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济东到医院的时候,沈语西在病房里,正和爷爷说笑,看见他进来,忽然停了下来。
方爷爷对着他招招手,威严地说:“正说着你哪,领证了也不说一声,我到现在还没和你媳妇说上话呢,什么时候带来让我看看。”
方济东看了一眼沈语西,她正笑着看着他,似乎是真的为他高兴,他心里的愤怒快要压不住了。她就这么想他结婚娶别人,还欢天喜地地告诉给方爷爷。
方济东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漫不经心地说:“等爷爷的身体好了再说吧。”
“你都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结婚是大事,你还这么不上心。明天把那姑娘带过来,我要见见。”方爷爷不满方济东的态度,沉声命令。
“知道了。”方济东低声应了下来。
“既然已经领了证,就要早点办婚礼,不能委屈了人家姑娘。语西,你说是不是?”方爷爷笑眯眯地问沈语西。
沈语西笑了笑,朗声说:“是的,我今天还问了雨萌,说要当她的伴娘呢。只不过她说要和……要商量商量。”
方济东抬起头盯着沈语西,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清,过了一会才听见他说:“婚礼的事以后再说。”
“你自己做主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总不能事事都为操心。我累了,你们俩出去吧。”
沈语西刚一出门,就被方济东拖着往前走,她踉跄了好几下,才稳住了脚步。
“你干什么呀,你放开我。”沈语西急得低吼,但是在医院里,她又不敢太大声。
直到他们到了一个消防通道,方济东一下将她甩到墙角,欺身而上,一把擒住她的下巴,冷声在她耳边问:“你这么想我结婚,嗯?还想做我婚礼上的伴娘?沈语西,你到底有没有心?”
沈语西抓住他的手,忽然笑出声:“我哪有想你结婚,不是你自己把结婚证给领了吗?又不是我逼你的,所以关我什么事?我说要做伴娘,也只是看在大家相识一场的份上,随口说说的。你如果不愿意,就当我从来没说过好了。”
“不是我要领的结婚证,那是……”方济东忽然停口,差点说漏嘴。
“什么意思?你别跟我说你那证是假的?”沈语西问道。
“不是,你想多了。”
“哦,那就好。”
方济东看着沈语西气定神闲,一脸不在乎的样子,火气更是不打一处来,他瞪着她,咬牙切齿地说:“沈语西,我不会如你所愿的。”
方济东说完转身就要走,沈语西却从后面握住了他的手。他的手掌温暖干燥,沈语西不由得轻笑出声:“你说你不会如我的愿,那你知道我的愿望是什么吗?”
方济东质疑地回头看着两人相握的手,又看看她,似乎很期待她的答案。沈语西一脸温柔,笑着说:“我的愿望是你赶快和谢雨萌举行婚礼啊,爷爷很快就能出院了,我还想着等你举行过婚礼尽早回去呢?毕竟我只是请了假过来,李南山都打电话催了我好多次了。”
方济东本来还以为她会说出他想听的话,没想到居然……他狠狠甩开沈语西的手,拉开消防通道的门,大踏步地走了。
方济东不知道去了哪里,沈语西有些昏沉地去给自己挂了个号,大概还是因为感冒,总觉得浑身乏力,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没有一丁点的重量。走路都是虚浮的,她都不知道,刚才是怎么样的毅力,和方济东谈笑风生的。
门诊上的人很多,沈语西等了许久才排上号。医生倒是很快给了诊断,并没有什么大碍,着凉引起的发烧,需要多喝热水,卧床休息,并开了一些常规的感冒药。她拿着单子正要去药房取药,忽然有人从身后抢了去。沈语西正纳闷,怎么还有人抢药单的?会头正看见方济东一脸阴沉,也不管她是否愿意,拿着单子就走了。
她勾起嘴角笑笑,真是面冷心热,大概都快烦死她了,还要替她去拿药。
她默默跟在后面,到了药房,因为取药的人多,沈语西坐在长椅上等方济东。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语西歪在椅子上开始昏昏欲睡。有人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她才猛然惊醒。
“要睡回家睡,坐在这里睡像什么话?”方济东冷声斥责她。
她还没有睡醒,一脸迷糊的样子。抬起头不甚清晰地看他,哑着嗓子问他:“我给你添麻烦了是不是?”
方济东被她迷糊的样子,惹得心软起来,叹了一口气:“没有。”
她站起来,没想到双腿已经麻掉,一个踉跄就栽到方济东身上。好在他手疾眼快,一下扶住了她。
她抓住方济东的衣袖,听见方济东清冷的声音在头顶想起:“你大院去吧,回去好好休息,这两天不用来医院了。”
“你要回大院住吗?”沈语西摸着他衣服上的纽扣,轻轻地问。
“我可以送你回去。”方济东并不回答她的问题。
“我能不能去尚林公馆住?”沈语西想了一会,才不好意思地问出口,没有听到方济东的答复,她又解释道:“我只是小感冒,可是回大院,麻烦阿姨和陈姨肯定会尽心照顾我,我觉得太麻烦她们了。”
“哼。”方济东冷笑一声,说:“所以你不怕麻烦我?”
“你不用管我,我不会让你照顾我的。可是阿姨她们要照顾我,作为小辈我不好拒绝。”
方济东到底将沈语西送到了尚林公馆,他自己并没有下车,说到医院还有事,会晚些时候回来。
“可是我不知道门上的密码……”沈语西说。
“密码已经改回来了,还是原来的密码。”方济东说完就开车走了,沈语西站在原地看了一会,直到车子没有了踪影,才转身去开门。
沈语西刚进屋子不久,就听见门外有人在按密码开门。方济东不应该这么快回来吧,她跑到门口,透过猫眼看见是谢雨萌。她似乎已经捯饬了很久,大概她还不知道房门的密码已经换掉了。
沈语西想了一会,从里面把门打开。还没看到人,就听见谢雨萌说:“师兄,你把我当贼防着了是不是?”
待看见房间里的人事沈语西,谢雨萌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支吾半天才说:“我的东西落这儿了,我来取一下。”
沈语西笑了笑:“进来吧,我们正好可以好好聊一聊。”
方济东去了医院,方爷爷正在病房里教育方济北。
“你是个军人,保家卫国,为祖国和人民奉献自己是应当的,这个我没话可说。但是,做事也要量力而行。你的伤都没有好全,就去执行任务,你这是在逞能。你在部队这些年,你的部队都是这么教你的?”
“爷爷,部队教我轻伤不下火线。”方济北幽幽地说了一句。
“别给我顶嘴,你给我实话实说,你的胳膊现在能抬得起来吗?落下了后遗症,你以为还能在部队待得下去?你以为你的领导是傻子,你不说他们就不知道?”
“我看过医生了,医生说有治好的可能。”方济北并不怎么在意,当兵的哪个没有身上带伤的,他的这点伤算不了什么。
“那就什么时候治好,什么时候回部队。”方爷爷沉声说。
“爷爷,你这样有点过分了,你也是军人,你这不是徇私吗?”方济北不满道。
“我这辈子也就徇私这么一回,以前把你送进部队的,你妈百般不愿意,跟我这闹了许久,最后我还是做了住。现在你妈又来求我,她年纪大了,想要儿孙绕膝,我能理解。你也体谅一下你爸妈的苦处,他们在家里,整日里冷冷清清的,也不容易。”
“我哥不是在家呢吗?”
“你哥现在都四十了,连个孩子都没有呢!跟他一边大的,人家的孩子都要上大学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又说:“提到你哥,我气都不打一处来,去年中秋节都没过,说要去把语西找回来,结果呢,自己回来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亏他还掌管着那么大一个公司,这点事情都办不好。不过也总算愿意定下来了,听说跟那个雨萌已经领证了,我和你爸妈也就放心了。好在语西那丫头像是放下了,否则还真不好收场。”
听见提到他,方济东见情势不妙,刚进门正要开溜,却被方爷爷逮个正着。
“方济东,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刚才语西在,我不好多问。”
方济东慢慢退回病房,轻声说:“您想问什么?”
“你和语西掰扯清楚了没有,我怎么看你对她还余情未了啊?你和雨萌已经领证了,你要是还和语西纠缠不清,到时候可是伤害两个姑娘。你要是敢,我可饶不了你。”
方济东沉默了一会说:“我知道,不会有人受伤害的。”
方济东到了夜里回家,沈语西正蹲在阳台看那几盆花。她记得她走的时候,这些花几乎快死了,没想到竟被方济东养得这样好。房间里的东西几乎都没怎么变,和她离开的时候没什么两样,她只觉得窝心。
听见门开的声音,她从阳台出来,看见方济东,欢快地跑过去,她看着他轻声问:“你回来了?”
方济东一边换鞋一边嗯一声,她接过他手里的外套,像从前一样。
“爷爷还好吗?”
“没什么事。”
沈语西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许久,方济东说:“我去洗个澡,天已经很晚了,你快去睡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沈语西低低嗯了一声,看着他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又停了下来,转身问她:“你吃药了吗?”
“呀,我忘记了。”沈语西拍了一下脑门,她先是和谢雨萌聊了许久,谢雨萌走了以后,她又跑到阳台上看那些花,早将吃药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方济东皱了下眉,又从楼梯上下来,去厨房烧开水。沈语西就站在厨房门口,专注地盯着他。
方济东烧完水,给她兑好温水,走过去递给她,冷冷淡淡地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
“因为你好看啊,认真做事的男人更好看。”沈语西说完还对他眨眨眼。
方济东嘴角一抽,说:“自己去吃药。”
“大哥,我不知道那些药该怎么吃。”沈语西在身后温柔地说。
她多久没有喊过他大哥了,这个称呼砸进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不忍拒绝,到客厅将她的药一一分清楚,抬起头问:“需要我喂你吗?”
“好啊。”沈语西甜甜地笑着答。
他看了她一会,才起身冷冷地说:“你想得美。”说完就上了楼,无论沈语西在楼下有什么动静,都没有见他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