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染染无视众人打探的眼神,从容淡定挺着腰杆坐着不动。她很明白那个飞扬跋扈的郡主看到自己,就一定不会放过她。
只是那又如何,她得罪的人还少么?就连亲爹也要跟她断绝关系,将她逐出家门。如果不是身边带着小贝比,她真的不介意回去讨个公道。
可未婚生却是事实,也不怪别人处处抹黑她,偏偏孩的爹又不想负责。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正主儿到底是怎么看上寒亦的,竟为他牺牲至此。
寒亦?哼,她还真看不上眼!
正想得出神,冷不防就听到一道清润的声音,“这位姑娘因何故坐在这里?”
宁染染这才发现,身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个人。此人一袭翩翩锦袍,腰束玉带,身形俊削挺拔,修长而尊贵。
再往上,她便对上了一双如溪流一般清润的黑瞳,黑瞳平静安详看似波澜不惊,可她却敏锐地捉到了一抹玩味。
“你是何人?”她问。
“我,咳咳……”那人才将将开启朱丹,话未答却不要命似的咳嗽了起来,咳得他面容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
“五公,您没事吧,又犯病了吗?来人,快去请大夫。”
“没,没事……咳咳,不,不必,咳……”那人孱弱无力的依靠着旁人掺扶,咳得惊天动地。
他这一咳,身边跟着一群人立即就慌乱了起来,一个个都跟失了主心骨似的,如同慌了头的苍蝇分不方向乱转。
“你离我远点。”宁染染皱起眉,很快用披风盖住小贝比的脸,小孩抵抗力低,她可不想让一个咳得跟肺痨似的人靠得近。
“大胆,竟敢跟五公这样讲话!”
男身边的人没错过她脸上嫌弃的表情,气得恨不得一巴掌拍死她。
“不得无礼。”男好不容易缓过来,斥退了忠仆,他自己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故意又靠近了几分,“我叫祁如云,你呢?”
宁染染嘴角微抽,此人前一秒咳得恨不能死掉,下一秒就能毫无芥蒂搭讪。
违合感了有木有?
见他面色红润,双眸光泽流动,闪烁着如星的璀璨光辉,哪里像是个病人,分明就装病!
“宁染染。”
“宁?”祁如云微微挑眉,双眼扫过她怀里的孩,闪过一丝诧异。
他这表情,宁染染自然是心知肚明,想来她现在一定很出名了。他的目光之中虽然没有恶意,但如此明目张胆打量孩到底让她不喜。
怎么说孩都是无辜的,她怎么可能让小贝比接受异样的眼光!
“街道这么宽,你站哪里不好,别挡着我!”她皱起眉,开始撵人。
“我生病了,身体不大好。”祁如云依旧没有如她所愿,她越是排斥,他好似越有兴致一般。
事实上,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从这辆马车停在此处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宁染染与卫兵、车夫的对话也一字不落都被他听去。
只是他没有想到,她就是宁家那位名声狼藉的嫡长女。
“所以呢?”宁染染眉头一挑,斜了他一眼。
“想借你的马车小憩一会儿。”
宁染染顿时眯起眼,将他从头扫到脚,目光最终落在他腰间垂挂的一枚翡色玉扣之上。
玉扣虽小,却光泽四溢,一看望去晶莹透彻,不看便知不是凡。
她正要开口,祁如云已经自觉地解下玉扣递了过来,“这枚玉扣也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便送给孩做见面礼吧。”
“既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你拿得出手?”宁染染本已伸出手去接,因为他的话又缩了回来。
祁流云顿时被噎住,他不过是谦虚的话,怎么经她这么一问就变了个味似的。
说出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是收不回来了,便是这玉扣再重贵,这会儿也显得轻贱了起来。
他想了想,便从腰间摸出一枚雕刻精致的令牌随着玉扣一起递给她。
宁染染面色淡淡,不动声色接了过来。令牌正面盘着金龙,龙目炯炯,背面雕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图型。
她看了半天,才分辨出来应该是个字,却认好不出来。
“这东西看着也不怎么值钱嘛。”
祁流云嘴角就忍不住抽搐起来,这个女人不是一般的贪心。这令牌可是代表着他的身份,他的身份会不值钱?
“此令牌可以让你在整个离照国畅通无阻。”他复杂地说。
宁染染顿时双眼一亮,“哪怕是封掉的城门,也可以打开。”
“自然可以打开。”
特权!特权啊!
她忍不住就绽放出一抹笑容来。
祁流云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见她明眸皓齿,口如含丹,如凝脂的面容粉黛未施。这一笑,清澈动人流光溢彩,叫人移不开眼。
他心底微微荡了荡。
“好,这见面礼我就是替我儿收了。”说着,她便将玉扣往小贝比身上一挂,掂着手里令牌心中已有了主意。
“如此,我可是能借宁姑娘的马车休息一会儿呢?”祁云风笑着问。
岂知,宁染染却直接把头一摇,毫不客气道:“你刚才给的是见面礼,是你主动要给的,你若是想上车,需得再给些借用费。”
祁流云已经目瞪口呆了。
这世间无耻的人多了去,可像她这种已经无耻到了一定的境界,他还真是头一遭遇到。
他咬牙切齿道:“你要多少?”
宁染染漫不经心地睨了他一眼,从容开口:“看你穿得人模狗样的,一看便知非富即贵,出手又大方,自然也不会在乎一点小钱吧,车厢可以借给你小憩会儿。”
说着便朝着他摊开一只柔若如骨的小手,“就一两吧,小本生意恕不赊账。”
祁流云听了她这席话也不知是该喜还是该忧,顿有一种无力问苍天之感。他下意识伸手往怀里一摸,微微僵了僵。
“宁姑娘,在下身上似乎没有带那么多……”祁流云摸到几块碎银,这个真的才叫拿不出手。
“呵呵。”宁染染怪笑两声,抬手一指,“大道在那边,不送。”
见她翻脸比翻书还快,祁流云瞬间风中石化。
须臾,他转身朝忠仆招了招手,那群退远的人立即又围了过来。
“你们谁身上带了银票?”
忠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不可思议了。这马辆破旧得很,哪里是五公这样尊贵的人坐的。可他不仅没有嫌弃,竟还卯足了劲非要凑上去。
他们面面相觑,却很快凑足了一两银。
祁流云拿到银便毫不留情地挥退他们,“都回去吧,不必再跟着。”
“可是五公……”
“回去!”他的声音还算温和却有着不容质疑的冷意。
宁染染挑眉看他,他已经含笑望了过来,如玉一般葱白的手向她摊开,上面便是装着一银两的钱袋。
“唔,上来吧。”她向来不懂得客气,直接占为己有了。
祁流云终于如愿以偿上了车,马车实在破旧狭小,他就算是不嫌弃,可拔高修长的身躯窝在里面瞬间就将整个空间都占满了。
宁染染回头就看到他绻着腿,皱着眉一脸别憋屈的模样,忍不住就乐了。
“你要是觉得坐在里头委屈了点,不如坐到前驾上来。”
“也好。”祁流云蹙紧的眉头这才松开,只是一眨眼,他就出来了。
“呐,拿着。”宁染染自然不会跟他客气,挑起缰绳就往他手里一塞,“我要出城,谢谢。”
祁流云嘴角一抽,感情这是拿他当车夫使了?怎么感觉似乎有那么一点不对味儿?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清幽的眸光似云似雾朦朦胧胧,让人看不透,摸不清。
宁染染斜了他一眼,也不说话,充满智慧的清亮的眼神扑闪扑闪,藏让一抹促狭,灵动无比。
“不知宁姑娘要去哪里?”他如此一问,算是妥协。天知道,今日今时他已经因她而妥协了多少次。
他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破天荒的头一遭降尊纡贵拉起了僵绳,有模有样的当成了车夫来。
“唔,找一个僻静之地安身而已,你觉得去哪里好?”
“安身?”看出她似乎是要远离盛京的样,祁流云似乎是吃了一惊,“宁姑娘不回宁家了?”
“你觉得我还能回去,貌似那宁家家主已经与我断绝父女关系了呀。”宁染染漫不经心地回答。
“竟有这等事?宁谦道竟如此糊涂?”祁流云说着又蹙起了眉。
宁家是书香门弟,在盛京还是颇有名望的。宁染染未婚生之事虽说让宁家丢了脸面,有辱威望。
可孩都已经生了,事以至此,宁谦道不仅没想过要善后,却急于撇清关系,让孤儿寡母的流落在外,未免说不过去。
“他糊涂不糊涂是他的事情,正好我也不想再与宁家扯上关系。五公是吧,天色不早了,劳驾了。”
“我在城外有一座私宅,环境尚可,地段也是僻静的。若宁姑娘不嫌弃的话……”
“嫌弃!”
他话未说完,宁染染就一口否决了。
她不想惹麻烦上身,此人气质尊贵,身份必不简单,莫明其妙出现本就让她有些忌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