我煲了汤,等你休息好了,就能喝了,快点上楼吧。”
沈语西到楼上,简单冲了个热水澡,脑子里更加昏沉。她随便裹了件浴袍,爬到床上倒头就睡。
期间似乎有人进了房间,站在床前看了她很久,最后还摸了摸沈语西的头。她以为是陈姨,想要睁开眼睛看看,她却好像陷入梦魇,明明觉得自己是清醒的,却怎么都醒不过来。
纷乱复杂的梦接踵而来,她像是回到了从前,和方济东在一起的日子。他对她极好,温柔又和蔼,总是对她嘘寒问暖,呵护备至。场景却忽然变了,方济东穿着工整的西装,胸前别着红色的花,上面写着新郎二字,他身边站着穿着洁白婚纱的女孩,那女孩不是她。她站在远处,哭得泣不成声。而方济东却对着她嘲讽地笑,她听到他冷声说:“是你不要我的,你活该。”
“语西?你怎么了?语西,你快醒醒。”
沈语西猛然醒了过来,陈姨正一脸焦急地看着她。
“语西,你怎么了?是不是做了噩梦?”陈姨温和地问她。
沈语西抹了一把脸,脸上冰凉一片。她竟然哭了吗?她抓住胸口,明明只是梦,为什么会这样心痛,她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接过陈姨递过来的纸巾,轻轻擦干净脸上的泪水。
“做了什么噩梦啊?怎么哭成这样?”
沈语西惨然地笑笑,摇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有没有休息好,要不要下去喝碗汤?”陈姨贴心地说。
沈语西摸摸干瘪的肚子,确实有一点饿。她今天似乎还没吃过一点东西,未免自己再生什么病,给大家添乱,她便点点头说好。
下了楼到餐厅,餐桌上摆着一只空碗,好像刚刚有人用过餐。陈姨看着沈语西望着那只碗出神,忙解释道:“济东刚才回来了,在家里待了一会,吃了碗面。”
“他在家?”沈语西慌乱地四处看,并没有看见方济东的身影。
“没在,已经走了,吃完饭就走了。走了得有半个小时了吧。”
沈语西脸上划过一抹失落,随后又有种如释重负。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他,毕竟方济东现在已经不是单身,他们真的不能再有什么瓜葛了。
沈语西失神地坐在桌子前,陈姨端来了一碗面,上面卧了两颗荷包蛋。
“语西,赶紧趁热吃,我再去给你盛碗排骨汤。”
陈姨对她的热情,让她忍不住想要落泪。为什么所有人都对她这么好,她又没有什么优点,值得大家这么对她。
她吃完饭,便跟陈姨告辞,她还要去医院一趟。
她刚到医院,就看见方济北在和夏静怡争论什么,并没有看见方济东,他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妈,您没有权利这么做。”方济北似乎很生气,语气很是不好。
“这是你爷爷的意思,他住院前就已经给你的领导打过电话了,不允许你再出任务,还给了你一个月的假期。你就好好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夏静怡也发了火,声音都拔高了不少。
“你们怎么能这么做呢?这不是以权谋私吗?早知道是这样,我就不回来了。”
“济北,你不要怪你爷爷,上次你受伤的事,我们早就知道了,你哥还帮你打掩护。你知道我们知道了,多担心你吗?你难道想让我们将来白发人送黑发人吗?济北,我们年纪都大了,经不起这些风浪了。”夏静怡忽然缓和下了态度,眼圈微红,语重心长地说。
“妈,对不起。我是一个军人,家国不能两全。”方济北虽然觉得愧疚,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儿子,你就心疼心疼你妈好吗?我也不求你什么,就乖乖在家待一个月。你看你爷爷的情况也不是很好,你常年不在家,这次就当给你爷爷尽孝了。”夏静怡哽咽出声,方济北心有不忍,伸出手给夏静怡擦眼泪。
沈语西愣了一会,才慌忙上前,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去。夏静怡看了她一眼,勉强地笑了笑,说:“语西来了,怎么脸色这么苍白,没有在家好好休息吗?”
沈语西摸了摸自己的脸,说道:“没有,睡得很好。我没事的,阿姨不要担心我。”
“好,你要顾着自己的身体。我要回家一趟,济东公司里有事。他爸爸单位也走不开,你和济北就先在这里看护着吧。”
“好的,阿姨,您不用着急回来,这两天您也辛苦了,回去好好歇一歇。”
夏静怡拉住她的手,温和地说:“语西,我以前竟没发现你是个好女孩。都是阿姨的错,否则你和济东也不会走到这个结局。如今济东他……哎,终究是你们有缘无份。”
沈语西心里难过,可面上仍然笑了笑:“阿姨,不是您的错,我们两个没有走到最后,是因为我,和您无关。”
夏静怡拍拍她的手,又叹了一口气,才转身离开。
方济北坐在椅子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方济北抬头看看她,开口说:“你是不是觉得我心肠硬,放着家里人不管,却非要归队出任务。”
沈语西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随后说:“我也不知道,你是一个军人,我没有办法和你的思想格局相提并论。我只知道你很伟大,你们所有人都伟大。为什么我们普通人会有这样幸福安稳的生活,因为有你们负重前行。”
方济北低声笑笑,看着她说:“你这么夸我们,那我们曾经吃过的苦,就觉得值了。”
“你们都是舍小家顾大家嘛,不过也很心疼阿姨。她的愿望很简单,就是让你在家待一个月,就一个月而已,我觉得你应该答应。”
“我没见过我妈掉眼泪,我去当兵的那一年,我妈虽然舍不得,但是也没有哭。刚才她那么一哭,我确实心软了。”方济北不由得感慨,她妈妈那么坚强的一个人,竟然在他面前落泪了,他如果还狠心地回部队,大概真的是不孝了。
“阿姨可能被你受伤的事情吓到,你以前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伤吧?”沈语西好奇地问。
“也不是没有过,只不过枪伤是第一次。好像大家一听到,被枪伤着了就觉得很严重。其实根本就那么回事,没有想像的那样吓人。”方济北轻描淡写地说,好像只是被针扎了似的。
“你说的这么云淡风轻,要不是我亲眼看见,我就真的信了。”沈语西无奈地说。
“你那时也够勇敢的了,要是换做别人,早吓傻了。有的人还需要心理医生干预,你竟然生龙活虎地出现在我眼前,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还被你吓了一跳。”
“我不是也吓晕过去了吗?我怎么觉得你是在笑话我。”
“嗯,我明明是在夸你。”
沈语西轻笑出声,脱口说:“跟你哥一个样。”
沈语西说完愣住了,她一时觉得有些尴尬。方济东轻咳一声,拍拍她的肩,转移话题:“那个,你要不要喝水?有点口渴,我去买两瓶水。你要喝什么?”
沈语西不自然地笑笑:“矿泉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