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就是这样。
表面上看,如同加固的堤坝,坚不可摧。
然而,一旦开了一个口子,便如山洪海啸般,倾泻而出。
之前无论蒋柏舟和董刚如何审讯,郭显达始终保持缄默。
当初夏告知唐柔的死讯,以及唐柔死时还怀有四周的身孕时,郭显达自我建筑而成的与外界隔离的屏障瞬间皲裂。
郭显达交代了一切。
他如实交代了孟以诚就是视频里那位神秘人士,包括他们那条声色产业链。
贾梦婷和齐思羽绝不是这条产业链里唯二的牺牲者,只不过只有她们的生命,终结在了如花的年纪。
根据郭显达的供词,孟以诚就是警方之前一直在找的,贾梦婷背后的金主。
他利用贾梦婷对他的痴情,诱哄贾梦婷帮他物色其他的女星,以达到他结交其他权贵的目的。
不过是钱财两清的交易,可怜贾梦婷在当中动了真心。
她是那样担心自己会连累对方的“慈善家”的名声,所以对孟以诚的身份诸多隐瞒,就连最亲近的经纪人和助理都没有泄露。
贾梦婷怕是至死都没有想到,她生前出于爱慕孟以诚,因而对两人的关系守口如瓶,导致她身亡后因为警方无法锁定她背后的那位金主以至于案件迟迟悬而未破。
好在,正义虽然常常迟到,但从不缺席。
郭显达被警方收监,案子择期审理。
孟以诚成为全国重点悬赏通缉的对象,他将彻底体会到郭显达之前东躲西藏的狼狈,当然,最后他也势必会得到命运对他应有的惩罚。
初夏被唐柔绑架,孟云泽为了救出初夏,导致还没有痊愈的伤口裂开,因此又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星期。
年味越来越浓。
就在过年前的两个星期,孟云泽也被特准允与出院。
事实上,孟云泽也是无法继续再在医院住下去。
纸包不住火。
之前他借口去国外出差,公司那边就由孟启明负责担任临时总裁,替他履行总裁的义务和职能。
如今孟云泽久未在公司露面,难免人心浮动。
好在,孟云泽伤口恢复得还不错,提前出院,问题也不大。
孟云泽出院的这天,高青阳负责替他收拾东西。
“小泽泽呀~
受了伤呀。
媳妇太忙,总不见人影呀。
差一点就,成了望妻石呀,还是等不到,小媳妇呀~”
“噗嗤。”
老太太开着音乐软件,把手机放在茶几上,手里忙着替孟云泽把住院这些日子的衣服给收拾好,嘴里咿呀咿呀地唱着。
哎呀,没办法哟,孙媳妇太忙啦,没时间照顾自家糙养的孙砸,她这个奶奶,只好勉强勉强替孙媳妇照顾照顾孙砸啦。
毕竟,这个孙砸虽然不成气候,好歹能还指望着他给生执小曾孙啦。
孟云泽要是知道,在老太太心目中,他约等于一个精子活动库,怕是会直接黑脸。
老太太的唱词实在太搞笑,负责接孟云泽出院的高青阳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一开始,总是不自觉地朝门口张望的孟云泽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自家奶奶唱的什么、
高青阳这么一笑场,孟云泽自然奇怪自家秘书在笑什么,转而就注意到了老太太的唱词。
“奶奶~
您好无聊!”
孟云泽收回目光,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没好气地道。
“嗯哼。
我确实是无聊呀。
谁让我太有钱,家务活一点不用干。
没事儿就逗逗鸟儿啊,搓个麻将。
日子过得乏味了些。
你看这样如何?
你呢,加把劲,给我生个小曾孙。
我忙着照顾小曾孙呢,就没工夫搭理你了。”
说罢,也不搭理孟云泽是个什么反应,老太太手里叠衣服的动作不停,哼哼咿咿,又把方才的唱词又给唱了一回。
高青阳觉着孟老太太着实是个妙人儿。
在股东面前特镇得住场子,私底下,却像是个老顽童,太太太可爱了。
高青阳听着这改编的唱词,又想要笑场,受到孟云泽冷冽如刀锋般警告的眼神,这才把漫上胸腔的笑意生生给憋了回去。
哎哟喂,憋笑也会憋是个人的啊喂!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推开。
“三叔,高秘书。
太,太好了,你们,还没离开。
孟,孟老太太……”
身上还穿着警服,从警署下了早班后就直接赶到医院的出院,小跑地跑进病房。
昨晚两人通过电话。
孟云泽只在电话里说今天高青阳会来接他出院,完全没有提到老太太今天也会来。
除却那日在宿舍,老太太拎着煲汤来宿舍找过她一回。
初夏在五年前初来罗市时,由她阿妈苗巧梅领着见过老太太。
那是初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和她阿妈一起去孟家拜访。
占地广阔的别墅,高大的树木,曲径通幽的小道,还有一个人工凿开的荷花池。
那时节,还是初夏。
荷花才露了一点点的尖角,有蜻蜓立在上头。
火车晚点。
他们到达罗市时天色将晚。
管家领着他们进去时,穿着织锦旗袍,领子处是粒盘云扣的老太太正倚在栏杆上,喂鱼。
无论还是荷花池还是身穿复古旗袍的老太太,看着都和过于现代化的气派别墅格格不入,可又莫名地透着一种和谐。
身后,管家轻声通报,说客人已经带到了。
喂鱼的老太太转过身来。
模样出奇得年轻,又长得很是好看,是那种历经过岁月洗礼的人才有的风韵和气度。
“是阿梅和咏咏来啦?
想当初还只是扎着小辫子,才到我腰间的姑娘呢,一眨眼的功夫,就这么大啦?”
老太太抛了鱼饵,又从边上毛阿姨手里接过毛巾,擦了擦手,这才走上前,拉过初夏的手。
和奶奶以及阿妈以及她的手都截然不同,那双手没有任何的老茧,滑嫩得不可思议。
初夏记得她阿妈带着局促和羞窘,还和老太太说了些什么。
可她已经不记得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天晚上,老太太还热情地邀请她和阿妈在家里用餐。
因为,就是在那天晚上,她见到了,被老太太一个电话,召唤回家,她要接住在人家里一段时间的,大人口中的,她的“三叔”。
初夏,遇上你的第一个夏天。
这便是,她这个名字的由来。
初夏自从和孟云泽在一起之后,不是没有过不安和自卑。
当初是老太太完全是出于一片好心,在三叔那里给她要了个面子,五年前三叔才会答应她住进去。
按照孟家以及三叔的条件,三叔想要在罗市结一门什么样的亲事不行?
结果,她竟然不自量力地喜欢上了三叔,现在还和三叔在一起。
是以之前老太太来宿舍里寻她,她完全是蒙的。
哪怕老太太似乎半点没有责怪她的意思,而且对她的态度也非常地友好,对上老太太,初夏总是会不自觉地心虚,并且感到理亏。
初夏深知,如果她要想继续和三叔在一起,必须要克服老太太这一关,也得克服她心里的自卑。
“奶,奶奶……”
初夏深呼吸一口气,在老太太不太赞同的目光里,羞红着脸,改了称呼,佯装没有注意到孟云泽眼里的热切,越过他,主动朝孟老太太坐过去。
“叫奶奶就对啦。”
孟老太太见到初夏就开心呀,她未来曾孙的妈呢,可得好好相处的啦。
老太太手中的衣服也不叠啦,拉着人就往沙发坐下。
“咏咏呀。
我听说老三已经跟你求婚了,你也答应他啦。
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这婚礼给办一办呀?
早点把婚礼办了,这样就能安下心备孕啦。”
初夏心里的那点忐忑,被孟老太太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
“我,我听三叔的。”
初夏红着脸,这个问题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求助性地看向孟云泽。
什么时候办婚礼,这个,这个她哪儿知道呀~
孟云泽收到媳妇求助的眼神,刚想要开口呢,老太太抬了抬手,直接无声地制止地了孟云泽发言的机会。
孟云泽“……”
“傻姑娘。
这女孩子,要是不出意外,一辈子也就结一次婚了。
这可是关系到你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你哪能都听他的?
要是老三说婚礼不办了,你们直接去领证,你也愿意?”
老太太拿眼觑她。
初夏没听出来老太太话里打趣的意思,她小小声地道,“也……也挺好的。”
比起能够嫁给三叔,一辈子和三叔在一起,办不办婚礼这件事,真的一点也不重要。
闻言,孟云泽一愣,下意识地看向初夏。
初夏的这个回答没有任何的迟疑和犹豫,可见,对方是真的想的,没有任何勉强和作伪的成分在里头。
甚至于,孟云泽怀疑,咏咏根本就是在心里也那么想过——不举办婚礼,两人直接去领证。
奶奶说得真是一点没错。
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地傻姑娘。
孟老太太恨铁不成钢,“你啊!
你这样会被老三吃得死死的,你知道吗?
女人不能被男人吃得死死的。
女人一旦被男人吃得死死的,男人就会肆无忌惮。
这对待男人呐,你就得跟养狗似的。
他皮了你就得治他,他表现得好,你得奖励他。
不能由着他。
不然他不成野狗,成天到处疯去了吗?”
孟云泽:“……”
奶奶,你可真是我的亲奶奶。
直接把你孙子比喻成了一条狗。
野狗:……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咏咏。
奶奶跟你说的,你明白了没有哇?”
“可是……可是三叔不一样。
他不会……
我也不懂……
奶奶,我,我嘴笨。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可是,我认为,无论是夫妻之间,还是恋人之间。
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平等,相互信任。
也许,有一天三叔会变,我们的感情会变。
可在那天到来之前,我依然选择相信他。
我爱三叔。
我愿意全心全意交付我的信任。
就算,就算,最后结局,可能,课鞥不那么尽如人意。
至少,在这过程里,我没不会有任何的后悔。”
老太太一怔。
夫妻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彼此平等,相互信任么?
呵,其实当初,又何曾不是没有给出过去她的信任呢?
是啊,是不一样的。
每个陷入爱情的女人,哪个不是认为自己爱上的那个人,会和其男人不一样,定然不会负了自己这一腔情意呢?
爱情吗?
回首半生,她竟然想不起来,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了。
“嗯。
老三是不一样的。
你也是一个好孩子。
忽然想起来,今天还约了陆老太太搓麻将吧?
时间也差不多了。
我也该走了。”
老太太笑了笑,将脸颊的一缕发丝给拢到耳后,拿起沙发上的皮包,站起身。
老太太忽然告辞要走,初夏有些不知所措。
“青阳呐,送我一程呗。”
老太太走到门口,对还杵在病房的高青阳招了招手。
老太太说走就走的,高青阳一时也没能反应过来。
不是说好了,要一起跟总裁回去的么?
不过,这话高青阳当然没问出口。
老太太发了话,高青阳跟孟云泽说了声之后,赶紧狗腿地跟上。
“三叔,我,我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初夏愣愣地站在原地,很是不安地看向孟云泽。
如果不是她说错了什么,奶奶怎么会忽然告辞要走呢?
“胡思乱想些什么。
老太太就是麻将瘾犯了,着急着去打牌而已。”
孟云泽捏了捏初夏的脸颊,把老太太方才没整理好的衣物,一并收拾进行李箱。
初夏眼露困惑,是那样的吗?
哪个妻子嫁给丈夫后,不是想着举案投眉呢?
老太太定然也是全心全意地信任过丈夫,只不过,终是镜花水月。
孟老先生有三个儿子,可只有孟云泽的生父是孟老太太所出,孟以诚和孟启明的父亲,均跟老太太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
这件事,老太太只告诉了孟云泽。
孟家人的骨子里血液就是凉的,所以当初老太太明知道孟云泽的存在,也任由他在外面孤苦无依了那么多年,因为她打心眼里,并不信任自己的儿子,孙子……
如果不是孟以诚行将踏错,老太太也不会找回孟云泽滥竽充数。
倒是没想到,一念之差,反而当真多了个贴心的孙子。
这些糟心事,孟云泽并不打算告诉初夏。
初夏还在想着自己到底哪句话惹得老太太不高兴了,倏地,身体被人给正面抱住。
不知道什么时候收拾完东西的孟云泽,揽住了她的腰身,就着老太太方才的问题,低头委屈地看着她,“所以,我的小姑娘,你究竟打算什么时候给我一个名分?”
“噗嗤。”
初夏被孟云泽委屈的模样给逗笑,俏皮地回答道,“那就看三叔的表现啦!”
孟云泽眸色转深,把人往自己的怀里搂了楼,身躯相贴,在她的耳畔低沉地道,“放心。
三叔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住院的这些天,可把孟云泽的身体给憋坏了。
哪怕初夏什么都没做,小孟总自发地便跟初夏热情地打着招呼。
初夏感觉到了孟云泽身体的变化,瞬间面红耳赤。
她说的表现,根本就不是那个意思呀!
高青阳被老太太叫走,充当了一回临时司机,这也意味着,孟云泽的车子也被开走了。
年关将至,私家车主们业务繁忙。
由于孟云泽所在的别墅离医院较远,附近没有司机愿意接单。
两人在医院门口等了十来多分钟,才有一位司机接下单子。
车主来得倒是挺快。
来的是一辆,货车
嗯,没坐,限载五人的那种小货车。
孟云泽从十八岁以后,就没遭受过这份罪。
身体坐在柴油货车上,上下颠簸。
初夏歉疚不已,“对不起啊,三叔……
我刚刚,没注意看车型……”
柴油车发动机很吵,孟云泽根本没听清楚初夏说了什么,只能从她的嘴型当中,判断出大概是道歉的内容。
孟云泽虽然平日里坐惯了豪车,却也并不代表他真有那么矜贵。
孟云泽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初夏没听清,只好问对方说了什么。
“我说,等什么时候选个你不上班的日子,我们再去买辆车!”
这句话,孟云泽已经说了三遍了,最后一遍,不得不拔高音量。
“可是我记得车库里已经有好几辆车子了。”
“你说什么?”
“我说!车库里已经有好几辆车啦!
不要再浪费啦!”
“车库里那些有什么用?
你不是嫌太贵,怕开出去磕了碰了,心疼,不肯开么?
我们就买辆稍微便宜点的吧。
沃尔沃吧,如何?
安全性能比较高。”
由于柴油车发动机太吵,两人稍微轻一点,都听不家彼此在说什么,以至于两人明明挨在一起坐的,却像是隔着个山头,相互喊话。
红绿灯,前头的司机全程听了两人的对话,终于没忍住,转过头,笑呵呵地笑道,“别说,你俩正经还挺逗啊!
装有钱人装得挺像一回事儿。
那就稍微买辆便宜点的,就沃尔沃吧,安全性能较高。
嘿!
所以您家里停的都是什么豪车啊?
劳斯莱斯,兰博基尼是吧?
您家里要真停了那么多辆车,从医院回去还得打的?
怎么不从您家里随便开一辆车或者还是叫个司机过来接呐?
不过,兄弟。
您找女朋友的眼光不错啊!
我看您女朋友是名警察吧,人竟然愿意全程配合着您的表演。
艾玛,兄弟,您女朋友对您绝壁是……这个,真爱啊!”
司机先是竖起了大拇指,怕孟云泽和初夏两人不能心领神会似,又给解说了一句。
这个红灯时间不太长,很快就到了绿灯。
司机就跟说单口相声似的哇啦啦哇啦说了还这么一大串,余光瞥见绿灯了,赶紧换挡,踩离合,油门,起步,走勒。
生完全没有开口机会解释的孟云泽:“……”
倒是初夏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出声。
见初夏笑了,只差被司机直白地说一句,“您这笔装得我给99分,多一分是怕您骄傲”的孟云泽也忍不住笑了,
两人就像是个大傻子,在轰隆作响的柴油车里笑成了一团。
初夏更是笑倒在了孟云泽的怀里。
孟云泽扶住初夏,“不过有件事,司机说得对了。”
什么?
初夏困惑地看他。
孟云泽覆在初夏的耳边。
这一次,他没有刻意扬高音量。
然而,初夏每一个字都听清楚了。
他说,“我找女朋友的眼光。
确实独一无二。”
小货车车速没有小轿车那么快,平时只要一个都小时的车程,这次花了近两个小时才到。
孟云泽所在的小区管理严格,没有车主通行证,外来车内一律不准入内。
当然,对于楼盘就是自家集团开发的孟总而言,这种规定就是形同虚设。
孟总刷脸,小货车喷着黑黝黝的柴油,被允许放行。
当司机开着冒着黑烟的小货车,驶进绿荫夹道的高档小区时,脑海里顿冒出了,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做什么的问号。
尤其是,当孟云泽让司机在他的别墅门口停下,他和初夏先后下车。
司机透过开启的大门,远远地看见孟云泽露天车库里听着的那几辆限量级的豪车时,更是张大了嘴巴。
娘亲噢。
有钱人的世界他真的不太懂哟。
放着豪车在家里生灰不开,非要来体验一把坐小货车的感觉哟。
当然了,小货车司机内心是如何地丰富,孟云泽和初夏是全然不知的。
“老天,到现在,我的耳边都好像还想着隆隆隆发动机的声音。”
这段时间,孟云泽都在住院,初夏天天加班,忙得早出晚归,在家里也就睡个觉,又要急匆匆地去上班,因此家里很久没有通过风了。
初夏去把客厅的窗户,以及通向院子的落地窗给打开。
孟云泽一个人在沙发上坐着无聊,就走过去,从后面抱住她,把头靠在她的加帮上,撒娇。
“对不起啊,三叔。”
把院子里的落地窗也给打开,阳光照进屋子,初夏转过头,歉疚地摸了摸孟云泽的脸庞。
住院一个月,老太太天天派人送来汤汤水水补着,孟云泽其实不但没有清减,相反,还圆润了些许。
当然了,初夏是没瞧出孟云泽比住院前胖了的,她怎么看,怎么觉得孟云泽比住院前还憔悴一些。
三叔住院的时候,她没能抽出时间好好陪对方。
好不容易出院,她也没让三叔怎么舒坦。
那小货车,别说三叔坐不惯,她也觉得挺颠簸的。
“我就是随口会这么一说。
又不是怪你的意思。
道什么歉?”
孟云泽握住初夏的手,惩罚性地咬了咬她的手指头。
齿尖刮过初夏的手指头,初夏“嘶”了一声。
“啧。怪我。
险些忘了你有多怕疼了。
来,三叔给呼呼。
三叔呼呼……”
孟云泽不由分说地把初夏的食指,放在自己的唇边呼呼。
初夏身体敏感,手指头被对方这么温热的气息一包围,身体便不由地软了几分。
“不,不疼。
其实一点也不疼。
我先去把您住院这段时间以来的衣物给放回衣柜里,替您收拾好”
初夏有些仓促地把手给抽回,转身红着脸,就往客厅里走去。
孟云泽原先是真没有任何的思想杂念,就是纯粹给媳妇呼呼来的。
倒是初夏这么一跑,孟云泽回想起方才初夏发红的耳尖,逐渐地琢磨出点其他意思来了。
孟云泽从医院带回的行李袋,方才被他随手放在了沙发边上。
初夏走过去,刚要弯腰拿行李袋,突然一阵头重脚轻,身体被人像是抗沙袋一样,给抗在了肩上。
“呀!
三叔……您干吗!
您放我下来!
您放我下来呀!
您的肩膀,您的肩膀才刚好呢!
您赶紧放我下来呀!”
初夏发出一声惊呼,却又因为顾忌孟云泽的伤势,不敢太过挣扎。
孟云泽就是仗着自己肩膀伤刚好,初夏不敢太过反抗呢,肆无忌惮地把人给扛上楼,给放在了床上。
“三叔,你到底想要干……唔!”
初夏挣扎着从床上坐起,不等她坐起身,孟云泽的吻便落了下来。
窗外,阳光照进卧房,照进一室的迤逦。
临近年关,初夏所在的刑侦队异常忙碌。
初夏仅仅休了一天的假期,就又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开始年前的最后一波忙碌。
孟云泽住院的这一个月,虽然有孟启明和高青阳两人替他处理了不少的工作,但是有很多事情,必须得要他本人才能处理。
两人自从孟云泽那天出院后,偷得浮生一日闲,接下来到过年的那段时间,竟然各自都忙得不可开交,别说造人计划,就连孟云泽一直想要给初夏买辆代步车,两人都没能匀出时间来。
等到初夏处理完时手边一系列事情,接到孟云泽晚上要回孟家一起吃年夜饭的电话,这才恍然想起,晚上就是除夕了。
所谓年夜饭,也就是团圆饭,届时,孟家直系亲属都会到场。
今天,孟云泽会将初夏正式介绍给孟家认识。
孟云泽刻意提前打来电话,也是担心初夏警署会临时有事,跟她做行程的最后一遍确认。
毕竟,今天算是初夏正式见家长的日子。
之前,初夏为了不让自己太过紧张,刻意不去想天数。
结果没想到,自己忽视过了头,晚上就要去见家长,可她到现在都没有做任何的准备!
甚至连拜年的礼物都还没有买!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初夏想要先去一趟超市,孟云泽却是打来电话,告诉她,他人已经在下面了,让她换身衣服就可以下来。
初夏换下身上的警服,下了楼。
告诉孟云泽,她想先去一趟超市,买礼品。
“放心。
东西我已经都买了。
包括年后,去拜访咱妈的礼品,我也都买了。”
孟云泽打开后备箱,示意初夏自己看。
初夏看着满满当当的礼品,感动得说不出话来。
“此时可以有一个拥抱。”
孟云泽微笑着,张开双臂。
初夏是真的特别感动。
她所有能想到的,三叔都替她想到了,她没想到的,三叔也替她顾虑周全了。
这一次,初夏抛下心中的羞涩,在警署门口,给了孟云泽一个紧紧的拥抱。
“三叔,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初夏把脸埋在孟云泽的怀里。
“小傻子。”
孟云泽揉了揉初夏的脑袋。
“别紧张。
你这样很好。
放心吧。
家里老太太说了算。
老太太早就已经认可了你,这次见面就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平常心,嗯?”
车上,孟云泽看得出初夏还是有点紧张,趁着红绿灯的功夫,拉过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宽慰道。
见家长这种事情,很难不紧张吧?
为了不让孟云泽担心,初夏还是使劲地点了点头,“嗯……嗯。”
孟云泽和初夏抵达孟家时,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
孟云泽牵着初夏来到玄关处换鞋。
初夏跟在孟云泽的身后,在客厅里,见到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人。
客厅里,苗巧梅坐在沙发上,陪着老太太说着话。
当然,客厅里还坐着十几号人物,除了孟启明和孟志豪,其他人初夏均没什么印象。
初夏的注意力,全被坐在沙发上的苗巧梅给占据。
孩子气的揉了揉眼睛,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直到沙发上的苗巧,感觉到了这边出现的视线,随之看了过来。
“夏,夏夏。”
苗巧梅有些尴尬地叫了声女儿的名字,率先地打破了沉默。
“阿,阿妈?
真的是您?
我刚刚还以为是我眼花了。
您是什么时候来罗市的?
怎么也不跟告诉我一声?
您是刚到的吗?”
初夏小跑地跑至苗巧梅的身边,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
“你一下子问了阿妈这么多个问题,阿妈应该回答你哪个?
你这不是叫阿妈为难呢么?
阿妈,您说是不是?”
孟云泽笑着走了过来,他的双手搭在初夏的肩膀上。
这一口一个阿妈,叫得不要太自然。
苗巧梅勉强地笑了笑。
当初初夏和孟云泽在一起,苗巧梅是一千个,一万个不看好。
她认定了孟云泽不过是心血来潮,图的就是一时的新鲜,哪能想到,两人竟然真的发展成为谈婚论嫁这一步。
初夏看得出,她阿妈似乎至今对于她和三叔在一起仍然不太赞同,但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是没有再反对。
且在之后的年夜饭里,表现得也很配合。
至少,孟云泽给她夹的菜,她全吃了。
而且,期间初夏试着和她说话,她也均给予了回应,再不是过去爱答不理的那种情况。
孟家其他亲戚,充分地明白这顿饭,他们就是充当陪客的角色,因此也都很配合。
可以说,这顿年夜饭,吃得可以说是其乐融融,宾客尽欢。
吃过年夜饭,年轻人们都来到院子里,要放烟花。
长辈们年纪大了,不愿折腾,吃过饭,就各自回房了。
初夏和孟云泽要送苗巧梅会酒店。
晚上,按照老太太的意思,两人得在孟家过夜,明天一起早在一起去走亲戚。
两人送苗巧梅会了酒店。
回孟家的途中,初夏再忍不住心中的好奇,转头看着在开车的孟云泽,很是高兴地问道,“三叔,您到底是怎么说服母亲的?”
初夏太了解她的母亲了,她的母亲是非常固执的人,除非她自己想通,不然旁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瞧着她阿妈今天的表情,分明还是不太同意的,可竟然还是来了。
“不是我。
我可没那么大的面子。”
哎?
初夏意外地看向孟云泽。
“是奶奶。”
于是,初夏明白了。
她阿妈一生最敬重的人,就是德高望重的孟老太太。
三叔竟然想到了,去找奶奶当这个说客,简直太绝了!
奶奶出面,她阿妈怎么可能再表示任何的反对呢!
“不过,奶奶也不是白帮的我们。
老太太当初可是提了个条件。”
嗯?什么条件?
“老太太要我明年年底之前,必须得让她抱上大胖曾孙,或者是大胖孙女。”
初夏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低头垂眸看着自己的鞋,小小声地道,“这种,这种事情,谁也不能保证的呀~”
谁,谁知道孩子到底什么时候会来报到呢。
孟云泽的手轻拍着方向盘,斜睨着她,打趣道,“噢?当初是谁在奶奶明前拍着胸脯说,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老太太可是发了话了,小姑娘这么配合,但是你的肚皮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所以肯定是我的问题。
要是明年你的肚子再没问题,老太太肯定会联系琼英医院那帮老教授,老学究,给我做一系列的身体检查。
估计到时候你也逃不过。
媳妇儿。
为了我们美好的明天。
从今晚起,我们一定要真正做到全力以赴。
你的,明白?”
初夏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明白,转过头,去看窗外的夜色,只留给孟云泽一个后脑勺,以及一双发红的耳尖。
孟云泽没有告诉初夏的是,在老太太找上苗巧梅之前,孟云泽先去了趟初夏的老家。
孟云泽那样的人物,手里又拎着大袋小袋,出现在那样一个偏僻的地方,造成的轰动,可想而知。
在外面忙活的苗巧梅听村民说家里来了客人,急忙往家里赶,到孟云泽的第一眼,不可谓不震惊。
“阿妈。
请你把咏咏交给我。
您放心。
此生,我绝不负她。”
当着几十名围观的村民,孟云泽就那样在苗巧梅的面前站定,一躬到底,神情诚恳,姿态谦卑。
之后,便是老太太亲自打去电话,邀请苗巧梅情趣罗市做客。
“阿梅啊,我家老三是真的很喜欢咏咏。
他此生,是非咏咏那孩子不娶的了。
你呢,若是看得上我这个老太太,看得上我们孟家,承蒙不弃,咱们就结这一门姻亲。
你意下如何呀?”
老太太的这一通电话,可以说,是让苗巧梅再找不到任何的说辞。
她还能怎么说呢?
如果反对,岂不是当真嫌弃孟老太太太,嫌弃他们孟家?
分明是苗巧梅怕女儿高攀,日后会不幸福。
可孟老太太和孟云泽均充分地照顾到了她的自尊心,绝口不提两家的门第之差,甚至把姿态放得那样低。
因此,纵然苗巧梅依然不太看好孟云泽和初夏,却再找不到反对的理由。
孟云泽和初夏回到孟家,刚好赶上家里的小孩儿在放烟火。
漫天的烟火在空中绽开一朵又一朵绚烂的礼花,
不远处,儿童的嬉闹声传进两人的耳里。
初夏站在庭院,抬头看绚烂的夜空,转过头,对身旁的人笑道,“新年快乐,三叔。”
孟云泽一只手搭在初夏的肩膀上,她的眼睛映着最璀璨的烟火,他笑着吻上她的唇,“新年快乐,我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