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中的女子自小都是修习各种才艺,只是根据自身特性因而侧重点不同,不过随便拿一项出来表演不在话下。
大家没想到,看着病恹恹随时都能倒下的战如歌有如此琴技,手法上甚至不输才女之称的刘斯缈。
唯有容若知晓常年生病的人不得出门,音乐也可作她平生寄托,任何事情但凡多付出了心血,定然能得到与之相匹配的成果。
孙婧玉刚才是展示了双手书画的,右手写字,左手作画,成品算不得多绝妙,不过胜在新奇,叫人耳目一新,且狂草飘逸,满堂牡丹富贵逼人,很是应景应情,得了瑾贵妃一串手珠的赏赐。
现在看到战如歌先一步弹奏古筝,她不由得替刘斯缈提了一把心,谁都知道乐理音律这方面,除非两者差距甚大,否则珠玉在前,很难叫人再有兴趣。
战如歌刚才一曲,着实弹的很好,除了偶尔几个转音微微有点气劲不足,可除非在这方面花了心思琢磨的,否则一般人哪里分辨得出。
孙婧玉看着刘斯缈沉静的侧脸,她发现越来越看不懂刘斯缈了,以前不管发生什么情况刘斯缈的神态多少会泄露出内心的心思,但现在的刘斯缈平静无波的叫人看不透,孙婧玉隐隐感觉到一股不安。
孙婧玉手指轻轻摩挲着瑾贵妃赏赐的手珠,她一直知道刘斯缈的心思,对于京中传闻刘家和端王府联姻的事情也听了不少风言风语,若是如此,孙婧玉想着今日是刘斯缈最后的机会,除非她甘愿受刘宰相的安排,入端王府成为端王妃,可刘斯缈会吗?
孙婧玉在心里摇了摇头,刘斯缈对静王的心思不是存了一天两天,这么多年的执念怕不是那么容易消失,但刘斯缈从头到尾这么无动于衷,让孙婧玉猜不透的同时,也感觉到了一种暴风雨前的宁静。
“哈哈,都说刘相家的千金才艺双绝,风华无两,不知本王是不是有幸见识一二。”一声朗笑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说话的是宗亲里一位老王爷,按辈分来说,皇帝也是要称一声皇叔的,不过老王爷生性闲散,是个闲云野鹤之人,日子过的惬意,长的胖乎乎的,满面红光。
旁边一位官员顺着取笑道:“瑞王爷,您是要给自家孙子掌掌眼吗?”
老王爷捋了捋灰白色胡须,仰头笑的大声:“小兔崽子忒的没用,一把年纪连个孙媳妇都搞不定,还不是要本王亲自出马。”
某王爷的孙子一把拍自己脑门——我的个亲爷爷,有你这么诋毁孙子我的嘛。
其他人跟着都笑起来,气氛轻松,刘昌本谦虚了几句,都知道瑞王是拿自家孙子打趣,别人却不能蹬鼻子上脸,皇家的子嗣尽管再不好,也容不得他们随便批评。
容若看到富态健谈的瑞王老头,活脱脱一尊弥勒佛,顿时想起太医院院首吴道清来,那老头也是个鹤发童颜,胖的喜庆的像弥勒佛的,叫人挺容易产生好感。
“这坛青梅酒不吃了,月桂你给我收起来。”容若决定了,桌上喝不完的青梅酒送给老头儿去,到时候老头儿一乐呵,容若都能想到他笑出额头三道褶子,抚摸肚子的模样。
月桂一怔,这……没听说过参加宴会吃不完还带打包的啊。
她们也就没注意刘斯缈何时起身走到大殿中央,直到刘斯缈宛若黄莺出谷的声音绕梁三回最终送到容若耳边——
“臣女献丑,想请教容若容姑娘。”
容若莫名其妙被点到名,眨了眨无辜的眼神,她这破身体不是容易招太岁吧,怎么尽有人找自己麻烦。
有好戏看,殿中其他人不管是喝酒的还是交谈的暂时都停了下来,气氛一下子低到冰点。
“斯缈不才,希望容姑娘不吝……赐教。”这回,刘斯缈直接面对着容若说的,容不得容若再装傻听不见。
最后两个字从刘斯缈嘴里吐出来,不像是请教,眼神灼灼,反而挑衅更多一点。
某王爷的孙子双眼发光,咧开了嘴,哈喇子都快流出来,呼噜噜吸了一口,拍了拍旁边秦克卿的肩膀,激动道:“快看,两位大美女大战,快打起来吧!”
秦克卿滚着手中酒杯,狭长的眼眸带着邪气拉成一条线,眼底黝黑的光芒带着狂野的炙热,升起的不知是征服欲还是毁灭他人的疯狂。
慕原澈拿着玉箸的手一松,玉箸敲击桌面后滚落地上,发出不轻不重的撞击声,他眨巴眨巴了两下眼睛,哇哦一声,大惊小怪道:“皇兄,两女争美,世上不常见啊!”
慕北辰凉凉一个眼风扫过去,慕原澈护着胸口避开三尺,“我是说小嫂子会不会应战,就要看她对皇兄的爱有几分。”
慕原澈嘴里啧啧两声,没看出来斯斯文文的刘家小姐一出招,就来了个大的,真是——大快人心啊!
有好戏瞧了,嘿!
另一桌,肖红梅不甚了解道:“上回红花绘时,刘家小姐是输给了这位静王未婚妻的吧?”
“肯定不是为了上回的事。”林原秀露出我看透一切的表情,对着肖红梅神秘一笑:“蓝颜祸水啊。”
而被自己亲娘嫌弃了无数回的楚风君子如风的扇了扇手中折扇,桃花眼流光四溢,潋滟一池波澜,面对不少姑娘暗中投过来的秋波,他很是博爱的一一回以笑容,惹得姑娘们娇俏的脸庞红扑扑的。
“瞧见没,这刘小姐都疯魔了,准是为了二哥给闹的,唉……祸水啊祸水。”这一点,楚风和他娘有着惊人的相似看法。
燕回轻斥道:“不要乱说。”他一低头,眼中一抹仓促的乱很快闪过,随后抬头又是坦荡如初。
高位上头,蔺妃冷刺刺的笑了,眼睛轻慢的瞥着怡妃,开口道:“怡妃,合该你下去当评判的时候到了,毕竟一个是你看好的义女,一个要当静王妃的人,你给她们两个断个高低,再合适不过。”
听了这话,怡妃倒也不恼,不紧不慢的笑起来,道:“怎么蔺妃姐姐不是来给太子妃找个伴的吗?倒先关心起本宫的家事来了,有劳蔺妃姐姐惦记着,本宫感激不尽。”
蔺妃眼中毫无笑意的勾了勾嘴角,“不谢,希望怡妃不会鸡飞蛋打才好。”
怡妃眼角柔媚,眉目风情流转,咯咯娇笑道:“那就与蔺妃姐姐共勉了。”
大殿中央,刘斯缈越过人群,眼睛直视着容若,认真中带着一种偏执,容若知晓她是为了谁,却不想被刘斯缈拖着供人观赏,跟耍猴似的。
“众所周知,容姑娘在红花绘中琴艺、舞艺、棋艺连夺三项魁首,斯缈自愧不如,因而适才娘娘赞斯缈京中第一的称号,斯缈实在不堪此殊荣。”刘斯缈微微抬高了嗓音,让所有人都听的清楚,她眼尾上挑,明明带着少女的妩媚和优雅,但眼角勾勒的锋芒却那么犀利尖刻,一双眼凌厉逼人,闪现着妖冶的光,“臣女以为,皇上和娘娘们,以及在场的众位大臣都未见识过容姑娘风采,所以误以为斯缈有才,然而大家有所不知,斯缈之才为小才,只堪后院随便卖弄,当不起大雅之堂,容姑娘方是不出世的大才大德之人,斯缈有幸,请容姑娘指教一二,必受益匪浅。”
一席话自谦的同时把容若捧上了天,顺便还将自己无理强求变成了虚心好学,说的是有理有据,连容若都差点感动的涕泪横流。
容若指尖转着变为温热的茶水杯,眼睑半垂,看着手中茶水晃荡,激起一圈圈的涟漪,她嘴角勾起不明所以的轻笑,似讽带刺,
刘宰相皱了皱眉头,对刘夫人打了个眼色——怎么回事,不是出来的时候说好的?
刘夫人垂眸避开,她到底是拗不过从小娇宠长大的女儿的,再说了,若跟斯缈说的那样,嫁给静王和端王又有什么区别,她总归是女人,也是万千中的普通母亲一个,私心里还是希望女儿幸福为主,那些天下大计,筹谋策划为什么一定要以女儿的幸福为赌注。
若刘昌本知晓他夫人心中所想,一定大叹一句,妇人之仁,愚蠢至极!
所谓倾巢之下焉有完卵,他们刘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到关键时期他也不想站队,可说到底他迟早要做出选择的,太子那边和陆家连成一系,刘昌本就是站了太子,没有更牢固的关系他日后未必能得到太子的信任。
反而端王有明君之像,行事决断不拖泥带水,他若是将女儿嫁给端王为王妃,他们刘家和端王就牵连在一起,荣辱共担,若端王上位,他们刘家势必更水涨船高,在京城世家中名列前茅。且端王和他有共识,日后待刘斯缈为后,剩下的嫡子必然为太子,那么他们刘家起码几代之内,都将屹立不倒。
至于静王……刘昌本压根没考虑过静王!
在刘斯缈说完一大段话后,大家都等着容若的反应,而容若坐在那里一声不吭,不知是拿乔还是不敢,众人私底下起了各种揣度。
最后,还是瑞王打破了沉默,笑着击掌道:“妙极,妙极,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们今天也来个附庸风雅,一起品鉴品鉴昂,大家说是不是?”
容若默默的喝茶,默默的翻了个白眼,亏她还觉得老头儿是个慈祥的,结果是个肚里黑,昂你个毛线,品鉴嘛玩意儿。
刘斯缈上前去一步,眼神已带了咄咄逼人:“容姑娘是看不上我,还是目中无人。”
满殿之中,上有皇帝贵妃及其他妃嫔,下坐着大昭的股肱之臣,还有皇室宗亲们,如果容若目中无人,岂不是把这里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其罪大可至藐视皇权,轻则也得人一句轻狂无知。
容若嘴角溢出一声叹息,终于抬起头来,缓缓起身,以清音曼耳之音,平淡询问道:“你想怎么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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