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吴太医寻思了一下,也不太敢肯定的说道:“不知刚才是谁替太子清的毒,若有他出手,说不定还有些希望。”
“是我。”清丽的嗓音在安静的大厅里尤为分明。
容若也觉得事到如今说是说不清的,只有把太子的毒解了,才能洗清自己身上的罪名。
吴太医一打眼望过去,因为容若站的是门口,阳光照在她身上,亮的吴太医闪了闪神。他有些惊讶,怎么是个这么年轻的小姑娘,同时,刚才兴起的一抹希望又悄悄的暗灭了。
以这姑娘的年纪,恐怕刚才的所为,更多是巧合,并非实力吧。
蔺妃靠在旁边椅子上,伸手扶着额头,人在绝望之时,总是忍不住抓住任何的一点希望,蔺妃也是。
所以,她立即想到,慕北辰说过,这个女人能解太子的毒。
太子是她唯一的儿子,她倾注了所有心血,她不能失去他。比起对付慕北辰来说,前提是太子活着。
蔺妃摆在扶手上的手指握紧了,紧到呼吸都跟着停滞,她做出了一个决定,猛然抬起头,目光凌厉的扫向容若:“本宫要你替太子解毒。”
容若面色坦然,美眸如水般清澈,长睫开合时,神色认真道:“我可以给太子解毒,可是,请蔺妃答应我一件事。”
蔺妃红唇划出嗤笑:“你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治好太子,才能洗脱你的罪名。”
容若皱了皱眉:“如果是这样,那恕我没办法医治。”
蔺妃顿时恼怒起来,陆思茗恳切的看向蔺妃:“母妃,不如先听一下容小姐所要求什么事。”
蔺妃重重的呼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平那份骄傲。
慕北辰负手站在容若身边,寒潭般的眼眸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容若娇小的脸庞露在阳光下,无端染上一抹圣洁,她的表情也是郑重的:“在给太子治疗期间,除了我要求带进去的人,其他人一律不得干扰。”
她要求一个绝对封闭的空间,不然手术过程中会出现各种意外,这里又没有各种仪器供她使用,所以她要把这一切危险压到最低。
陆思茗微微吁出一口气,她认为这个条件并不强人所难,甚至是正常的。不过,她还是有些小心的探看了自己婆婆的脸色,蔺妃寒着脸,阴晴不定。
良久,蔺妃冷冷的吐出一句话:“你能保证太子性命无忧。”
容若双手绞了绞,秀气的眉头拢在一起,就算是医学那么发达的现代,也无法保证任何一次治疗的成功率在百分百,因为治疗过程中总是不乏各种意外,这跟病人本身的身体素质也是有关系的。
容若当然不敢如此断言,她坚定道:“我会尽力。”
“不是尽力,是必须。”蔺妃现在又是另一种变态的强硬。
吴太医听了半天,这会儿,讶然道:“这位姑娘,你真的能解毒?”
容若目光平视过去,没有任何一丝狂妄骄傲,只是平缓叙事道:“太子中的毒是最古老的一种,早在几百年前就已失传,医书上也罕见记载,这种毒最特别之处在于下毒之人必须以血喂养,养成之后,只需要找到一个靠近的机会,毒就能自皮肤入体。然而,最初几天当毒素在身体里肆意增长时,中毒之人却感觉不到任何不适,等毒侵入五脏之内,便会突然晕厥不醒。”
吴太医眼睛发亮:“什么毒?”
“月下钩吻。”容若面色凝重道。
吴太医怔怔半天,他从未听过这种毒,再看容若,心里有一种佩服至极的感觉,这个姑娘年纪轻轻,从哪里学的这些。
由此疑问,吴太医就忍不住问出口:“姑娘如何知道的。”
容若垂眸避开其他人的窥视:“偶然看见过。”她不想解释,原主自有记忆时,身上就带着几卷医书,其中一卷很详细的记录着时间各种奇花异毒,并附有解毒说法。
而且这些医书每一本都很陈旧,显示出一种厚重与神秘,更在第一页写着容若看不懂的一段话。这些,在在都显示这书的不同,所以也确定并非容府中的东西。
容若并没想太多,但是心里有个直觉,这书不该随意拿出来,所以她就含糊带过。
吴太医感慨道:“没想到老夫这一辈子的医书都白读了啊。”
慕北辰抓到一句关键的话语:“你说这种毒药要以血喂养才行?”
容若点头:“对,而且养成之时,必须在一个时辰之内下毒,否则毒药会死。”
陆思茗纳闷道:“毒药也会死?”
容若看向她,这个太子妃刚才还替自己说过话,而且她性子温婉,容若挺喜欢的,所以语气也较柔和:“确切来说,这不是毒药,而是蛊毒。”
慕北辰沉下脸,道:“如此说来,下毒的人在宫里,而且这人身上还有伤口。”
“可以这么说。”
比起抓凶手,蔺妃更关注太子的病情,她的焦虑已经达到极限:“别说这些了,现在赶紧去给太子解毒。”
容若摇头:“我还要准备点东西。”
说完,抬起头,看向慕北辰:“能不能帮我找个人过来。”
*
这件事情,很快从太子宫殿传了出去,连皇帝都被惊动了。
皇帝召慕北辰过去问了事情经过,在听说他的未婚妻有办法救治太子时,欣慰不少,聚拢了几天的眉头也稍稍散开。皇权争斗,在后宫并不新鲜,可是当中毒和下毒的两方都是自己儿子时,皇帝还是感觉到心力交瘁。
慕北辰同时将心底的怀疑说了出来,皇帝对此很慎重,要求即刻彻查,所有后宫院落无一例外。
另一边,最后半轮红日落山,只余留西方天际一片橙红时,容若要求的所有东西都准备好了。
她此刻正在清点东西,除了各种药物之外,最特别的就是那几把削铁如泥的短刀,她让人准备了很多止血药以及棉花布条,力求任何一方面都不会出错。
太子宫殿中一位宫女端了茶水过来,放到桌上时,她虚眼看着容若正拿起一把短刀在看,心口一抖,差点把茶碗洒出来。
容若抬眸看了她一眼,宫女赶紧垂头:“容小姐,请用茶。”说完,抱着托盘赶紧出门。
宫女到了外面后,还是有些存疑,为什么要准备那么多短刀,莫非是要对太子不利?
想到这里,宫女惊慌失措的转身跑向了蔺妃的宫殿。
*
东宫的宫门口,江城抬头仰望一眼,巍峨的宫殿映入眼帘,让他有片刻失神。
中午的时候,他正在给一位摔伤的病人医治,突然跑过来很多官兵,把其他排队等候的病人给吓坏了。
江城在困惑中就一路被带到宫里,此刻站在东宫门口,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浓。
“江大夫,请。”带路的宫女还算客气,她从上面得知这是静王的准王妃从宫外请来给太子看病的。
江城收拾了一下心情,点头:“劳烦带路。”
他不是情绪外放的人,所以纵使心中万般迷惑,甚至有些措手不及,面色依然温润如玉,很好的将一抹慌乱收在眼底,全身悠然自若,气质斐然。
宫女好几次偷偷瞧过去,脸都有些发红。她也是见识过各种皇子贵人,但是这位神医明明就是个普通人,却有另一种风姿神采,也是叫人过目难忘的。
在江城见到容若,慌乱由欣喜替代:“容姑娘!”顿时明白,叫他过来的,就是容若。
容若微微一笑:“江神医,又要麻烦你帮我一次了。”
上次替燕回祛毒,江城和她之间很有默契,而最重要的一点,她知道太医院的人不会理解她的这种治病方式,也会吓到他们,江城不一样,她从他眼中看到了对医术的狂热,这是一个视医学为圣的人,而且他足够年轻,能接受不一样的新鲜东西。
等江城知道,这次医治的对象时太子时,江城微微一愣,随后微笑起来:“我希望能帮上容姑娘的忙。”
容若看到他身上从容不迫的淡定,更为欣赏,这个男人,有一种叫人安定的气息。她相信,这绝对是一个很好的搭档。
容若冲他点头:“出了事,一切责任会由我来承担。”
江城黑眸温润,目光柔和的放在容若脸上,语气诚恳道:“我相信你。”
这个姑娘,每次都让江城感到惊艳,他平淡的人生,似乎因为容若的出现,瞬间绚丽起来。第一次,在医治一个病人之前,就让江城如此期待。
江城先带着药箱进太子寝殿,他要准备一些东西。
容若细心的清点各种,保证待会儿不会出现短缺的情况。
陆思茗从外面进来,她一眼望过去,看着容若沉静的脸蛋,睫毛下垂,投影下一片弧形阴影。
她慢慢靠近过去,嘴角带着得体的笑容道:“容小姐,还有缺的话,我叫下人准备。”
容若一抬头,对上陆思茗善意的眸光,也弯了弯嘴角:“多谢太子妃。”
陆思茗苦笑着摇摇头:“你替太子治病,不用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