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朝朝默默的拎着香团闪到一边。
沈慕昭没有丝毫意外:“果然有你。看来,沈思永也有份了?”
长剑如吟,沈元清双目含血,将剑架在了沈慕昭脖子上。
沈慕昭抬头,目光如盈盈秋水,灼然直视沈元清:“兄长就听了外人几句挑拨,便要拿剑对着我吗?我对祖母却有忿忿不满之情,可也有孺慕。这些年,我对祖母如何,兄长难道不曾看在眼里?兄长真以为,我是那样心毒之人,能狠得下手毒杀亲祖母?”
“你能。你心有多毒,别人不知道,我与你一母同胞,最清楚不过。”沈元清手下用力,剑已划破她脖颈,垂落的剑锋微偏,从她锁骨处一带而过。
瞬间,血染满襟。
苏朝朝躲在一边,看的浑身汗毛直竖。这沈元清也算心狠手辣,够下得去手了。
最可怕的是沈慕昭,竟然一点也没动,连神情都没有改变。
苏朝朝不禁咋舌——这小姑娘,一点都不怕疼的吗?
沈元清道:“正是看透了你那些自作聪明的小把戏,我才搬到了营里去住。借故让思永搬到了我院子里。原本以为自己想的太多,原来,是我想的太少了。以我的心,来忖度你,根本揣摩不到你十中之一的心毒!”
他说着,眼眶愈红,手中用力。沈慕昭见他似乎癫狂了,不敢和他硬赌,终于开口服软:
“沈元清,你若是个好孙儿,就将我一刀杀了。再把我的人头放到你祖母墓前,也算你尽孝了!可你别忘了,她毒发之后,都做了些什么!又是为了谁!你只管杀我,且看你那慈爱的祖母能不能瞑目!”
沈元清停下:“你是承认了?”
沈慕昭定定的瞪着他:“是我又如何?是我在她喝的茶里放了毒菌菇的粉末,可我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就毒发。照那药量,要等她回了乡下,才会毒发身亡。那时,多半只以为她年事已高,长途跋涉加之水土不服,重病而亡。可我万万没想到,她只喝了那么小一杯,就发作了。不等撑到第二天,就直接死了。”
有这么一瞬间,沈元清想着,就这样假戏真做,将这丫头……
可他远没有她这样狠毒的心,终究是下不去手。
“你对祖母下手的时候,就没有一刻想起过,她摔断了手,也还把你抱在怀里,一口一口喂你吃鸡蛋羹的情形吗?你淘气爬上树滑下来,她不顾一切的去接你,肋骨断了两根。可还要逗你开心,为你做生辰时的新衣裙……沈慕昭,你的心难道是铁石做的?”
沈慕昭取出帕子,捂住伤口,血透过丝帕渗透出来,她索性脱下外面的褙子,牢牢摁在上面。
“你有如何知道,她究竟是真心疼爱我们,还是仅仅只为了忏悔,赎罪?”
沈元清目呲欲裂:“你胡说!”
“人都有一念之差,她厌恶母亲,只要一刹那迟疑,不会游水的母亲,就足够被她害死了!她若无此心,为何不先救母亲,要先救你!”沈慕昭道。
沈元清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难道祖母不该救我?”
沈慕昭沉默不语,可那神情分明是不信。她从来深信的,就是沈老夫人确确实实害死了她的母亲。若不然,父亲这样深明大义的人,怎么会这么多年都对自己的母亲不冷不热?
“是她害了母亲!也害了父亲,你一心要做贤孙,就连自己母亲的仇都不顾了?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个夜晚,父亲思念母亲,彻夜难眠?沈元清,那可是你的生身之母!你说我毒杀祖母,心狠手辣,那你呢?你连生母的仇都忘了,你的心就不狠?”
沈慕昭满面泪痕:“哥哥……沈元清!最无情的就是你了!你可是母亲的长子,她最疼的一定就是你了。你却早早的就把她忘记了……可我呢?因为这个恶毒的老虔婆,我连母亲的样子都不记得。我看见别人和母亲站在一块,我是多么羡慕?还有郁郁寡欢的父亲……这全都是因为她!…………”
她声声质问,恨不得字字泣血,将一腔痛恨都剖出来给人瞧。
可沈元清只觉得言而无力。
算了,他和她说再多,都是无用。
苏朝朝回苏府时,徐大人竟然派了小卒,将她用过的软被给送来了。苏朝朝不禁莞尔,大概徐大人要欢天喜地的庆贺,终于把这桩事给平了。
毕竟,贺琅出手,这便不必他烦愁了。
只是想起沈相闯进门时,见到沈慕昭的那种心痛,竟然克制不住,一脚将沈元清踹到了墙上……
大概,婆婆的事只能模模糊糊的了结了。这之后的事情,她便管不了了。
她心里莫名有些愁绪,可思量起,这大概也算是婆婆的遗愿了:保全这个骄矜、无端,固执又可怕的孙女儿。
宋灵雨早就等着了,一见她抱的软被,当即就冷下俏脸,让人拿去库房了。
“都说是那里用过的,你就不怕晦气?还巴巴的抱着,这个徐大人,送什么不好……”
说着带她去庭中用流水洗了手,又端上来满满一大碟的豆腐。
苏朝朝连连摆手:“姐姐,我吃过豆腐了。”
宋灵雨忽地一笑:“难道是沈世子?”
苏朝朝话到嘴边,突然顿住。若说了一,便要和她解释十。可这桩事似乎像是她的一个小秘密,不太愿意宣之于口,只好模棱两可的唔了一声。
正说着,就见杜氏拎着沈誉进来,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苏朝朝一捂额头:还真是不能背后说人。这个锅沈誉是背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