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怪我。”
武梓熙问的十分直白。
“我怪长朝县主做什么?”
向夜阑唯恐武梓熙又一次被顾言晁所利用,来向自己套话。
她努力不去直视武梓熙的双眼,可规避武梓熙的视线的那一瞬,向夜阑瞄到了武梓熙手腕上的瘀红。
武梓熙察觉到向夜阑的视线以后,仓惶地扯过衣袖掩饰自己腕上的青红淤伤,生硬的绕开话题:“我不该告诉他的,我当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写什么,他说这样能帮到你,我便说了……”
比起这些翻篇的事,向夜阑更加在意的是武梓熙的伤势:“是不是他打你?要是他对你动手,我带你离开,你不要担心。”
武梓熙木讷地摇了摇头,昔日有神的明眸如今简直像是两颗幽深无光的玻璃球。
“嗳、嗳!老夫人,奴婢,奴婢知道错了!您就饶了奴婢罢……”
门外传来了昭花带着哭腔的叫喊声,随即便是一个举止粗鄙的妇人踢开了房门,揪着照花的耳朵大步走了进来:“你既然嫁到我们顾家来,那就是我们正儿八经的顾家儿媳,可不再是什么长朝县主了!不就是打了你两下,哪来那么多臭毛病,竟还要这丫头翻墙给你跑出去买药。”
这便是照花曾给向夜阑提起过的顾老夫人,面相刻薄狠厉,向夜阑算是明白了武梓熙的伤是哪来的。
顾老夫人怒气冲冲地撒开了手,任由照花狠狠地跌倒在地,好几处擦伤见了红,她心中忍不住犯起了嘀咕,好歹是给自家主子带回来了能用的药,挨上一顿打,高低也是值当了。
可顾老夫人就像是能读出她心中所想似的,一把夺过了照花手中的药瓶,狠狠摔碎在地:“这女人连个孩子都怀不上,也配用药?”
武梓熙沮丧地垂下头,竟连半个字也不敢反驳,向夜阑把武梓熙护在了身前,丝毫不畏怕的瞪了顾老夫人一眼。
“长朝县主真是金贵,真是千金之躯,竟还要人陪着,真是有意思!也难为你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也会有人愿和你来往,真不怕沾了你身上的污浊之气,一辈子都生不了孩子!狐狸精!”
“顾老夫人好歹也是朝廷命臣的母亲,说话做事这么不知道分寸,不合适吧?长朝县主就算是嫁过来了,那也是太后亲封的县主,你这是做什么?”
向夜阑的威胁反而助长了顾老夫人的气焰,冷笑道:“我自己的儿媳,想打便打,关你什么事?亏你还知道我儿子是朝廷命臣,就你这姿色,连给我儿子做妾都不配!”
说着,顾老夫人便要上手推嚷气势正盛的向夜阑,昭花艰难爬起来了些许,向顾老夫人提醒道:“老夫人,这,这位是四王妃……”
这可是一位她开罪不起的主。
顾老夫人的手僵直在半空,如今是落下去不是,收回来尴尬,只得悬浮在半空,接受向夜阑的凝视……
该说不说,向夜阑就是喜欢这种理不直气也壮的时候。
“顾老夫人,您想说什么来着?”
向夜阑明知道顾老夫人是想对自己动手,却装作一副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模样,独留顾老夫人老脸火辣辣的羞臊,尴尬至极。
“原想着给您掸掸灰不是……可臣妇忽然才想起来,自己这身份低微,能配得上给您掸灰,实在是太过逾越了。”
顾老夫人想破头也只想出了这么一个生硬而蹩脚的借口,趁着向夜阑未算自己的账,赶忙把手背到身后,不敢冒犯向夜阑半点。
想不到方才还大肆作威作福的顾老夫人变脸竟如此之快,这一出变脸的演出可谓是十分滑稽。
“顾老夫人倒也不必太把我当回事,毕竟——顾老夫人可是连太后娘娘亲封的长朝县主都不放在眼里了。”
“臣妇哪敢!”
顾老夫人被向夜阑一句话吓白了脸,口齿顿时有些不利索:“归根结底,还是臣妇一时忘了规矩,王妃罚了臣妇也是应当的!可王妃此时未与臣妇计较,实在是王妃心善……若是没有什么旁的事,臣妇便先退下了,您与臣妇这儿媳先聊着。”
她哪还敢顶着这样的高气压在向夜阑面前驻足片刻,确定了向夜阑没有和她追究下去的打算,便同一股烟似的溜走了。
“让你见笑了。”
武梓熙似是已经习惯了这些,无奈的苦笑两声:“原本是想请你来说说话,让你开心一些的,哪能想到让你看到了这些,心情应该更不好了吧,实在是我的错……”
“你这些经历,顾言晁他知不知道?”向夜阑薄怒下带了些许怪责的语气,可到底是暗恨顾老夫人的怨毒。
偏偏武梓熙一言不发,也不知是在思虑什么,还是决议要包庇顾言晁,久久都不做声。
以向夜阑对武梓熙的了解,要是顾言晁不知道这些,那武梓熙一定会直接出口否决,而此时不愿回答,便说明顾言晁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甚至是持着一种默许的态度,对顾老夫人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连武梓熙都想不出来什么话为顾言晁圆话。
也不奇怪。
顾老夫人连在她向夜阑这个“外人”面前都丝毫不顾忌,何况是在自己儿子的眼皮子底下。
“不说这些了,不说这些了。”
武梓熙勉强挤出些微牵强的笑意,极不自在的寻着能和向夜阑聊下去的话题:“我听说你接手了你娘之前的产业,怎么样?生意可还好么?”
这些事摆在眼前,可都只能算是一些“旧事”了。
向夜阑实在是不忍瞧武梓熙这带上镣铐跳舞还要苦中作乐的委屈模样,客气的寒暄几句,便把自己心中所想提到了明面上:“要不然,你去请太后娘娘帮你和他和离吧?这顾老夫人实在不是什么善茬,他明知道你挨打,还不作为,你何必惯着他?”
“这准是不成的。”
武梓熙当即否决了向夜阑的提议,向夜阑还是低估了武梓熙对顾言晁的在意,以及根深蒂固的封建思想。
“夜阑,你就不要劝我这些了,当初我是自愿嫁给他的,如今又提起和离,岂不是要让人看笑话?他确是知道此事,可我便不信他能一直如此,人心总归是能捂热的。”
武梓熙这宛如舍身饲鹰的豪迈让向夜阑无话可说,只好暂且顺着武梓熙的心意:“你要是觉得不后悔,那我也没什么可劝你的。不过这些日子,四王爷不在京中,也没什么不方便的,你来住几天,也没什么。”
向夜阑看出来武梓熙这是被人当成了刀子利用,从自己口中套话压根不是本意,哪还怪的下去。
毕竟武梓熙也是为数不多的对她好的人之一。
“我知道了。”
这也不知怎么回事,自打顾老夫人凭空杀出来,便从武梓熙满怀歉意的想要安慰向夜阑,变成了向夜阑怪人不争气的“教育”……
一不注意,就聊到了后半夜。
向夜阑姑且可以算得上是武梓熙的闺中密友,就算是在顾府客房住上一晚两晚,也没有人能说出个不是来。
可向夜阑实在是不放心四王府一个能拿主意的人都没有,万一行军路上的薄昭旭传回什么消息来,又或是老皇帝又一本正经的作出什么幺蛾子,偌大一个四王府,总得有一个能镇得住场面的人不是。
故而向夜阑向武梓熙辞了行,京城正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月色比平日还要暧昧浑浊。
“南谌,你去安排一下马车吧,我去门外等你。”
向夜阑在武梓熙那儿借了把纸伞,独自去顾府大门外等候南谌调来马车与车夫,闲时打量四周,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
说是熟悉,向夜阑根本不了解这背影的主人到底是谁,只是有三分印象。
那人与自己擦肩而过,身高而削瘦,腕上看着很有力量,只穿了件寻常的家丁服饰,却掩不住周身的气势,根本不像是打杂的仆从。
况且顾府能有什么事,需要派人连夜出府去办?
向夜阑为此而心生好奇,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惊觉这人根本不是一个身量削瘦的男子——这是个姑娘!
而且还是当初自己跟丢的那一个!
这人竟从顾言晁的府里走了出来,定是在密谋什么新的打算。
胡人女子似乎察觉到了向夜阑的视线,微微斜过身睥睨向夜阑一眼,心生防备。而向夜阑原打算把此事记下,回府再做决断,不能轻举妄动。
毕竟上一次的事她还历历在目,平白挨的那一巴掌实在是疼的厉害!
“……”
胡人女子停下了脚步,注视了向夜阑片刻,十分果决的当场下了判断:“被你发现了,不能留你。”
向夜阑缓缓的打出来一个问号——她不是看了一眼?
她这还没做什么呢,这胡人女子就一副与自己苦大仇深的模样,那她要是多看两眼,还不成那胡人女子的血仇了!
向夜阑也是很快的下了判断——先溜为敬!
她拔腿就向着身后跑去,心道至少得拖到南谌赶回来接自己,否则自己还真不一定是这姑娘的对手。
准确的说,是一定不是。
然而向夜阑刚跑出了一小段距离,那胡人女子便跃到她的身前,开始围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