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宏倾辞别后,萧月明和苏蓝穿过冷清的江水码头,来到了附近的街道上,此时的街道已围满了人群,望着被彻底封锁的江水码头,正指指点点,三三两两的议论着,萧月明耳力极好,听的真切,大部分人都在说,这江水码头有神仙显灵了,甚至还有人信誓旦旦的道亲眼见到了神仙,那神仙穿着黑色的仙衣,在海面上踏浪而去了,各种版本层出不穷,什么仙人飞升,蛟龙出世,应有尽有。
……
摇了摇头,萧月明苦笑不已,这敢情是把自己当做神仙了,缓步走到一颗大槐树下,二人的马匹便拴在了这里,苏蓝伸手将缰绳解开,当先纵身上马,也不去理会身后的萧月明,直径离去了。
暗叹一声,萧月明知道她这是在生闷气,随即拉扯缰绳,骑着球球追赶而去。
街道上人流攒动,热闹至极,二人一前一后,一路无话,就这么自顾自的走着,眼看就要回到客栈,萧月明双脚夹着马肚,快走几步,和苏蓝并排而行。
转头望着面无表情的苏蓝,萧月明开口问道:
“苏兄,你可是还在为客船之事而生气?”
苏蓝坐于马背之上,并未去应萧月明的话,也不言语,好似并未听见一般。
见苏蓝一语不发,萧月明随即笑道:
“那些幸存者无辜么?说他们无辜,确实无辜,一番突如其来的刺杀,将这些普通人卷入其中,说他们不无辜,却也说的通,这天下客船,何其之多,为何他们就偏偏和潜兄同船了呢,其实,这冥冥之间,皆自有定数。”
苏蓝听闻这话,顿时气恼无比,面纱下的银牙暗咬,大声说道:
“哼,你这就是在诡辩,想为那些无辜者的死,而逃避责任,我原以为你是个大侠,没想到你竟然是个见死不救的侩子手!”
“让苏兄失望了,在下不是什么大侠,只是个想要苟活于世间的江湖浪子罢了,再说,那些人的死又与我何干?”
苏蓝狠狠的扯了扯缰绳,马儿的嘴被勒的生疼,随即嘶鸣一声,球球马目暗自瞟了瞟,将马脖子缩了缩,不由得庆幸自己跟了个好主人,不仅不会虐待自己,而且还顿顿有香喷喷的果子吃。
苏蓝撕扯缰绳撒气,随后气鼓鼓的说道:
“就和你有关系,作为行侠仗义的正道人士,就要帮助弱小,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岂能如你一般,只去结交那些有身份地位的人,却不管贫苦百姓的死活。”
萧月明闻言,却是大笑道:
“苏兄,如你所说,那种舍身忘己,不求回报的英雄大侠,或许真的存在,但天下之人,皆为利往,在下虽然淡泊名利,但亦是重情之人,在下之所以孤身入客船,不是因为他是当朝六皇子,而是出于情分,而那些幸存者,于我无情不无故,不过是过路人罢了。”
萧月明挥了挥染满血迹的袖袍,接着说到:
“再说,苏兄以为宏倾这只狡猾的老狐狸,会因我一言便放了那些人么,我不过是区区二流武者罢了,有龙婆婆这等一流高手在,在下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闻萧月明一番言语,苏蓝头颅微低,并未去出言反驳,仔细想想,当时的情况却是严峻至极。
锤了锤脑袋,苏蓝觉得自己却是有些过于冲动了:
“我这是怎么了,一旦扯上这家伙的事情,本姑娘这灵光无比的脑袋便卡壳了,真是可恶。”
不去理会正暗自恼怒的苏蓝,萧月明亦自顾自的说道:
“其实就算有能力将那些人救出,在下也会请他们慷慨赴死,苏兄,你可知,如今朝廷暗流涌动,杀机重重,若是让这些人将潜陨兄受伤的消息传出去,等同于把潜陨兄给推入万丈深渊,苏兄以为那宏倾为何会大开杀戒,甚至防火烧船,就是想要彻底封锁消息,销毁一切痕迹。”
“苏兄所说,人无高低贵贱之分,其实,这些都是那些吃饱穿暖,无所事事的圣人所言罢了,有人的地方就会有争斗,为财,为权,为佳人,有争斗的地方就会有阶级,有了阶级,那自然存在高低贵贱之分了,想想那些锦衣貂裘的公子哥们,他们身上随便一件衣物,都抵得上普通百姓一年的口粮,这有的人生来便是别人的终点,而有的人,一辈子都赶不上别人的起点。”
“潜陨兄是当朝六皇子,这身份,权利,都乃是天下最顶尖之人了,他的一言,便可决定千千万万普通人的生死,只要你食五谷,贪名利,这人便有高低贵贱之分了,这是境界上层次,咱们生于红尘之中,就避免不了被俗事缠身,而想要在这江湖之中获得尊重,不落得那四十四人尸骨无存的下场,就不能选择当个“普通人“。”
萧月明的一番话,给了苏蓝很大的触动,她自小便在宗门中长大,有师兄师姐们贴心的陪伴,没有经历过斗争,也是无忧无虑了,如今行走江湖,苏蓝亦怀揣了一颗锄强扶弱的大侠之心,但今日一事却如一盆冷水灌顶,她感到深深的无力,失落,深切的发觉到了江湖的险恶和自己的弱小,与其说是在生萧月明的气,不如说苏蓝是在怪自己太过无能。
敏锐的察觉到了苏蓝失落的情绪,萧月明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苏兄也是经过丧妻之痛的江湖人,怎么因这点小事就闷闷不乐了呢,江湖之大,任我逍遥,苏兄且莫被这些所谓的大道理给困住了,咱们武林中人,就是凭借着手中兵器,一身盖世修为。”
“朝阳饮清酒,暮色荡九州,活出真性情,大自在,亦才是真正的江湖人!”
萧月明双目直视前方,身姿挺拔,一席话荡气回肠,气冲斗牛,豪情盖世,苏蓝凝望着那棱角分明,意气风发的俊朗面容,这心里的烦闷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滚滚翻涌的热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