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比赛以一个南诏俘虏获胜而落下帷幕,算不得精彩,店主只会将最为精彩刺激的放在晚上,上午的不过是预热罢了。
而沈萧逸亦是看的兴致阑珊,慵懒的搭着眼皮,一只大手撑着大半边的脸,一副要走欲走的样子。
慕容熏身旁的燕语努了努嘴,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十分的讨喜,“公子,你瞧,沈公子的模样倒像是得了相思病似的!”
慕容熏拍了拍手上的折扇,笑问道:“如何看得出来?”
燕语笑道:“有段日子,沈公子便是每日来丞相府,为的就是能够远远的看一眼三小姐,偶然能够碰巧遇见三小姐,若是三小姐能够与他说上半句话,也足够他乐上一整日合不上嘴!”,燕语微叹了一下,又道:“直到三小姐被赐婚给秦王之后,听闻沈公子大病了一场,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丞相府了,想来应该是受了极大的打击的!”
慕容熏一面将扇子在掌中轻轻的打着,嘴角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她用扇子挑开包厢的帘子,斜看了一眼旁边高大伟岸的男子,正是准备上前搭上几句话,却见男子忽的直起了身子,冷冷的说道:“来都来了,鬼鬼祟祟的作甚,还不进来!”
慕容熏的手臂一僵,不想这厮的听觉竟如此的灵敏,起身理了理衣衫,嘴角泛起一抹温和的笑意,正准备抱拳时,又忽的传来了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真不知道那个老不死的是怎么想的,居然将那个半死不活的老五接了回来,真是晦气!”
绛紫色的帘子被粗鲁的挑开,一道灰色的身影疾步的踏入,随意在沈萧逸的身旁坐下,就着他的杯子喝了一口酒,将酒杯重重的往桌上一磕,“真他妈被你说中了,老不死的还真就舍不得老五,他是怎么想的,还真他妈打算将位置传给老五那个废物?”
沈萧逸冷冷的看了一眼男子,轻蔑的笑了笑,“就你这点出息,还打算接任厉家的家主之位?”,他从桌子上面又拿了一个杯子,倒满了酒,轻轻的抿了一口,目光冷幽的瞥了男子一眼,嘴角一丝谩讽逐渐的扩大,“莫说你家里的几位兄弟,就是一个旁支的宗长动动手指也能将你置于死地!”
男子愤愤的瞅了一眼沈萧逸,“别在一旁说风凉话了,你倒是给我想想办法啊,尽早我不过说了一句老五,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六月六荷花节,竟被老不死的训斥了半日,照这个趋势下去,厉家怕是连我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
沈萧逸慢慢的为男子斟了一杯酒,淡然一笑,“成大事者,无不在与忍谋二字,你现在为重要就是要沉下心来,即使你心里希望老五马上魂归黄泉,但是在老爷子面前也要装出一副兄慈弟恭的样子!”
顿了顿,沈萧逸唇边绽开一丝莫名的笑意,“你自己也说了,老五,不一定熬得过荷花节的……而且想要一个重病的人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尘世,方法何止百种?”
“你是意思是……”男子将胳膊支与桌上,半探过身子,目光紧紧的看着沈萧逸的脸色,“让我悄悄的把老五给弄死了?”
沈萧逸笑了笑,笑容里面带着狡诈与残忍,着实与表面的一副忠厚的样子不大相符,放低声音,“谁说一定要让你亲自动手的,听说你们家老二也对老爷子的做法不是很满意……”
慕容熏默默将帘子放下,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方才听闻这个突然闯入的男子乃是厉家的人,听其口气乃是厉家的大公子厉南阳。她一只手放在桌上,指尖轻轻的点着桌面,思量着沈萧逸此人,方才听其言语,必然是个心狠手辣的主,且心思缜密,善于谋略,若是想要取得他的信任,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适才有些庆幸这厉家大公子来得及时,否则,也不会知道在沈萧逸武夫的面貌下,竟有一个通透的心……
此番想着,便是闻见一声尖叫声从隔壁的包厢里面传出来,接着便是几声辱骂声,慕容熏不禁蹙了蹙眉,手指抚向光洁的下巴,似在思量着什么。
这时她们身后的一位弹唱的美娇,娘却是面露焦急之色,匆匆的与慕容熏福了福身,道:“公子见谅,奴有些急事,去去就回!”
慕容熏挥了挥手,燕语立即道:“我们公子让你去处理你自己的事情,快去吧!”
隔壁的打骂声仍在继续,慕容熏又将帘子挑开,瞧着地上躺在以为衣衫不整的歌姬,她捂着半边高高肿起的脸,目光惊恐的看着前方面容狰狞的穿着灰色衣服的年轻男子,嘴上不停的在求饶,一只手撑着身子往后慢慢的爬着。
男子嘴上含糊不清的骂了一句,之后便是一脚踹向了地上的女人,毫不留情。
一个弱女子如何承受的住这精壮男子全力的一脚,立即便是呕了一口血出来,人已是半晕了过去。男子目光满是残忍的怒气,毫无怜悯之意,又踹了几脚还不解气,转身拿起了桌上的酒壶,走向了地上满身伤痕的女子。
而桌子一旁,兀自喝着酒的沈萧逸却并不打算阻止这一切,而是如同观看一场好戏一般嘴角挂着笑意。
就在厉南阳即将要将手中的酒壶扔向地上的女人的时候,忽的传来一声“公子,手下留情!”
厉南阳顿了顿,目光阴戾的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瞧着是一个穿着蓝色纱裙的女子急步走入,向他福了福身,眼角瞟了一眼地上的女子,又看着厉南阳的说道:“不知道柳色何事惹了公子?公子与一个贱人何必置气,脏了公子的手,就让主子处置了这个贱人就是了!”
都言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却不知婊子只是对嫖客无情,戏子只是最看客无义而已,同是天涯沦落人,这个靠卖色相的女子之间的情意在普通的眼中又是那般?
之间地上的女子起身将半蹲的蓝衣女子一推,挣扎着骂道:“贱人!就知道落井下石,还不给我滚!”
厉南阳阴测测的笑了笑,眸子里面的光芒却是越发的毒怨,“这天下的女子莫不是将秦王当做梦中情人,理想夫婿,你们这些勾舍里面的娘们更是将其崇拜为英雄,还作曲传唱……”,他低低的笑了笑,“但使大翔秦王在,不叫胡马度天山!”,是句唱词。
“啪”的一声,厉南阳一巴掌扇向蓝衣女子,“好个有情义的婊子!”
蓝衣服女方才听见厉南阳说道秦王的时候心中便是凉了一截,这俪芷楼的歌姬们钱可以少赚,但是有一件事情确实不能忘记的,那就是万不可在厉家大公子面前提及秦王此人……蓝衣服女咽了一下唾沫,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她今晚必然是唱了最近长安流行的战神赋,怪不得厉家公子会大发雷霆,今日,只怕二人都难以活着出去了!
“男子汉大丈夫何必与两个弱女子计较!”慕容熏摇着扇子,自帘子后面走出,她长身玉立,自是一派风流。
厉南阳回身看了慕容熏一眼,又看了看紧皱着眉头的沈萧逸,不悦的问道:“你又是何人?也要来管这闲事?”
慕容熏慢慢的将扇子合上,踱步来到了沈萧逸的包厢,走到了窗户边上,看了一眼下方的情形,此刻第二场比试也快要开场了,只见一个高大的莽汉被几个壮士推搡着进了最中央的角斗场,他举着手上的铁链,喉咙里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叫。
慢慢的将目光转向立着的厉南阳,慕容熏用扇子指着一张空着的凳子,笑问道:“不介意我坐下来说话吧?”
沈萧逸微微一笑,“请便!”
慕容熏撩起长袍,从容的坐下。而一旁的厉南阳亦是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白色的锦帕擦了擦手上的血迹,在一旁坐下,不似沈萧逸这般的沉得住气,他眼光阴沉的看着慕容熏,皱眉问道:“你是何身份?”
慕容熏摇着扇子,目光淡淡,略过厉南阳看向沈萧逸,“我是何身份不要紧,只是有几句私底下的话想要与两位谈一谈,如果可以,且先让不相干的人离开!”
沈萧逸抿着酒,笑看着慕容熏,道:“我们为何要与一个连身份都不敢明示的人相谈?”
慕容熏敛了笑意,收了扇子,微微向前倾着身子,用指尖沾了酒水,在桌子上面写了一个“陈”字。
沈萧逸面色一凝,微微眯着眼睛打量着慕容熏,黑眸闪烁不定,不知道在思量什么,半响,他方才轻轻的展开一抹笑意,“原来是陈小侯爷!”
他直起身子,望着地上两个瑟瑟的发抖的女子,扬声道:“出去!”,两名女子如大赦一般的相扶着走了出去。慕容熏敲了敲桌面,也对身后的两名侍女说道:“你们也先下去吧!”
燕语低眸答是,便是准备出去。而慕容熏身后端端正正立着的莺歌却是木着脸,毫无表情的说道:“我的任务是保护主子,不能离开主子半步!”
慕容熏按着眉心低低的笑了笑,对燕语道:“先带她下去!”,又安抚莺歌道:“放心,两位公子不会对我不利的!”
莺歌复才咬了咬唇,不情不愿的同燕语出去。
此刻小小的包厢里面便是只剩下了三人了。慕容熏与沈萧逸一时静默不语,唯有厉南阳沉不住气问道:“陈小侯爷,那个小侯爷?”
沈萧逸甩了他一个白眼,冷冷笑道:“南沈北陈,还能有那个小侯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