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智在这一瞬间土崩完结。
倘使于少卿的本性,他根本应该在没有充分求证的情况下,就把眼前的女孩当成了宝贝,做出这种唐突的事情。
然而,人的情感倘若都能够接受理智的支配,那么世间上又岂会有情难自禁这一说?
四片唇相贴的那一刻,于少卿感到自己的灵魂都颤栗了起来。
如同在沙漠里辛苦跋涉的旅人,终于见到了他心心念念的绿洲,如同攀登泰山之巅的攀岩者,里尽千辛万苦,终于登上山顶。
一千多个煎熬的日子终于有了意义,在这一刻得到了一种圆满。
她的唇是温热的,她的身体是柔软的,她没有因为他的碰触而消失不见。
于少卿吮吸住吉雅的唇瓣,用尽毕生的力气。
彼此之间,呼吸都是灼热的。
宝贝吉雅的手被于少卿扣在桌子上,她的后背贴着桌子,桌沿抵得的她后背有点不舒服。
吉雅很佩服自己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分心去想什么后背舒不舒服,而不是甩手给眼前这个登徒子一个大巴掌。
酒精令吉雅的大脑有些迟钝,反应也没有往常敏捷。
直到嘴巴里有柔软的东西抵了进来,吉雅见鬼般地瞪圆了眼。
她的手飞快地从于少卿的手里挣脱,想要双手将他给推开。
因为动作过猛,把桌上的杯子给碰倒在地,发出“咣当”一声脆响。
吉雅难免因此而分心。
于少卿却趁她分身得功夫,一举攻陷了城池。
他的舌尖狡猾地滑了进去,紧紧地勾住她的小舌,犹如狂风暴雨,在她的口腔里扫荡。
她的嘴里有奶香还有酒的醇香,这一切都令他沉醉。
吉雅在情感上一片空白,何曾与人如此亲密地拥吻过?
一开始只顾着惊讶,以至于失了先机,喝了酒的脑袋瓜本就不太灵光,这一下,脑子更是昏昏沉沉。
她这是在梦里,在梦里,还是在梦里呢?
她被一个男人给强吻了?
这,这太荒谬了!
吉雅单细胞的脑子一下子不太能够接受如此复杂的事情。
大约是感觉到了她的顺从,于少卿的亲吻不再霸道、凶猛。
他含住她的唇瓣,轻轻地地吮咬,摩挲,仿佛她是至珍之宝,每一次的亲吻都那样珍惜跟虔诚。
终于小心翼翼,这样缠绵悱恻。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吉雅忽然想哭。
仿佛很久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如此珍重而又温柔地吻过她。
有温热的液体从吉雅的眼角滑落。
“宝贝,乖,不哭。”
吉雅听见男人在用温柔的声音哄她。
吉雅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掉眼泪的。
她只知道,在听见对方温柔的声音后,眼泪掉得更加越凶了。
有温热的东西吻去她脸颊的泪水。
吉雅身体倏地一颤,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羞耻之感,
吉雅羞恼地地双手推了他一把,竟然没能推动。
“于先生,你这是在做什么?”
一道愤怒的爆喝声响起。
满都拉图十六岁时就跟在他阿布阿拉坦仓身边学做生意,早就练就了一身好酒量。
但是酒这东西,不能在伤心的时候喝。
酒入愁肠,不但不能解忧,伤心的人喝它反而只会醉得更加厉害。
满都拉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难得醉酒一次,睁开眼,便看见让他心神俱碎的一幕。
骤然瞥见吉雅脸上的眼泪,满都拉图积压的怒气更是达到了顶点。
他一手抓住吉雅的胳膊,将她拉向自己,另一只手握成拳,愤怒地朝于少卿挥了过去。
如果是在平时,于少卿肯定能够避开满都拉图的攻击。
只是此刻,他的注意力全在吉雅的身上,身上又带了伤,脸庞竟是结结实实地挨了满都拉图这一拳。
于少卿往后退了几步,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就连嘴角都渗出了血。
“满都拉图,你撒什么酒疯呢?干嘛打人啊!你不知道他身上有伤吗?”
吉雅挣脱开满都拉图,跑过去扶于少卿,她生气地瞪着满都拉图。
她在于先生身上花了多少的心力啊!
只要一想到于少卿腰上的伤口十有八九又要裂开了,吉雅就深深地感到蛋碎。
为了这位于先生,她都两个晚上没怎么睡好觉了,还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劳动果实了?
“他亲了你!”
满都拉图也瞪着一双猩红的眼,粗红着脸,他梗着脖子,怒不可遏地道。
吉雅觉得满都拉图不可理喻。
她气呼呼地道,“他亲我,又不是亲你!你这么大反应做什么?”
满都拉图忽然往前大跨了一步。
“喂,你干嘛,想打架吗?唔!”
一直铁壁揽上了她的腰身,接着满都拉图就跟蛮牛一样吻上了她的唇瓣。
吉雅气得眼睛都红了。
日她个仙人板板!
这些人都以为她的嘴巴是牛肉,人人都可以啃上一口是吧?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
于少卿甚至来不及有所动作,满都拉图便弯下了腰,捂着肚子,发出痛苦的呻吟。
吉雅收回揍满都拉图的拳头,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用手背去擦嘴唇,生气地道,“满都拉图,我警告你!你下次要是再对我做这种事情,我们就绝交!”
吉雅用手背擦嘴的那一刻,眼睛都染上了一层血红。
她就这么嫌弃跟他的亲吻么?
他指着吉雅身后的于少卿,口不择言地道,“那么他呢?他亲吻你,你没有推开他。
是不是代表你享受他的亲吻?”
满都拉图的这一番话,可以称得上是羞辱了。
唇色发白,脸也惨白得不像话。
满都拉图的话伤到了她。
“你给我走!现在就从我的毡房滚出去!”
吉雅指着毡房门口的方向。
满都拉图在说出口之后,几乎第一时间就后悔了。
他本来想要解释,然而吉雅却立即让他滚。
于先生不也亲了她?
可她让于先生滚了么?
“吉雅,你好样的!”
满都拉图充血的眼睛瞪着吉雅许久,之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打算拆房子呢?拉图你中午就在卓力格图的房间里午睡吧。
拉图,你这是要去哪里呢?
拉图,拉图……”
娜仁托雅在房间里头就听见了杯子“咣当”摔碎的声音,只当是吉雅不小心把碗碟给打碎了。
后来又听见吉雅跟满都拉图吵架的声音才惊觉事情好像有点不搭对劲。
娜仁托雅从房间里出来,跟满都拉图打了个照面,平时看见她很有礼貌的孩子,今天却是低着脑袋,跟头蛮牛似地,一言不发地冲出了毡房。
娜仁托雅困惑极了,“吉雅,拉图那孩子是怎么了?是不是你又惹那孩子生气了?
天啦!
于先生这是怎么了?
我就进房间照顾了你阿布一会儿,你们怎么还动手打架上了?”
娜仁托雅在看见于少卿嘴角的伤口时,吓了一跳。
“是他自己活该。
额吉,您进去照顾阿布吧。这里我会收拾的。”
别看吉雅刚才因为于少卿教训了满都拉图,事实上,吉雅却对于少卿并没有多少同情。
他强吻了她是事实上,受点教训也是应该。
“天啦!这么说,是你动手打的于先生?
你这孩子,太没有分寸了!
于先生的脸长得多好看啊,打哪里也不能打脸啊!”
“……”
额吉,这是重点吗?
难道你不应该问问,他为什么挨揍吗?
娜仁托雅没有让吉雅收拾餐厅。
她让吉雅扶于少卿回她的房里给上点药。
吉雅不是很情愿。
娜仁托雅露出伤心的表情,“你把人打了,还不给人上药?
佛祖在上。
是我的教育出现了什么问题吗?
为什么我的吉雅这般崇善武力,而且对打了人之后还无半点愧疚之心?
我一定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神明若是有知,会不会怪罪于我……”
“额吉。我知道了!我现在就扶于先生进去上药!
现在、立即、马上!”
“嗯。去吧。”
娜仁托雅很快就收起一脸伤心的表情,她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般的动作。
吉雅:“……”
额吉,奥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真的!
吉雅闷闷去扶于少卿。
吉雅把于少卿扶到他的床沿坐下,就出去拿医药箱去了。
于少卿在卓力格图的房间里睡了两个晚上,这两个晚上基本上都是昏迷的状态。
也就今天早上出了毡房,来吉雅的房间,还是头一遭。
毡房注定不可能像公寓那么讲究,但是还是能够明显看出来吉雅房间跟卓力格房间的区别。
撇去吉雅的房间风格更加偏向女性化一些,面积也比卓力格的房间要更大一些。
这种情况很少见。
长幼有序,何况对于崇善力量的游牧民族而言,男子的地位绝对要高于女性的,别说蒙古族,即便是在内地,不也是重男轻女居多?
于少卿有些意外于吉雅父母对她的宠爱。
于少卿之所以所吻了吉雅,完完全全是四年四年爆发的结果。
他把眼前这个蒙古姑娘当真了宝贝。
倘若她不是呢……
于少卿的额头以及手心冒出了细微的冷汗。
“是伤口又裂开了吧?疼死你活该。”
吉雅取了医药箱回来,被于少卿苍白的脸色以及额头的冷汗给吓了一跳。
以为于少卿是疼的冒冷汗了。
虽然觉得于少卿挨拉图满都那一拳并不冤枉,到底是心软了。
“把外套脱了。有难度么?”
吉雅从医药箱里取出纱布、剪刀、镊子、棉签等,转过头,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于少卿今天穿的是卓力格图长款的羽绒服,不好把衣服撩起来,再上药。
于少卿只伤了一直手臂,另一只手臂是完好的,脱一件羽绒服而已,当然没什么问题。
但也仅仅能够脱羽绒服而已,再要他脱其它的衣服,他也脱不了了。
腰上的伤口太疼了。
好在,也只需要脱这一件羽绒服而已。
吉雅在于少卿面前弯下腰,跟卷春卷似的,将他衣服的下摆给卷起。
没有任何的意外,于少卿腰部的伤口果然裂开了,纱布早已被染红,就连最里面的那件米色的保暖内衣都沾上了血。
伤口二度撕裂,只会一次比一次疼。
吉雅甚至不知道这个看上去也不强壮的汉族男人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从刚才挨揍到现在吭都没吭一声。
吉雅将纱布给揭开,露出血肉模糊的伤口表面。
“你应该庆幸,现在不是夏天。”
吉雅动作娴熟的给于少卿止血、上药,缠上纱布,语气偏冷地道。
如果现在是夏天,按他这么折腾,伤口只怕早就发炎了。
年轻男人的伤口愈合能力总是比较好的,吉雅还以为伤口二度撕裂就得缝针,好在只是出了血,情况还是比前天晚上要好上很多的。
当然,吉雅更加倾向于是她阿布的创伤药发挥了药效。
于少卿只要头一低,就能够看见吉雅发旋,以及给他包扎伤口的动作。
毫无疑问,宝贝是不会医术的。
但是,他们分别了四年。
假如宝贝是真的失忆了,被这个家庭所收留,四年的时间,当然足以令她掌握他以前所不知道的技能。
吉雅长得跟宝贝太像。
于少卿忍住将眼前之人再一次紧紧拥在怀里亲吻的冲动,“你的医术,是跟着你阿布学的?”
他必须要说些什么,才能够转移使自己转移注意力。
“嗯。”
吉雅的反应很冷淡。
跟她早上在搏客场内见到他,热情地关心他的人判若两人。
事实上,对于刚才的亲吻,她并没有像在拉图满都面前表现得那样无所谓,只是在当时的情况下,她无意让矛盾更加升级而已。
于少卿何尝不知道自己刚才真的冲动了。
不管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宝贝,于她而言,他也仅仅只是个陌生人而已。
“对不起。”
于少卿轻叹了口气,为自己方才的行为道歉。
这时候,吉雅已经替于少卿包扎好伤口。
她动作轻柔地将他的衣摆给放下,知道他穿衣服不方便,又替他将羽绒服的外套也一并给穿上了。
于少卿配合地将自己的手臂伸进羽绒服里。
这让他极其容易想起宝贝失踪前的过往时光。
宝贝有时候睡醒了玩性大发,就会像现在这样,举着衣服的外套,嘴里吴言软语地说着,“公子,奴家伺候您更衣。您可不要忘了奴家的好呀。”
不能想,一想,接下来的日子便难熬了。
于少卿眨了眨眼,泛去了眼底湿热的水汽。
下过雪的草原最冷。
即使没有开窗,还是有冷气丝丝地钻进毡房内,钻进人的肌肤。
吉雅不怕冷,但是她瞅着于少卿青白的脸色,到底还是去生了炭火。
“为什么亲我?”
吉雅给于少卿的嘴角上药。
满都拉图那一拳可一点也不轻,如果不是他还善存一些理智,记得于少卿是救过小古郎的人,就刚才那一拳,能够把于少卿的下巴骨都能够打碎了。
吉雅纵然心大,也没有心大到被人占了便宜就打算吃下这个闷亏的地步。
她的双眸直视着于少卿的眼睛,神情严肃地问道。
于少卿嘴角的伤也就是牙齿蹭破了嘴角的皮,看着挺严重,实际上没什么妨碍。
吉雅用棉签上药的时候,故意报复性地加重了力道,于少卿“嘶”了一声,心里头苦笑,倒是真的认真在想应该如何回答她这个问题。
为什么亲她?
自然是因为她跟宝贝长得相像,甚至,他就是因为把她当成了宝贝,所以才会情难自禁。
于少卿不是个善于剖析自己内心的人。
四年的入骨相思,他早已病入膏肓。
如果当真是他认错了人,这局,又该如何去解。
于少卿的心因为吉雅的这个问题彻底地乱了。
“于先生。我对你很失望。”
吉雅以为于少卿会很干脆地给她一个理由。
比如她长得太过漂亮,他一时情难自禁,又或者是男性的一时冲动。
她要的,无非是一个交代而已。
于少卿的沉默令吉雅感到难堪,也相当失望。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因为他的亲吻而乱了心,可这个男人竟是连个理由都不愿意给她。
吉雅拎着医药箱,很是干脆地掀开帘子出去了。
“因为你长得很像我的妻子。”
吉雅的脚步一顿,她不可置信地转过身,用一种“没想到你是这种渣男”的表情瞪他。
因为我长得像你老婆你就亲我,你特么是对得起你老婆还是对得起我?
于少卿叹了口气,他用左手拍了拍床的边沿,对她招了招手,“我有她的照片,你要看么?”
“你,混蛋!”
所以,搞了半天,我只是个替代品而已!
吉雅气疯了,出去的时候脚步迈得又快又急。
于少卿注视着吉雅离去的背影,唇边泛起一抹苦笑,他是不是把事情给搞砸了?
“你对吉雅做了些什么?”
于少卿吃晚上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吉雅。
临睡前,于少卿没有等到回房的吉雅,倒是身材高大的卓力格图带着一脸肃杀回来了。
“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没有,我真的没有在故意逃避相亲。嗯,这里是有点事情要处理……”
大哈齐的雪已经停了,航班线路也已经恢复通畅。
于少卿却没有按照计划回去,宋方怡自然打电话过来催。
再过一个来月,就要过年了。
平日里忙着上班的,大过年的都会在家过节。
宋方怡是想要趁这个机会,让于少卿约人家姑娘好好见上一面。
过年假期时间也充裕,多见几次面,多约几次会什么的,也方便。
于少卿还在讲电话,卓力格图便掀开帘子,大步地走了进来。
卓力格图的那句质问自然落进了电话那头宋方怡的耳朵里,“吉雅?听名字是个女孩子的名字?少卿,你该不会在蒙古喜欢上了哪个蒙古的姑娘吧?
少数民族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蒙古跟罗市,距离会不会远了点?
人家女孩子愿意嫁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么?”
于少卿有些头疼。
他开始有点怀念四年前那个对他从不上心的母亲了。
“母亲。少卿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没有在躲着您。
总之,我这边事情办妥了就会回去。
我这里还有点事,先这样。母亲,再见。”
“喂,喂,喂!”
被挂了电话的宋方怡很忧心。
别是真给她带回一个蒙古媳妇吧?
……
卓力格图进来的时候,带了外面的冷风进来。
屋内的温度似乎都随之降了几度。
“卓力格图先生在问这个问题之前。
想必已经知道了答案,又何必明知故问。”
于少卿的记性想来很好。
早上娜仁托雅在他的面前只喊过一次卓力格图的名字,他便记下来了。
果然在卓力格图听见于少卿称呼自己的名字,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那双锐利的眸子里更多的是愤怒。
卓力格图也是负责这次“燃灯节”的负责人之一。
满都拉图从下午起情绪就不太对劲,卓力格图知道能够对满都拉图的情绪造成如此之大影响的人肯定只有吉雅。
一开始,无论卓力格图怎么问,满都拉图就是不松口。
后来被他问急了,才愤怒地告诉了卓力格图于少卿亲了吉雅,他看见了之后,愤怒之下揍了于少卿,结果吉雅竟然还因此责备他!
在卓力格图的心里,早已将满都拉图当成妹夫来看待。
卓力格图表示一定会给满都拉图一个交代,所以在忙完事情之后,他就会回来了。
“我想知道原因。”
卓力格图面无表情看着于少卿。
“我也有问题想要请教卓力格图先生。”
在卓力格图困惑的目光下,于少卿将手机解锁,翻出相册当中的其中一张照片,递到卓力格图的面前。
当卓力格图看见于少卿手机上的相片时,他的眼底闪过震惊、不可置信等等错愕的情绪,眉头也随之深深地皱了起来。
照片里的人长得跟吉雅太像了!
甚至可以说是一模样一样!
“相片上的人是我的妻子。
我们非常恩爱。
四年前失踪于一场爆炸。
当时的爆炸太过惨烈,我甚至连她的一块遗骨都没有找到。
我的妻子就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从此消失在我的生活里。
在这四年里,我从未放弃过寻找她。
卓力格图先生,我想请问您,吉雅真的是令尊跟令母所出吗?”
于少卿的目光牢牢地锁住卓力格图,不愿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
这个时候,卓力格图已经收起脸上所有的情绪。
他把手机交好给于少卿,神情淡淡地道,“恐怕要让于先生失望了。
吉雅确实是我的家人。
如假包换。
于先生若是不信,大可以拿我们家人和一个人的毛发去跟吉雅的毛发进行DNA比对。
还有,吉雅从来就只是吉雅。
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
下一次,于先生若是再有类似冒犯的举动,就不要怪我这个当阿哥的不客气!”
卓力格图撂下狠话,就从房间里拿了换洗的衣物,去洗手间洗澡去了。
卓力格图的语气太过笃定,于少卿在他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撒谎的痕迹。
即便如此,在第二天,于少卿仍旧是想办法拿到了吉雅跟卓力格图的头发。
于少卿已经不发烧了,吉雅自然也就不必彻夜守着他。
昨晚于少卿是跟卓力格图回他的房间睡的。
当然,卓力格图是睡在昨晚吉雅睡的那个小床上。
于少卿醒来时,卓力格图就已经不在了。
于是,对于于少卿而言,取到他的头发,就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至于吉雅的,也不是太难。
白天卓力格图一家都不在家,于少卿去吉雅房间里就轻易地拿到了她的头发。
以于少卿现在这种情形,自然没有办法将毛发送去市里去做DNA比对。
这件事又太过私密,于少卿不能随意将其托付给人,这里也不通快递,于是,只好打电话给孟云泽,让还在大哈齐跟人洽谈业务的孟云泽跑一趟。
孟云泽听说于少卿因为救一个蒙古小孩儿腰部跟手臂受了伤,现在在一个叫朵儿朵得牧民家养伤,孟云泽吃了一大惊。
“卧槽!大小就知道你是我们几个当中三观最正的。
但是哥们儿真没想到,于大少你竟然还有舍己为人的大无畏精神!”
为了个蒙古小孩儿跟草原狼徒手搏斗什么的,这是疯了吧?
于少卿没工夫跟他贫,他把在这遇见吉雅,以及怀疑吉雅就是四年前失踪的宝贝,包括想要让他替他跑一趟,去市里做NDA的事情告诉了孟云泽。
于少卿没想过要瞒孟云泽,何况,这事在孟云泽来了朵儿朵,见到吉雅本人后也瞒不住。
于少卿索性和盘托出。
孟云泽还沉浸在于少卿为了救一个素不相识的蒙古小孩儿,差点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的震惊当中,没想到紧接着今年果然还有个深水炸弹在等着他!
听了于少卿打这通电话得真正目的之后,孟云泽足足沉默了五分钟。
过了过分钟,孟云泽才艰难地开口,“卿,警方不是说过了,当年那场爆炸,你之所以能够幸存下来,完全是因为地下室第二层的特殊结构对爆炸起了绝对的缓冲作用,以及当时你所在的地方太过微妙,你才会毫发无损。
在那种情况下,小宝贝她……
最重要得是,你认为,如果她真的还活着,她怎么可能会不回来找你?”
孟云泽知道,这四年来,于少卿从未接受过宝贝已经去世的事实。
哪怕他出于熊家树的压力,为宝贝立了个碑。
过去四年,只要一有人提及当年爆炸的事情,于少卿就会呼吸都喘不过气来。
大概是认定了吉雅就是宝贝,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缘故,于少卿听了之后竟然没有太大的反应。
他甚至语气平静地道,“因为宝贝失忆了。”
电话那头的孟云泽默了默。
当拍电视剧呢?
动不动就失忆?
何况,安宁市跟内蒙在地图上都一手丈量不过来,就算宝贝真的福大命大,从那场爆炸里死里逃生,又被好心人所救,也不可能会出现在内蒙啊!
“我有预感,她就是宝贝。
云泽,你帮帮我,好不好?”
于少卿如此地低三下气。
孟云泽还能说什么?
“行!我替你跑这一趟!”
孟云泽咬牙应下。
他倒要看看看看,那个吉雅到底跟宝贝有多像!
孟云泽答应替于少卿跑一趟,但是他这一趟蒙古之行,本来就是有工作在身,也不是说走就能走的。
至少工作上的事情得交代清楚才能走。
于少卿也在这一天,终于见到了“消失”了整整五天的吉雅。于少卿表示理解。
后来,于少卿听见电话那头有人在叫孟总,主动表示,让孟云泽先去忙。
孟云泽也是真的忙,两人没说几句就匆忙挂了电话。
到了夜里该给他手臂换药的时候,于少卿发现,给他换药的人变成了额尔德木图。
于少卿决计没想到,自己一个冲动,竟然使局面变得如此糟糕。
从昨天吉雅生气地离开到现在,他已经整整一天半的时间没有见过到过她。
期间阿拉坦仓倒是带着他的妻子以及小儿子阿木古郎拎着礼品,特意向于少卿道过谢。
原来小孩自从那天受到草原狼的袭击后就一直发着高烧,到了今天早上才从市医院接出来。
回家睡了个午觉,就被带过来跟救命恩人道谢了。
乌日娜跟满都拉图两兄妹都没有出现,阿拉坦仓的解释是,兄妹两人都在为七日后的“燃灯节”做准备。
于少卿这才知道,原来再过五天,就是朵儿朵一年一度的“燃灯节”,相当于草原的狂欢,到时候家家户户都会表演舞蹈、摔跤、射箭、骑马等活动。
“叔,您家在燃灯节那天,也会表演节目么?”
额尔德木图过来给于少卿手臂换药的时候,于少卿想起白天阿拉坦仓告诉他的,家家户户都会表演节目的事情,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最重要的是,他想要知道,吉雅到时候是不是也会表演节目。
“当然!
燃灯节可是我们朵儿朵的盛会!
到时候然给你见识一下我们游牧民族的能歌善舞以及多才多艺!”
额尔德木图本就是个开朗健谈的人,谈及草原上的牧民,言语当中更是流露出一股难掩的自豪。
“好啦!
你这手臂上的伤口恢复得不错。
再过一个星期估计就能结痂了。
倒是腰部的伤口,我听吉雅说已经裂了两次了?
今天也还不到换药的时间。
只是既然已经撕裂了两次,自己就注意点。”
额尔德木图收好药箱,在于少卿的肩膀上拍了拍,也就出去了。
“……”
还想旁敲侧击地打听那天吉雅会表演什么节目的于少卿。
……
于少卿现在住砸卓力格图的房间,衣服也大都是穿的他的。
别的倒还好说,贴身衣物什么的,对于于少卿而言,就有点接受不了了。
从娜仁托雅口中得知每天一大早,就会有牧民开车进镇里办事情之后,这一天,于少卿也起得格外得早。
据牧民说,距离朵儿朵大约半个小时的车程,有一个小镇,那里可以买到衣服。
草原上的清晨已是热闹的景象。
一大早赶着羊群去吃草的,在家门口挤羊奶的,也有一大早就跑出来玩的小孩。
于少卿昨天就跟一个牧民约好了,早上要坐他的车子去镇上。
到了约定的地点,已经有一辆吉普车停在那里。
“于先生,您来啦!”
于少卿走过去,驾驶座上的司机热情地跟他打着招呼。
草原上的冬天实在太冷了,尤其是还是清晨的草原。
于少卿的脸都被冻僵了,他勉强朝对方笑了笑,打开了车门。
后驾驶座,吉雅睁着一双乌亮的眸子,一脸不高兴地瞪他,“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