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昱凌将一切看在眼里,等到叶兰端起盘子要走,蓦地开口笑道:“自古英雄莫问出处——”
还没到他说出下句,刚脱离文史学渣范畴也只有半桶水的肖少华很顺口地接了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韩萧“咦”了声,“是这么接的吗?”但他一顿,又特别高兴捧了句:“说得好!”
付昱凌一愣,差点笑地背过气去。
看见其它研究员们一脸“虽不明但觉厉”的表情,叶兰捧着盘子,惨不忍睹地抹了把脸。
“诶我说酋长,这几天找你呢,都不回宿舍?”几人谈笑间,一个挺熟悉的声音插了进来。
肖少华扭头一看,是苏嘉文,笑道,“好的,今天回。”又向众人们介绍,“我室友,苏嘉文,在林博士免疫学那块工作。”
韩萧也打招呼,“小文哥!”
毕竟对免疫这块不太熟悉,听说关于精神力和动植物免疫应答方向,大家稍稍聊了几句就作鸟兽散去,肖少华跟着苏嘉文走了一段,但进了研究所,楼层隔得比较远,到了花坛也得掉头往两个方向,肖少华停下脚步,“怎么了?找我?”
苏嘉文笑道:“我马上就要去新训了。”
肖少华呆了一下,“新训?”他问:“你是指精神力……”
“是的,就是政府说的那个XY攻略升级版。”苏嘉文应道,“指导员已经签了字,申请也过了,下周就是誓师大会。嗯,还有契约……你这是什么表情,不为我感到高兴?”
“高……兴……”肖少华勉强吐出两字,又急忙问:“契约的内容你看了吗?……我都忘了问你,你也没跟我说,我都不知道你用了XY攻略这么久。有没有什么感觉不舒服的地方?”
“不舒服?”苏嘉文笑道,“没有,我感觉好极了。”他说,“不过XY攻略其实还有很多含糊的小细节,不搞明白后面就是瓶颈,稀里糊涂练下去可不是我的作为。”
肖少华瀑布汗,他就知道他渣渣的文转白翻译肯定坑了不少人。
“就你一个人?陈宇天也去吗?”肖少华问。说起陈宇天,他也很久没见了,一是转了团队还有基本活动时间也错了开,听韩萧说他去了一个跟精神连接信号与分子识别有关的小项目组,因为不是罗教授跟汪新宜带的,他也不清楚。
“他倒想,但他那哨兵不肯签字有什么办法,两人吵着呢。”苏嘉文挑了挑眉,痛快道,“其实这也是未结合的好处,岂码我家指导员可比哨兵好说话多了。我也终于不用再围着一个人转了。”
他说着又自嘲了句,“一个永远不可能回应我的女人。”
肖少华闻言也有些黯然。
“那你什么时候出发?”
“下周一吧。”苏嘉文道,“周日我们找个空,叫上徐冰他们一起吃个饭,怎么?这个面子给不给?”
“给。”肖少华道,“你们这一回要去多久?”
“一期是三年,往后不知道。”苏嘉文道,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焕发,眉宇间原来若有似无的忧郁和阴霾不知何时已褪去,温和中多了一丝凌厉,“据说这样训练之后,不需要和哨兵结合,情绪壁垒也能非常稳定,而且退了役,我还能选择自由转业,不知道到时候报个北大考古还有没有戏?”
“你一定没问题。”肖少华笑着捶了他一拳。
“但愿如此。”苏嘉文回敬了一拳。
“那这事儿……你跟于欣说了没?”肖少华问。
“还没。”苏嘉文听到对方提这个名字时,眉头皱了皱,不易察觉的痛苦从眼神中透出,“走那天发个短信就行了。”他说着又笑,“估计她也松了口气吧?被自己不喜欢的男人纠缠四年。能忍我到现在,也是奇迹。”
但肖少华想起这两人过去一年里,出没几乎形影不离,又觉得没那么简单。
“放她自由,也放我自由。”苏嘉文看向天空,嘴角微弯,“……以后你见到她,就帮我跟她说,苏嘉文祝福她早日找到自己喜欢的向导,很抱歉以前给她带来的不便与麻烦。”
肖少华:“亲,你现在就可以直接发短信了。”
苏嘉文回过头瞪他:“你帮不帮?”
肖少华无语:“……我帮。”
苏嘉文笑道:“这才是我们的好酋长。”
肖少华:“够了。再闹我现在就打电话,你自己跟她说。”
苏嘉文连忙做出一个“我投降”的手势退后一步,肖少华看一眼表,再聊就要迟到了,赶紧跟对方道了个别,迅速溜回去工作。
夏天到了,去完朝鲜采购的经理李一丹回来了,因为天气太热,进了冷气十足的休息室也一时半会没降下温来,一边用牛皮纸记事本在脸旁扇着没什么作用的凉风,一边跟SSS的研究员们调侃道:“哎哟,你们以后可千万别去那儿哦,哨兵向导的去了就回不来了,咱普通人还能逛逛的。”
有人问怎么回事,李一丹道:“你们都不知道哦,亏得那还是平壤啊,他们大街上都看不到哨兵向导的,你们知道都去哪个了吗?都被当成精神病人抓起来了。”
哨向们闻言一抖,程昕问:“不是吧?”
“有的哩,有的哩,”李经理是四川人,说话带了点口音,胖胖的脸看起来憨态可掬,“哨兵不是有时候会那个感官过载嘛,他们说是狂躁症,要危害社会治安,还有向导,不是老是说自己可以听到别人心里想啥子,他们就说是妄想症,街上一排武|警专门就是抓这逃出来的哨兵向导,上回回那个什么杂志,还报道了一下这个消息,你们都没看?”
以封扬为首的组员们汗颜,他道,“那个不是说是不实消息撤了吗?”
“什么不实消息,你去了就知道,”李一丹摇头道,“还不是怕影响我们中朝关系,报道都算客气的哩。对了,老胡他们呢?”
她问起胡院士和薛定容等人,封扬道:“老板他们出国开会了,没跟您说吗?”
李一丹牛皮本一拍脑门,“瞧我,热得我又忘了。”她说着把自己往空调风口边上挪了挪,有个叫丁立仁的哨兵连忙去给她拿了条毛巾擦汗。有人推门进来,是肖少华。
“抱歉我来迟了,”肖少华走上去握了下李一丹的手,“李经理辛苦了。”他说着掏出付昱凌走前打印给他的清单,“我们可以开始清点比对了。”
“你先让我歇歇,别急嘛。东西都在仓库跑不了。”李一丹接过清单看,念叨他,“去了个付大总管,来了肖小管家,累死我个李一跑腿的。”
肖少华尴尬:“您歇、您歇。”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封扬给他俩一人端了杯水,肖少华说了声“谢谢。”
程昕特别不客气地笑,“管家不好当吧,肖研究员?”
肖少华深有感触地点头,这次生化生科国际学术会议ICBBB在新加坡召开,三大头胡薛沈一下去了俩,还有一个亲人过世回家奔丧,本来应该给他们留下个付昱凌,但胡大老板说这次要让小付也见识见识,大手一挥,把总管也招走了,好在也不久,就三天,各项目的主管们还能扛一扛,加上负责精神力簇传感递质表型研究与管着样本库的肖少华等人还没走呢,剩下的只要每天去各组确认进度,新的设备和材料要来了,需要验收签字,这个责任比较大,得做好,肖少华还是得狂补一圈相关理论知识,免得出了岔子,虽然还有自己的毕业课题需要赶,简直忙疯,不过这也只是暂时的,今天是最后一天。
“资历不够就别逞能。”程昕哼了一声。
也不知是谁切了中央频道,全息的动物世界一下收回成液晶屏嵌在墙里的一幅画,女主播正襟危坐,在蓝色背景前一脸严肃地开口:“中新社消息,据马来西亚航空公司表示,该公司的一架民航客机今天于新加坡樟宜机场当地时间十二点三十分起飞,一小时四十五分钟后失去了联系,该航班MH-420计划由新加坡飞往北京,机上载有乘客235人,机组人员15人……”
沉稳的女中音回荡在宽敞的休息室内。
李一丹手上毛巾掉在了膝盖上,她看着新闻,好像神游天外般的来了一句,“老板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什么时候回来?坐的哪个航班?”
因为航班消息也是付昱凌今天早上群发的,每个人手里都有短信,此时听她一问,人人都手忙脚乱地翻出来看,而那上面除了接机时间地点,还挂着付大总管的标点符号笑脸:小样儿们,乖乖洗好瓶子等我带特产回去。
肖少华看到新闻提到“MH-420”的时候心中就咯噔一声,当再次听见组员们在旁边一字一顿念出“MH-420起飞时间12点30”时,脑中竟有好几秒钟的反应延迟,没能将这几个简单的音符拼在一块。
“什么意思?”“是这个航班吗?”有人诡异的安静,有人慌乱地询问。“什么叫做失去联系?雷达呢?塔呢?”
“别慌别慌!不就是失联吗,又不是失事!”
世界在眼前光怪陆离地倾斜,变成全然不同的角度。来自不同方向的声响轰鸣、汇聚。
“屁!你当是手机失联啊!他妈那是飞机!”
有人捂嘴开始哭:“呜……老板要是……”
“那项目怎么办?要暂停吗?”“这两天的进度汇报——”
组员们七嘴八舌,吵成一锅粥,“我的天啊!飞机失联还能有人生还吗?”“你别问了!”
“啊——————————”
一片乱糟糟中,程昕陡然发出一声尖叫,当场抱头蹲下,大哭失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