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完了,楚望知是什么人,朝堂交锋多年,楚望知是什么人他比谁都清楚,他不是燕正道那样的粗人,也不是孙乾那般喜欢逞口角斗是非,除非有证据,否则楚望知绝对不会这个时候站出来,就为了对他明讽暗刺。
皇帝一看,哪里还能不明白的,明显就是汪择心虚了,再想想那份奏折上的东西,若有所思的扫了靠他最近的太子一眼。
太子冷不丁被审视般的扫了一下,浑身一个激灵,垂头继续保持沉默,只有垂放在两侧衣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微微发颤。
“太子。”
冷不丁被皇帝一喊,太子慕靖宇浑身一个激灵,心口跳的慌,脸上保持着平稳,双手合拢恭敬一拜:“儿臣在。”
“这件事,朕就交给……”
不等皇帝话说完,汪择似乎也才想起太子来,眼中闪过一抹亮光:“太子,太子,臣是冤枉的,您一定要帮臣,那矿脉的事情,您……”
陆从文重咳一声,汪择立时一惊,原本因为惊乱的面孔还是煞白,但是表情倒是没有那么扭曲,重重的往地上磕了个头,带着哭腔道:“请您务必明察秋毫,还臣一个公道!”
楚望知微微皱了皱眉头,和燕珣对望一眼,两人了然,刚才汪择口不择言必然要说的不是这句话,还是经过陆从文提醒才临时改口,那么这件事的幕后莫非还有太子的手笔不成。
陆从文站出来,垂眸道:“皇上明鉴,臣以为此事牵涉朝廷官员,理应按照律法由三司同审,届时查清真相,再做论断不迟。”说完后,看了眼汪择,安抚道:“汪大人也切莫心急,是非曲直,自有皇上公断,汪大人只需把自己所知说清楚了,没有人会平白冤枉你一个。”
汪择闻言忙不迭的点头,擦着额头的汗,道:“是,是,臣自知对叶家隐瞒山下有矿脉的事确实有些不道德,都是臣私心作祟,臣错了,臣知错……”
皇帝却没有耐心再听这些话,大手一挥:“凌铸苍、晁震、张日安,朕给你们七天时间,将这些事都查清楚,务必人证俱全,证据确凿!”说到后面几个字,皇帝咬着牙,重重吐出,一听就知道含了不少怒气。
三人一同出列齐声恭拜:“臣领旨。”
皇帝又下口谕:“郑智,整束守备军,将昨日守城门的兵士交予刑部审查,你另派人在城内外严查。”
郑智见皇帝暂时没打算对他降罪,心口微松的同时不得不再次提高了双倍的警惕,高喝道:“臣遵旨!”
凌铸苍心里直叫苦,他本以为简简单单的案子,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一层,若没查出个好歹也就罢了,若……凌铸苍不敢往下想。
另外两人是都察院的张日安和大理寺卿晁震,后者是刚年过不惑的中年人,自是踌躇满志的时候,前者却年岁已大,准备明年致仕,也算功德圆满。
从头听到尾,他们也都知道了此次事情的棘手程度,可是皇帝交付的命令又不能不听,互相之间看一眼,眼中同是苦笑。
先不说城门口那布幡是怎么挂上去的,贼人是否还被封锁在城内,就算在城内又如何,换了衣装往街市里一隐,一眼看去都是普通百姓,你能看出哪个才是嫌疑人。
其次宫里的就更不好办了,禁军层层驻守的皇宫,还有内卫看护,居然有胆大包天的闯了太后宫殿,这不吝于谋刺差不多重的罪了啊,简直就跟头上悬了一把刀一样,谁知道下次是不是胆敢行刺了。好了,现在的禁军首领还是当朝三皇子,三位大人一想到这里,哭的心都有。
要说起来,里面最好办的反而是汪择了,既然有契书在,总要有人情往来,这一来一去不可能不经过一些人手,事事要一个兵部尚书事必躬亲吧。
等走出宫殿的时候,三人心中已有了谋算。
刑部尚书凌铸苍先开口道:“当务之急还是分别行动吧,叶家案子的档案文书还在刑部归列着,我先去找出来看看有无漏处。”
张日安点头:“凌大人所言有理,那汪大人也交给你刑部一同审理,至于禁军那边,还得劳烦晁大人跑一趟,至于其他的,我都察院一定全权配合凌大人,有什么吩咐两位大人开口即是。”
凌铸苍恨不得一口唾沫淹死这个老匹夫,你把事情都推给别人了,还好意思说你从头到尾配合,配合个毛。
晁震也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可是他在三人里面年纪最轻,倒是不好说什么,再说事情总要有人做,只得硬着头皮应承道:“希望大家同心同德,早日给圣上一个结果吧。”
一想到皇上就给了七天时间,另外两人同时叹了口气,双手抱了抱拳,分头行事了。
另一边,孙乾几步匆忙赶上陆从文,喘着气道:“陆太傅,汪大人当真做了那等糊涂事?那叶家的案子,莫非和他也有关系,那太子……”
“孙大人!”陆从文停下脚步,眼角余光左右扫了一眼,冷声喝止道:“圣上尚且未下明断,你如何在外胡说,小心祸从口出!”
“下官失言。”孙乾不知是跑的还是被陆从文这么一吓,初冬冷风涔涔,他的额头却滚了一圈的汗珠。
两人避到一处草木渐枯的宫墙脚边,孙乾压低了声音:“适才下官看殿上并未出现刘宰相的身影……”
陆从文冷冷一笑:“他倒是消息得的快,称病未上朝。”
“什么,难道他早就知道……”孙乾眼珠子一转,皱眉道:“刘昌本历来都是皇上的口眼,这个时候不出现,奇怪的很啊。”
“这有什么,刘昌本背靠着皇上,那是谁都不得罪,他心里门儿清,比你我都聪明多了,要不然他一个寒门学子能爬上如今宰相的位置。”
孙乾从中听出了一点味道,压了压乱跳的心口,试探着道:“汪择并非糊涂的人,此次的事情照理就算他真的坑了叶家的矿脉,也不能被翻出来啊。”总不至于在京城做了多年官的人,连这点替自己擦干净屁股的事情都整不利索,那也是白当这个尚书了。
陆从文面色凝重,眉头压着眼角,目光看向宫墙一角,“你还没看明白吗?自从太子中毒以来,有人安奈不住,要断太子的手臂了。”
孙乾心口漏跳一拍,惊道:“你是说……是谁?”
最有嫌隙的自然是慕凉呈,可是他现在失势,被皇帝关王府里禁闭后也算低调,私下与朝臣的联系也断了,表面真当是一个诚心发省的听话儿子角色。
还有一位,刚刚还朝的静王,他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无权无势,来历不明的准王妃,要说这个准王妃也就小孩子能当真,像他们这些老谋深算的可都是当笑话看的,试问哪朝哪代当真有皇子取一个民女为正妃的,就是纳妾也都是下品官员之家教养出来的闺阁女儿。
可就是这样一个女子,一出手救治太子还抓出了背后下毒的是惠妃,不仅让惠妃被打入冷宫,连带着端王关了禁闭,而静王却一跃而上,直接拿走了原本在端王手中的禁军。
“难道是静……”孙乾想了下又否决了,“不会,若真是他的话,何必多此一举。”早先容若不出手,太子早就药石罔顾,撒手人寰了。
“眼下还没定论,这段时间小心些行事。”事发突然,陆从文也还没搞清楚内中情况,实际上他对汪择也是有怨言的,连这点事都处置不干净,还能成什么大事。
“下官明白。”孙乾心有戚戚,不管如何说,他与东宫太子妃是姻亲关系,早就被划归到东宫一脉,势必荣辱与共,没有选择的机会了。
外面楚望知和燕珣站在宫门口的地方,楚望知看了眼匆匆离开的孙乾的身影,拍了下燕珣的肩膀:“这几年时局越发混乱,燕家往后行事还需谨慎。”
燕珣无奈一叹,他如何不知道刚才朝上的情形,燕正道明着要皇帝彻查叶家的案子,那不是在皇帝脸上打巴掌嘛,虽然大家都知道这案子如今被闹成这样,整个京城必然都要议论纷纷的,想藏着掖着不可能,可也不该是燕正道说出来,如此一来,势必要在皇帝心里烙下一个居功自傲,目无皇权的印象。
本来这几年燕家就艰难,被皇帝忌讳,手中的百万燕家军更是烫手,无数人都把目光放在燕家身上,若不是还有北狄和西凉虎视眈眈,恐怕燕家早就不复存在。
想到这里,燕珣心中难免出现一种兔死狗烹的悲哀来。
想他们燕家带着燕家军守护大昭国土,数次出生入死,与敌国拿性命拼杀,到头来换来的也不过是皇帝的猜忌,还有朝中那些心思不良的阴谋层出不穷,为的就是他们手中的军权。
前几日在西山狩猎场,汪择和孙乾提议的什么荆南三十三寨,什么剿灭山贼,那都是幌子,真正的意图却是分裂燕家军,打乱重编后,自要选择各自统率的将军,这是明摆着争兵权。
后来楚宣看似插科打诨的一席话暂时是堙灭了这个话题,可总有人不死心,就是换了由头,随后还会被提起,总归是治标不治本。
阅读策江山:嫡若惊鸿最新章节请关注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