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说到这个,程灵素很是不好意思,祝英亭再怎么说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没有好好报答人家就算了,还整日里冷着一张脸,对他爱理不理的,对祝英台祝英齐却很热情,说起来还真是过分呢。“其实我开始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是你那天的办法给了我灵感。”
我擦!竟然还是自作孽不可活!
祝英亭只觉得满头黑线,这程美眉的学习能力未免也太强大了一点。他不过就这样示范了一遍,她就已经能如此这般的运用自如,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真是非常不忍小觑!
程灵素见祝英亭在她说了真相以后就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是又找不到什么好的话题,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真是非常为难。
祝英亭看到程灵素一脸纠结的表情,不由得好笑,故作轻松道:“哎呀,我都没灰心丧气呢你倒还先郁闷上了,这有什么,那句话是怎么说的来着:‘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时间的无涯的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地问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好像是这么说的,我以前看过的一本书上写的……呃,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程灵素被他这一大段话给弄蒙了,不过还好大致意思听明白了,只是,这话,怎么感觉怪怪的?
“我只是觉得好奇,你说的这些话,我好像从来没有听过。”
祝英亭闻言这才反应过来,他好像把现代的东西搬到这古人面前来了。也难怪她听不懂。他有些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伸手摸了摸鼻子,“呃,这个,是我很久很久以前看到的一个小故事了。反正我觉得吧,既然相遇那就是缘分,何必在意那么多呢,你说是吧?”
程灵素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祝英亭灵光一闪间,已想到了一个打破这尴尬气氛的好法子,他问程灵素:“你有兴趣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么?”
程灵素见他说起话来就没了刚刚的抑郁之色,也不禁露出了微笑:“那很好啊,洗耳恭听。”
祝英亭装模作样的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开始在寻人路途中来讲故事。
“我大致记得是这样的:有一个村庄的小康之家的女孩子,生得美,有许多人来做媒,但都没有说成。
那年她不过十五六岁吧,是春天的晚上,她立在后门口,手扶着桃树。她记得她穿的是一件月白的衫子。对门住的年轻人同她见过面,可是从来没有打过招呼的,他走了过来,离得不远,站定了,轻轻地说了一声:“噢,你也在这里吗?”她没有说什么,他也没有再说什么,站了一会,各自走开了。
就这样就完了。
后来这女子被亲眷拐子卖到他乡外县去作妾,又几次三番地被转卖,经过无数的惊险的风波,老了的时候她还记得从前那一回事,常常说起,在那春天的晚上,在后门口的桃树下,那年轻人。”
“这样就完了吗?好短。”程灵素睁着她那一双眼波流转的妙目,十分不解的看着祝英亭。原本好做好了他要长篇大论的打算呢。
“就这样完啦,”祝英亭想了想,又道:“然后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那么一段话嘛,那是最后作者的感叹。”
“原来是这样,”程灵素点点头,“可是一般戏文上都不是这样写的啊,一般不都是花好月圆皆大欢喜么?”
你们这个时代的故事自然是这样啦,祝英亭心道,不过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道:“世人都喜皆大欢喜花好月圆的结局,只是这世间人世间事又有多少是圆满的呢?圆满自然是很好的事,可是残缺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美丽?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看淡些也就罢了。”
程灵素从没听过这样的论断,听着是极有道理的,不由得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这样吧,我又想起一个故事来,也是以前看书看的。与方才那个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个故事比刚刚那个要长一点,等我把这个故事说完,说不定我们就到了呢。”
程灵素自然是乐见其成。
“你听说过崔护这个人么?”
程灵素疑惑的摇摇头:“怎么?他很出名么?”
祝英亭看着程灵素疑惑的样子,愣了愣,心内暗自转圈圈,崔护此人,按说在中国历史上还是挺出名的吧,怎么会没听过呢?祝英亭拍拍脑门儿,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程灵素看着祝英亭这个奇怪的动作,更加疑惑了,“你怎么了?”
卧槽!祝英亭心里奔腾而过一万只草泥马,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崔护是唐朝的嘛,现在还是东晋,唐朝都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旮旯旯呢更别说崔护了!
想通此节,祝英亭朝程灵素淡定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在组织语言。”
程灵素:“……”
“这个故事是这样的,唐时,有一青年名叫崔护,容貌英俊,文才出众,性情孤洁寡合,来到都城长安参加进士考试,结果名落孙山。由于距家路途遥远,便寻居京城附近,准备来年再考。清明时节,他一个人去都城南门外郊游,遇到一户庄园,房舍占地一亩左右,园内花木丛生,静若无人。崔护走上前去扣门,过了一会儿,有位女子从门缝里瞧了瞧他,两人对视片刻,都觉得对方有一种分外相熟之感。
那女子虽然心下暗惊,但还是很有礼节的问他是谁。
崔护清俊儒雅,好看的眉眼就这样如春光般伸展在她的面前。他说,姑娘,在下行路口渴,可否见赐一碗水?语速轻缓,不紧不慢,听着就会让人觉得是有休养的男子。
那女子不知怎么的就这样放下了心防,引他进屋,自己去厨房打了一碗水端出来。转身出厨房的时候,她还特地对水照了照自己的样貌,自觉仪容端正,虽说不上倾国倾城沉鱼落雁,但尚可见人。
他站在那里饮水,看来是渴坏了的样子。她倚着桃树看他,猜想着他的身份。这个时节长安城里多是应试的学子,看他一副清俊模样,一袭月白长衫磊磊落落,眉目间是掩饰不住的书卷气。想来也是来长安应试的士人罢。
他喝着水,也在忙里偷闲的看着她。她就像是一支盛放的桃花,着一身颜色素净的衣裙,不张扬,却是那么的寂寞柔美。她的美不是倾国倾城,只是浑然天成。
两下里目光相撞,他不见异色,她的脸上却倏地飞上两片红晕。
他有意将水喝得慢些,好再慢慢的细细的瞧瞧她。只可惜,就算喝得再慢,一碗水也有喝完的时候。待他饮尽最后一口,两人心里都有些讪讪。
闲聊了几句,是难得的投机。他心中珍重,不忍再多言,怕唐突了她,借口天色不早,便要告辞离去。
见她关了门,他站在门外,望着墙内院子里的那株桃花,想着她飞上红晕的脸颊。直到日落西山,暮色四合,染黄了长衫,他这才缓缓动步离去。心里浅浅的惆怅,如暮色四合之时的露水,就这样如影随形了一路。
回到暂居之所,会偶然想起那个如桃花般静好的女子,但又克制住自己要放下。他是前途未卜的京华倦客,在长安城浅淡的月光下流离,有什么权利去胡思乱想。
只是此时的他并不知道,此生,这竟是唯一的一次相见。既是初见,亦是永别。那日她倚在桃花树下浅笑嫣然的身影,竟是此生求而不得的怅惘。亦是此生,最惊艳难得的邂逅。
这一年,他一直心有所忆。但却依旧考取了功名,随了此生一大心愿。
是年□□又撩人,他又记起,长安郊外的桃花,桃花树下着一身素色衣裙灼灼其华的她。带着满心的期许,他又踏上了那条小道。
前路似归途,小院依旧。只是,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他心中备下无数说辞,待到她来开门之时,想要说与她听。
叩响门环无数次,无人应。他只觉得这大好春光霎时凋零。他久久伫立在门外,直至天边的夕阳如那日一般染上他的长衫。临去时,他提笔书下: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在,桃花依旧笑春风。
墨迹氤氲,恰似他无声的泪。写下心意,不为别的,只为她有一日能看见。
“那她看见了吗?”程灵素已被祝英亭所说的故事给深深吸引住了。
祝英亭摇摇头:“过了几日以后他再去,谁知那女子早已过世。”
程灵素闻言,心里不由得涌上一阵酸涩。听到开头还以为是才子佳人一见钟情最终花好月圆的一段佳话,却始终没料到是这样的一种结局。
祝英亭看到她这个样子不由笑了,“你也不比太当真了,想来这不过是后人所杜撰出来的故事。仅供消遣罢了。不过,”说到这里,祝英亭叹了一口气,“这戏上事,皆为世上事所化。遇见了,爱上了,也就要及时的告诉那个人罢。这世间太多的世事无常,很多时候,错过了一时,就是一世。”
程灵素在一处府邸面前停下步子,抬头看着祝英亭笑了笑,低声道:“我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我来了这里。”
祝英亭微微一笑,等着她去叩门。其实这两个故事,不光是说与程灵素听。
程灵素扣了三下门,不一会儿,就听见门吱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长得很秀美的女子,她看着门外的程灵素,奇怪的问:“你找谁?”
程灵素看着这个美貌的女子,心里也是一阵疑惑,怎么会是一个女子来开门?但她还是压制住心中越来越混乱的不安,轻声问道:“请问,这里是秦京生的家吗?”
“夫人,这个时候,是谁……”
一个熟悉的男声从那女子身后传来,待他看见门口站着的程灵素时,他一下子就说不出话来来了。
而程灵素早已脸色苍白,踟蹰着退后了两步,差一点就要跌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