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意,就在清澈如水的目光中,消散殆尽。
这也是沙迦第一次发现,原来他的小东西,竟然拥有了一双天底下最干净的眼睛。
就像是山间的小溪,潺潺而动,让人一眼就能望见水底的椭圆石块,还有摇曳尾巴的小鱼。
心便莫名安定下来。
他绝不会为了个不相干的女人,让最珍视的宝贝,现出失望颜色。
这一汪紫葡萄般夺目的眼睛,就该保持原本的颜色,一生一世,不要改变。
“来人,把她带下去,安顿妥当,待朕查明真相,再行处置。”算了,暂时留这女人一条命,就算是将来要动她,也要等浅离不在的时候,不急于一时。
鸾凤公主不可置信的瞪圆了眼,北皇,居然根本没有放她走的意思。
他认为她是赝品,偏偏还强行留在北国之内,不承认她的地位也不准她离开,他最终的目的,会是为何?
浅离松了一口气。
又把脑袋耷拉在胸口,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直到鸾凤公主被带出去,屋里又只剩下她和沙迦时,才抬起头来,干笑道,“皇上,这样不大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解决掉一桩麻烦,沙迦心情愉悦,也不急着去处理成山的公务,与浅离闲散的说着闲话。
“她。她。是真的耶。”这件事沙迦不是早就知道吗?
“是又怎样?”他说不是,谁还敢反驳。
“不怎样,呵呵,不怎样!”浅离在一旁看的明白,这位公主可不是逆来顺受会接受命运的主儿,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玩了一出金蝉脱壳,从送婚的队伍里逃走了。
她能忍气吞声,任由别人来决定命运,而不给予反击吗?
答案绝对是否定的。
到时候,等鸾凤公主卷土重来,为了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而再度找上门时,浅离还是那枚逃也逃不掉的超级炮灰。
唉,一个谎言的成立,需要千百个谎言来维系。
从此之后,可以想象,她的生活必将是在不断的猜测和否定之中度过。
沙迦会每次都像这样似的挡在她身前,帮她辩解吗?
那些明明就是假的东西,真的有可能被皇帝的一张嘴变成真的吗?
浅离心里还真是没把握。
“对朕的处置有异议?”沙迦笑的多温和呀!
可为啥浅离愣是闻到了一股冷幽幽的气息。
“皇上,您没有必要为奴婢做这么多的。”其实只要把她打发走,然后让真公主进宫就万事大吉了呀,何必多费心思的去做这一切呢。
“朕可不是为了你。”他的冷眼,嘲笑她的自作多情,“朕只是不喜欢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玩弄于鼓掌之间。”
浅离的小脑袋飞快的消化皇帝所说的话。
这个小心眼的男人,难倒是在记恨鸾凤公主逃婚那档子事伤害了他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吗?
看样子很像。
怪不得,他从刚才起就对鸾凤公主恶狠狠,活像随时都会扑上去啃掉人家身上的一块肉。
这也是浅离第一次正式瞧见沙迦小小的爆发,火力只开了一点点,就叫人承受不住了。
真是佩服那个鸾凤公主在这样的气场下,还能反驳几句。
她刚才几乎要忍不住拍手喝彩了。
不像她,总被沙迦吃的死死,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瞧着浅离松了一口气的小模样,沙迦想笑,忍住。
他又发现了浅离的一个小小缺点,不敢承担责任。
一旦发现别人为了她付出些什么,就浑身不自在,尤其是笃定自己无以为报的时候,更会化为沉重的心里压力而郁郁寡欢。
而当知道那些看似为了她做出的事,实际上用意并不是在她身上,小东西又会莫名的轻松起来。
别人忽视她不关心她,这些都没有关系,反正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似乎被这样对待才是正常。
沙迦把她里里外外都看的透透的,就连浅离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小角落,也一并尽收眼中。
愈是了解,愈是心疼。
他的小东西,从小就吃了不少苦,一个在逆境中长大的孩子,还能保持乐观向上的生活态度,这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很想伸出手去拥紧了她,替她挡掉往后所有遇到的灾劫。
北皇沙迦放进了心里的女人,她理所应当的得到想要的平静生活,其实那些对她来说过不去的坎,在沙迦看来,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的麻烦而已,他很乐意效劳。
思及此,沙迦下意识的打了个哈欠,用尾指扫掉眼角的泪花,很自然的望向浅离——
至于报答嘛,就让这小东西一辈子都留在他身边,让他夜夜得以安眠,一觉睡到天亮,如果三不五时的再有个午觉,就更不错了。
看似老谋深算的皇帝,谁说他不也是个单纯的男人呢。
一生所求极为有限,不过就是能像正常人那样,睡个完整的囫囵觉而已。
战争,还在继续,究竟要进行到哪一步,沙迦才愿意收手,怕是只有他本人才会清楚。
浅离没有过问许多,更不会胡乱指手画脚,以妇人之仁来评判一位皇者的战略布局。
她的烦恼其实只有眼前事而已,比如说,沙迦要带她回宫了。
原以为至少还会在宫外滞留一段时间呢,墨染和蓝心至今没有消息,沙迦就是为了这件事才出国,哪晓得逮到了她之后,就对两人不闻不问,持放任态度。
浅离当然不是期盼着两人被抓到,让她感到奇怪的是沙迦的态度,一会冷一会热,根本猜不出真实的想法是什么。
果然是皇帝呀,心机沉似海,岂是她这个小小的女娃能揣度的。
总之,她的确是要回宫了。
从昨天起,就瞧见安福里里外外的收拾东西,指挥了他手底下那班小太监,搬搬抬抬,把千里迢迢运来的生活物品再装上马车,随时等候出发。
鸾凤公主的事儿暂时得以解决,那么,她目前究竟是什么身份呢?浅离托着腮想了很久很久。
皇上说了,要贬她当侍婢,怕打草惊蛇,仍暂时让她再多当几天凤昭仪。
这会儿,几天也过去了,她应该是侍婢了吧?
不管是什么身份,总得努力的活下去,每天无所事事可不好。
她美滋滋的去找了套粗布衣衫换好,再随意的把长发扎成两只麻花辫,没簪任何装饰,乐呵呵的来到安福面前,要求分配工作。
老太监那儿正忙着,一扭头看清楚浅离的装扮,吓的魂儿都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