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李太医应该不在太医院,前儿个我听闻桑昭媛这两天害喜害的厉害,所以白天的时候,李太医都在桑昭媛那边。”舒晴说这话时表情很微妙,时不时还用余光偷虚瑾贵妃一眼。
瑾贵妃端坐在高位上,嘴角凝着笑,但无论是眼神还是脸色都冷了几分。
良久,瑾贵妃才淡淡嗯了一声,道:“那便晚点再去找他吧,桑昭媛既然害喜厉害,过几日的游园会就不要去了,如今重中之重乃她肚子里的孩子,伤了龙胎就不好了。”
舒晴抿了抿唇,笑意从中露出来:“娘娘说的是,待会儿奴婢就去桑昭媛的锦澜殿告知她一声。”
容若在旁边写药方,这会儿刚落笔,把方子交给舒晴:“贵妃娘娘常年劳累以至身子有些虚,先吃这几味药补一下身体。”
“不知神医能否将娘娘的病根给根治了?”舒晴接过单子,友好的笑了笑。
“这个的话,等我与李太医详聊之后再说吧。”心底的疑云越扩越大,看瑾贵妃的样子好似不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作为宫廷御医的李太医必然不可能是什么沽名钓誉之辈,那为何他也没看出来,还是看出来了,基于什么原因却没有说呢。
容若不明白背后的原因,可是她却分析得出,如果连一个御医都不敢说的事,她如果随便乱说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容若暂时选择装作不知。
“你们都出去吧,本宫累了。”瑾贵妃抬手扬了扬,让舒晴和容若退下。
“奴婢告退。”舒晴福了个礼,弓着身往后退出去。
容若依然点了点头示意,她不是宫里的人,还是皇帝请回来看病的,虽然对瑾贵妃恭敬,但不用像舒晴那般,再则,她还有静王未婚妻这一层身份在,免去了磕头下跪那一套。
头一次,容若很欣然的接受这个身份的存在,不然接受了新时代教育的她真是不习惯动不动给人下跪磕头。
从房间里出来,容若踌躇了,不知道接下来去哪里。
李太医晚上才有空,而按照皇帝的吩咐,这两天她是要住在宫里了,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给她安排住所。
“神医,红姑姑刚才同奴婢说了,这两天你都会在宫里给娘娘诊病,适才奴婢已经叫人收拾了一间房出来,请随奴婢来。”
容若挑眉,这舒晴不愧是瑾贵妃身边的人,做事很周到啊。
“你不要叫我神医了,就称呼我容姑娘吧。”
舒晴抿唇笑道:“容姑娘年纪轻轻医术了得,真叫人敬仰。”
“客气了。”容若对于不太熟的人话是不多的,稍微应付了一下。
从主殿过去,走了一阵后,舒晴带着容若停在一件房门前,含笑道:“这便是容姑娘的房间了,还请容姑娘好好休息,有事吩咐下人即可。”
“多谢。”容若点了下头,推开房门走进去。
房间不大,但处处透着精致,一如主殿给人的感觉。
舒晴体贴的帮容若合上房门,这房间里就剩下她一个人了。
容若走到窗前,将窗户都打开,外面是一个小花园,冬日百花凋谢,草木枯黄,无端给人萧索凄凉,寂寥空旷之感。
容若长睫微垂,眸色沉沉,脑子里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想不清楚,感觉一团乱麻搅和在一起,想找个头绪,就是找不到。
她总觉得自己应该是抓住什么关键了,可是那突然闪过的灵光快的她连尾巴都没瞧清,就一闪而过。
容若抬手揉了揉眉心,抬头看向那红墙黄瓦,高墙将院子围起来,给人心中生出万分压抑,就好似被囚禁在中间,永远不得自由。
皇宫,是多少平民向往的地方,可是唯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明白,这不过就是华丽的囚笼罢了。
这么一比较,倒是有些怀念起静王府的问菊苑来,虽然与慕北辰有赌约在,可是他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也从来不过问她在做些什么。
慕北辰一张俊美非凡的脸庞浮上眼帘,脑子里有一层什么薄薄的东西咔嚓一下轰然碎裂,容若纤细素白的手指抚上窗台,黑眸中反射出一道光,幽亮深沉,如古井中倒映的一束光,努力穿透黑暗,可是深不见底。
窗户随着风来回晃动,那阴影也飘忽在容若清丽的脸庞上,使得她原本明艳的光彩多了一份晦暗不明。
瑾贵妃那边,自容若离开后,从后面的另一扇门走进来一个年约五旬的老妇,她的脚步急而不乱。
“五公主,皇上派人来了。”
瑾贵妃缓缓抬头,看向老妇人,她是自己的奶娘陆嬷嬷,亦是瑾贵妃最信任的人,从西凉到大昭,从未离开过身边。
陆嬷嬷口中的皇上自然不是大昭皇帝慕楚,而是西凉皇帝赫连枭,瑾贵妃的大皇兄。
闻言,瑾贵妃柳眉蹙在一起:“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以奴婢猜测,皇上应该是觉得时机已成熟,希望娘娘这边早做准备。”
“皇兄未免太自信,难不成他就不怕本宫身为大昭贵妃,将此事告知大昭皇帝吗?”
陆嬷嬷一惊,苍老布满皱纹的脸容整肃道:“西凉储兵二十载为的就是这一天,娘娘可要三思啊。”
瑾贵妃冷笑:“当日父皇不顾本宫意愿强行将本宫当成联姻的工具,如今二十多年过去,他们还是不放过我。”
“五公主,奴婢与您都应该明白,这是您身为西凉公主的责任,万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
“好了,这个事情容后再说。”瑾贵妃摆手打断陆嬷嬷的话,缓缓起身,紫红色的华服拖过地面,泛出涟漪光圈,她沉静的面容仿若陷入回忆。
在陆嬷嬷疑惑的目光中,瑾贵妃凝着眉头,问道:“陆嬷嬷,你可还记得当年他……带回来的那个女人?”
“谁?哪个女人?”陆嬷嬷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重复了一遍,随后不知道突然想起什么,浑浊的眼眸一眯,顿显凌厉:“公主,你是说她!”
“虽然本宫只远远瞧见一回,可是任何一个人见过那个女子之后,都不会轻易忘记,更何况当年因为她……刚才那位替本宫诊病的容若,长的与她有七八分像,本宫恍惚间还以为那个女子又回来了。”
不仅仅容貌,就连身姿气度都如出一辙。
陆嬷嬷刚才并未见到容若,纳闷道:“难道世间竟然有这样相像的女子。”
“你去找人查一下,容若的身世。”瑾贵妃刻着风霜的眼角稍稍往下垂,看不出她眼中的思绪。
陆嬷嬷精明的眼色亮了亮:“公主是怀疑她和那个女人有关。”
“本宫问过她的身份背景,名字不一样,但本宫不确定她是否隐姓埋名……”
“不可能。”不等瑾贵妃说完整,陆嬷嬷断然否决道:“五公主未曾接触过那女人,奴婢却是听宫里其他人说起过,那个女人性格清高孤傲,便是威逼利诱都无动于衷,若不是如此,文惠太子……”
陆嬷嬷倏然住口,似是触动了什么不可说的隐秘。
瑾贵妃一怔,眼眸颤动,出现一瞬的恍惚,又很快恢复平静,淡淡道:“便是个人的命,终究谁也逃不脱被人掌棋的命运,本宫如何,他又如何。”
红唇往上挑起浅浅的弧度,眸光冰冷,笑容也寒了几分,更添着一抹看透人世的讥讽。
“唉……”陆嬷嬷长叹一口气,“要不是那天的意外,也说不好结局是否又不同。”
瑾贵妃圆润白皙的手指拂过宽袍衣袖,敛眉道:“你说的意外,便是那女人突然消失那一天吧?”
“是的,五公主可还记得那天从阿兰宫传来的女子尖叫。”
瑾贵妃缓缓摇头:“本宫不大记得了,说起来这个事情后来父皇严令宫中任何人再提及,所以如今已没人知道为何那日他在阿兰宫身受重伤,也没人知道为何馨妃死在一旁,还有那个女人,怎么又突然消失不见。”
“奴婢倒是听人说过,在事情发生之前,是馨妃带着那女人去的阿兰宫,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陆嬷嬷一张老脸沉敛凝重:“奴婢想,这件事随着先皇去世,估计也成了永远解不开的谜题了。”
瑾贵妃黑眸沉了沉,心情复杂,父皇当年不顾她的意愿强行送来大昭,如今皇兄又叫她背叛自己夫君,西凉是她母家,可是何曾给过她温暖。
她的父皇心怀雄韬伟略,性情暴戾,喜怒无常,对他们这些子女从来就是古板威严,他志向远大,一心想要有所抱负,攻下其他三国一统整个大陆。
若说那些年唯一曾体会过的一抹温情,便是来自他。
印象中他喜欢穿天青色的衣袍,远远走过来,像是初春最和暖的一缕风,吹的大地一片绿意盎然,春回大地,连冰凉的心口都渐渐复苏。
他总是挂着明朗温雅的笑,黑色的眼睛是山涧最清透的泉水,笑着抚过她的发顶,再变出御花园中最鲜艳的一朵花,上面许还带着一滴甘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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