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若眼珠子往瑾贵妃那边瞟了瞟,也亏得瑾贵妃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先不提是不是所有人都期待桑昭媛把孩子生出来,单说皇帝老儿的儿女——
容若手指头掰了掰,一二三四五六七……这叫子嗣单薄,那普通人家生一个的直接称为绝后了。
瑾贵妃训完了钱常在后,请示皇帝道:“皇上,如今看来钱常在并非故意为之,不过黑猫伤了人,怕是不能再留在宫中,您看……”
从瑾贵妃得知桑昭媛这边出事,再确定桑昭媛的肚子留不住时,不得不说瑾贵妃心中有些遗憾,她本来打算等桑昭媛生下孩子后放在自己膝下抚养,也是为日后谋划。
可自从容若跟她说了身上的毒后,她对这样本身可以说完美的安排产生了怀疑,若是她猜测的那样,她就是做的再多,或许都是无用功。
瑾贵妃脑子里一瞬间闪过了很多想法,下垂的睫毛遮盖住眼眸中明明灭灭的光,凤穿牡丹的金色宽袍蜿蜒拖地,将她烘托的华丽贵气,使得她雅静贤淑的脸容更显得大气雍容。
皇帝单手靠在椅子扶手上,垂目沉默了一瞬,复而抬起头,幽深难测的目光看向钱常在所在,低沉的嗓音,平缓道:“黑猫处置了,至于钱常在……禁闭在储秀宫,无召不得外出。”
钱常在咯噔一下,扑过去哭喊道:“皇上,皇上……嫔妾并非故意所为,您不能这样对嫔妾啊皇上……”后宫女子倚仗的就是那么几年青春貌美的岁月,若是被禁闭在宫殿,就跟贬到冷宫也没区别了,特别加上无召不得外出,不出意外,钱常在这一生就没指望了。
瑾贵妃揉着额头,对着陆嬷嬷一个挥手:“拉她下去,在这儿哭哭啼啼的做什么。”
谁知,陆嬷嬷还没动作呢,另一阵更大的哭声传来,那声音尖利哀戚,哭的震天动地,惨绝人寰。
容若揉了揉耳朵,委实是被那哭声给刺激到耳膜不舒服了。
“皇上!皇上要给嫔妾做主啊!”随着哭声越来越近,帘子被掀开,一团人影像鬼混般从里面飘飞而出,直对着皇帝扑了过去,“嫔妾的孩子就是给那贱人害死的,皇上怎么能轻易饶了她的命,皇上要给我们的孩子报仇啊!”
出来的人不是桑昭媛是谁,她此刻面容苍白,连嘴唇都毫无血色,赤着脚踩在地面上,身上的单衣还带着残存的血迹,纤细单薄的身体微微发抖,眼泪潺潺往下流,哭的梨花带雨,好不叫人怜惜。
桑昭媛扑的过猛,眼前一黑差点就扑到地上,幸好皇帝一把拉住了,“怎的就跑出来了,手上这么冷,还不快回屋里头去。”
皇帝扶着桑昭媛的腰背搂进怀里,握住她的双手,眼中有疼惜外露,桑昭媛抬头看向皇帝,欲语泪先流,蹭在皇帝胸口,呜呜咽咽的哭诉道:“皇上您要为嫔妾和咱们的孩子做主啊。”
皇上拍了拍她的额头安抚:“放心,朕已经处置了惊扰你的猫,至于钱常在,她也得了教训,你且安心休养,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是啊,桑昭媛你也不要太伤心了,犯事的是畜牲,你也不能同它计较不是。”怡妃执着绣帕的手惦了茶盖推开上头一层茶沫,轻轻呼出一口气,眼带轻讽的扫过桑昭媛故作娇怜的姿态,嘴角含轻笑道:“你再哭,钱常在可真就伤心了,以后还得你去储秀宫看望她才是。”
怡妃的话轻飘飘的看着没分量,但容若发现,但凡怡妃不出口,一出口就是四两拨千斤,挑拨的毫无痕迹。
单说这句话,先是提醒桑昭媛犯事的是钱常在的猫,可你能怎么办,总不至于和一只畜牲计较,再点一下皇帝给钱常在的惩罚就是无足轻重的禁闭,万一运气好了,钱常在还是有机会从里头出来的。
果然,听了这话后,桑昭媛神情就变了,她没了孩子,心里头的恨比哀伤更多,她出生低微,好不容易怀了这胎,还准备以此来稳固她在后宫地位,结果就因为出了一次门孩子给撞没了,与其说那黑猫该死,钱常在更该死,她是绝对不会放过钱常在的。
“皇上!嫔妾相信这绝对不是巧合,嫔妾恳求皇上把钱常在宫里的奴才们都抓起来一个个严刑拷打,总有一个会招的,定是钱常在见嫔妾怀孕了心生嫉妒,才指使了她的猫来害嫔妾。”桑昭媛眼底闪过一抹阴狠,抓着皇帝的袖子哀戚道:“皇上,嫔妾一闭上眼睛就是我们的孩子在哭泣,求嫔妾这个母妃要给他报仇啊皇上!”
桑昭媛如泣如诉,声嘶力竭,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骄纵明艳的容颜在失去了一切精致的描绘后,反而呈现出类似梨花般的朴素清雅,哭过后,那泪水涟涟,任凭谁看了都想要怜惜一把。
容若感觉一些好笑,诚然桑昭媛也是个演戏的好手,谎话一出口连自己都信了几分。还没出生的孩子就是个胚胎,一个胚胎会说话就真的有鬼了。
“母子连心,感人至深,这一点臣妾最是深有体会。”蔺妃事不关己的静坐许久,听到这儿,她也站起来,走到皇帝面前,福礼道:“想当初太子中毒那会儿,臣妾比谁都心急,如今臣妾倒是可以理解桑昭媛的心情,说到底桑昭媛肚子里的孩子也是太子的弟妹,臣妾认为随便处置了只黑猫的确过于草率,不若正如桑昭媛所说的,把钱常在宫里头的人都抓起来问个清楚,一来是全了桑昭媛的母子情,二来要是宫里真有那不安分的,及早处理了也是好事。”
到了这个时候,已经没人再理会钱常在了,每个人心里都有小算盘,怡妃和蔺妃想的是什么容若不清楚,但她明白一句话,无风不起浪,她们在这里吹风,怎么可能只是为了给桑昭媛寻个公道。
所有人屏息凝气,都在等待皇帝做决定。
不过也没多久,皇帝大手一挥,“那便查一查吧。”
似是随口的一句话,主宰的是一群人的命运,生死不过是上位者一念之间。
说是查,多半是要用刑,先打你二十大板镇压一下,把你心防砸碎了,才能套出你嘴里的秘密。
钱常在宫里头人不算多,上上下下的宫女太监加起来也就三四十人口,审起来不算费事,只是游园会宴会马上要开始,已经耽误了时辰,自然不会再为一些奴才们把功夫耗费在此。
“皇上请先移驾鹤鸣台,群臣都等着呢,再说我们一大群人在这里吵的很,桑昭媛也该好好休养。”瑾贵妃缓缓自位置上起身,慢步上前。
陆嬷嬷遣了宫人拉着钱常在下去,至于她身边伺候的就直接拉到刑房审问,问出个结果后,再做惩罚。
钱常在失魂落魄的被拖到门槛处,她嗓子都哭的暗哑了,还在喃喃含着自己无辜。
“皇上,桑昭媛的孩子不是我们娘娘害的,奴婢有证据!”就在钱常在以为自己就这样一路被拖回储秀宫,从此过着暗无天日的日子时,这道声音简直像是一道光,瞬间点亮了她眼前的路。
“皇上!贵妃娘娘!奴婢手里头有证据,黑猫是叫人控制的,害桑昭媛的不是我们娘娘啊!”宫女声嘶力竭的大吼,使得整个殿里刚起的一点动静瞬间消失殆尽,所有人都被这个转折闹的没反应过来。
陆嬷嬷看了看,对瑾贵妃道:“是钱常在身边的贴身婢女珠莲。”
怡妃弯着手肘,反手用食指拂过耳朵上垂落的一颗红宝石,美目盈盈若含光,带着戏谑的笑道:“钱常在好能耐,连黑猫都能操控呢。”
蔺妃扬着下巴,眼睛从上往下看,含着蔑视的目中无人的眼神,轻哂道:“怡妃你是耳朵聋了吗,明明那奴才说的是另有其人。”
怡妃含星带光的水眸缓缓眨了眨,红唇娇笑道:“自是比不得蔺妃姐姐,依旧耳聪目明。”
“哼!”蔺妃从鼻腔里冷哼一口气,狠狠一甩袖,脑袋斜过去,手指着怡妃道:“你敢说本宫老!”
怡妃歪着头掩唇一笑,无辜的眨眼道:“皇上~您看蔺妃姐姐总是误会臣妾呢,臣妾嘴里何来一个老字嘛,明明是姐姐想多了。”
桑昭媛还在呜呜哭泣,皇帝时不时拍抚一下她的肩膀,最后将人交给了锦澜殿的侍女,扶着去旁边坐下歇息,这边才消停,那边怡妃和蔺妃又针尖对麦芒的交起火来。
“呵……”蔺妃恨不得手撕了怡妃做作的脸皮,斜睨着冷嗤道:“好大一朵白莲花!”
怡妃低下头抿着唇,一歪,正好歪到皇帝身上,水灵灵的大眼睛像一泓天山清泉,直望进皇帝眼底,“皇上,您看蔺妃姐姐总是误会臣妾的好意。”
怡妃拿捏得当,不管在别人面前如何的嚣张,在皇帝面前永远是娇柔不做作,性情爽直偶尔使点小性子,却总是恰到好处,所以入宫时日不短,依旧得盛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