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承阚竟眼前一亮,如同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知顾大人可介意,多一人同姓?尊夫人既然是要与本王那弟妹小叙,应当也不介意本王与顾大人同行罢?”
“臣自然是不介意的。可……二殿下如今只怕是离不了京。”
似是在担忧薄承阚这点浅薄智商听不出其中含义,顾言晁细致解释道:“二殿下如此大费周章,到底禁了些什么东西,寻常百姓看不到,陛下难道还能瞧不到?二殿下与其出京,不如想想该如何让陛下相信,您没有派刺客刺杀四殿下与陛下吧。”
嘶……
薄承阚感觉这一瞬似乎有千百只蜂子在自己耳旁嗡鸣,登时无力地瘫坐在地,恐慌不已。
薄承阚原以为是将陷入落魄境地的薄昭旭狠狠算计了一把,万没想到当下是自己挖坑埋自己,反被人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他不知道薄昭旭连看起来窘迫的境地,都是假的。
鸧州百姓当下最为热议的,便是城中新来了一位不知名姓的书商,所推出的报刊总能恰到好处的刊出鸧州百姓在意的内容,捎带手还出了几本质量尚佳的话本。只是这书商不知名姓,也少有人窥见她的面容。
而在背后默默数钱的人,自然就是向夜阑了。
“不让南谌陪你去?”
薄昭旭难得这般安逸,最大的原因便是鸧州繁华程度与京中近似,但少了那些花楼花馆,他也就不必整日担忧向夜阑跑到烟花之地去打听各路八卦秘闻了。
只是薄昭旭倒也认可南谌长相极凶,但胜在这副长相极有威慑力。
南谌跟遇到了下岗危机似的,经常遇不到事做。
本该刀口舔血的年纪,成天做着养老的事。
“不用不用,会吓着人的。”向夜阑连连摆手否决薄昭旭的提议,“我找的都是些小姑娘做工,胆子很小的,上次就是带着他一起出去,差点被衙门拷走调查。你放心,我这两天已经打听过,鸧州城治安很好的。”
“话是如此。”
薄昭旭倒也认可南谌长相极凶,但胜在这副长相极有威慑力。
“你若是不愿意带他,便带些别的侍卫与你一同去,免得你不知道窜到哪里去,连自己家在哪都忘了。”
“怎么会!”
向夜阑心觉眼前这人分明是在瞧不起自己的智商,正想好好辩论一番,却发现快到了与那些女工约好的时间,便只对薄昭旭做了一个鬼脸,背着布包溜出了月门。
“王爷未免也太放心王妃一个人出去了,这鸧州虽然治安好,但万一,真就有被逼上穷途末路的人呢。”南谌担忧的叹着气,“身手好的侍卫都被您留在了京中当眼线,怎能不让属下随同。况且,她遇事一向跑的快。”
“你若是寻常盗贼,看见她那副穿着,还会对她下手不成?”
薄昭旭瞥了一眼向夜阑衣着朴素的背影,便越觉得这女人有趣:“那几个人身手虽不抵你,但也不是吃白食的,鸧州城中又没有什么名声太过响亮的贼人,若只是些寻常劫匪,他们足以对付了。”
“王爷说的有理。”
南谌这才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向薄昭旭禀了一声便去休息了。
而向夜阑因身后跟了两个乍一瞧十分木讷的守卫,兴致反而盛了许多——这说明这两个人好坑骗!
若是嫌他们烦了,费尽心思还能甩的开。
眼看便要到印书的小作坊了,向夜阑却心生不安,总觉这时是走也不是,退也不是。
身后的脚步声十分诡异,似乎远不止两个人,又似乎……这些脚步声里根本就没有刚才一直跟着她的两个人。
此时日头正晒,向夜阑尽量放慢脚步与动作,瞥了一眼映在地面的影子。
果然……
地面人影显然与薄昭旭为她挑选的两名侍卫不同,这影子的身量要更壮实一些,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东西。
向夜阑出于防备一回头,身后竟连个人影都没有,连方才跟着她的两名守卫都不见了!
心中委实是不安至极。
向夜阑垂眸望了一眼脚下,只见那黑影这一次出现在了自己的身后。
来不及迈开腿去逃,向夜阑便被人敲向了脑后。
一阵血腥味弥漫至鼻腔,向夜阑逐渐失去了意识,甚至未来得及看清歹人的长相。
“是这个么?”厢房外的和尚窃语道。
“你也不瞧瞧人是什么模样就敢动手,这哪里是跑了的那个丫头?我一看这姑娘的穿着打扮,便知道这姑娘的身份非富即贵,怕也就是你不知死活,不看看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光看人好看就把人带了回来!”
说话的是个身材佝偻的老和尚,似是怕惊扰仍在昏睡的向夜阑,他慎重地关上厢房房门,压低嗓音道:“你这次下山去城中,便只有这么一个收获?当真没找到那个丫头?算下来,她跑了也有三天三夜了,官府还没查到这儿?”
一听便也知道了这不是什么见得光的事。
“没有!”年轻和尚当即是否认起来,“我看这鸧州城里还真没什么风声,多半是那丫头还没报道官府去,也没准是下山时就被豺狼虎豹叼了去,早就丢了小命了!我这趟带回来一个,不过是惦记着不能白走一趟,总该有个交代,您看这模样如何?”
“不错,我可是好些年未见过这般俊俏的姑娘了,若是能留在山上……那可绝对是好事一件啊!便说是我,也忍不住分一杯羹。”
老和尚想到向夜阑皎皎不群的容貌赞不绝口,方才不过是草率的瞥了一眼,便足以看得出她容貌何其精致。
可……
向夜阑一看就来头不小啊!
虽说向夜阑此时的打扮朴素得很,可其间气质,绝对不是换一身粗布衣裳便能藏得住的。
况且向夜阑腰上装了满满一袋银两,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人日日带在身上的手笔?
“这要真是我想多了也就罢了,就怕这姑娘来头不小,真招来祸事,到时你我可都跑不了!你们这几日且先安分些,千万不要动这姑娘,先观察她几日,若真是寻常姑娘,你们如何处置,我不拦着……”
似是说到了什么关键之处,老和尚将声音压得更低了:“可她要真是来路不小,你们就好好给人伺候着,想办法给送回到山底下去,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听懂了没有?”
“这、这买卖未免也太不划算了!”那年轻和尚当即便不情愿了,“好不容易才遇见这么一个好底子的!”
“是你那点私欲重要,还是大伙的命重要?”
老和尚反手抽了人一个巴掌,丝毫不客气。
“这要是真招惹上了金贵的主,把全山人的来路给抖出去……”
“吱呀——”
房门被人自内推开,向夜阑与老和尚面面相视,彼此无言。
向夜阑不过是想听听门外有些什么动静儿,然而还未听到半个字,便因老旧失修的房先行暴露了自己的动作。
老和尚焦急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被一旁的年轻和尚戳了两下腰背,才将双手合十,用极其蹩脚的腔调道了一句六字真言。
“冒昧打扰施主了,此事尚且还有些误会,还请施主容贫僧解释一二。”
解释一二?向夜阑直接与这些人动手的心思都有了。
不过到底能不能打的过,向夜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
向夜阑向后退出了几步远的距离,适才开口:“说吧。”
“贫道这徒弟今日下山才买瓜果,恰巧遇见了一歹人遇对姑娘行不轨之事,姑娘迟迟不醒,便擅自决定将姑娘带回来照顾,想来是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青年和尚嗤之以鼻的冷笑一声,对老和尚满口的胡话甚是嫌弃,但也附和着:“不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向夜阑大致瞟了一眼,这青年人和在城中袭击自己的人身形十分接近,只怕就是同一个人。
可她总不能在这般危险的境地下还指着人的鼻子说就是你绑架的我。
“那就多谢小师傅出手相救了,请问我现在是否可以离开了?”向夜阑试探道。
“这……只怕是不大方便。”
老和尚的两眼眯成了一条缝,似是不怀好意的斜望着天上的圆月。
“都已经这么晚了,姑娘便是想下山,只怕也不大方便啊!况且姑娘只身一人,总归是不大安全,不妨先在庙中歇上一晚,等明日再议。”
简单三两句话,向夜阑算是明白了这人的态度。
恐怕不会那么轻易放人。
她这少说也离府七八个时辰了,一时联系不上薄昭旭,那人怕是要疯……没准还要当她跑去了哪,向夜阑单是想想就头疼的厉害。
谁知薄昭旭直接带人闯到了衙门去。
“不见!也不看看这都几点了,真当做官的就不休息啦?甭说是丢了人、丢了钱财,就是丢了全家的性命,那也该等到本官休息过后,哪有这深更半夜来报官的,难不成是疯子?不见!”
县官兴致全无的打了个哈欠,便把来传话的县承逐了出去:“甭管是谁来了,都给本官把人撵出去,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那县承委实是不敢吭声,眼前的这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要是得罪了,日后小鞋还不穿个够?可当下在外候着的那一位,更不是自己开罪的起的人物,这位要是得罪了,怕是命都装不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