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桑昭媛不知道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挣脱了两边的人,嘴里尖叫一声,冲了出去,跪扑到皇帝面前,想要抱住皇帝的脚:“皇上,听嫔妾解释啊,都是这贱婢胡说,嫔妾……”
皇帝憎恶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想也不想的在她手指头触到龙袍时,抬起脚就踹了出去,眼眸冷酷森寒,“这等蛇蝎妇人心肠,朕不想听你说话。”
桑昭媛索性趴俯在地上哭天抢地的,嘴里直含着冤枉,是贱婢胡诌乱言,而一旁的格橘眼中神色复杂,总体是大仇得报的快感,不像她原本怯懦的模样。
尚雬带着两个侍卫进来,向皇帝呈送了搜查结果,两人各端着一个盘子,其中一个放了一叠纸,正是和那张药方一样的双张纸,另一个更大的托盘盖了一层绸布,当绸布被掀开,顿时金光闪耀,照的满殿金碧辉煌。
证据都在拿过来了,魏鸿远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桑昭媛的哭声弱了下来,仿佛已经死心。
皇帝只看了一眼,挥挥手让人退下去,转头看向桑昭媛,语调沉的像是挂了秤砣:“桑昭媛,你可还有什么话好说?”
“容若,你就是跟本宫过不去。”桑昭媛倏的抬起头,一张血泪横流的脸表情狰狞,像是随时要扑过来将容若一口吞噬的发狂后的野兽,“本宫的孩子因为你流了难道还不够,你要害本宫到什么时候!”
容若也叫桑昭媛的做法恶心坏了,坏人可以坏到什么程度,容若曾经以为杀人放火无恶不作差不多已经是极限,可桑昭媛所作所为分明刷新了自己的三观,原来还有这种无视人命尊严,随意践踏轻视的女子,对啊,她也是女人啊,为什么能做出那样丧心病狂的事呢?
容若嘴上虽挂着绵软浅笑,眼睛里没有笑意,淡淡的迎向桑昭媛愤怒恶毒的眼神,她秋水般的明眸并不锐利,却有种说不出的冷漠味道,“昭媛娘娘,你有没有搞清楚一件事,为何你的人能轻而易举的偷换了太子妃的药方而东宫上下全无所察觉,为何我们会找上格橘,又为何你偏巧就听说了魏太医会做双张纸的事情?”
容若一步步走上前,蹲下身来,几乎是贴着倒在地上拼命昂着头的桑昭媛说话,眸光一厉,眼底有不宜察觉的冷色浮现,带着讥诮的口吻道:“真是个蠢货,从头到尾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
桑昭媛透着疯狂的眼神瞬间闪过一丝疑惑茫然,瞳仁骤然缩紧,“你说这个话什么意思?”
“难道你还不懂?”容若冷然的牵起嘴角,往后退着重新站直了,半垂的眼眸带着说不出的嘲弄意味,“果真是蠢到家了。”
桑昭媛指甲抠着地面,太过用力而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她脑袋中回想起那一日在御花园散步,是谁在说魏太医是陇西邺凉人,那里出过风靡全国的双张纸……又是谁无意中提及太子妃信任容若,非容若的药方不服……什么时候转过换药方的念头的,格橘?不,是格兰……
桑昭媛猛的瞠大双目,瞳孔也跟着放大,是谁?到底是谁?难道一切都是算计?不不,不可能……她转头看向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一言不发的格兰,桑昭媛摇了摇头,不会……
随后,桑昭媛突然想到,若格橘能出卖自己,换了格兰为何不可能?
失去力气的桑昭媛整个人再次摔倒在地,她嘴里发出凄然的惨笑声,笑声不连贯,像是夜鹰啼哭,听者发渗,她终于明白,这一场算计里,她彻头彻尾就叫人利用了,可到底是谁?是谁?
“原来是桑昭媛和魏鸿远勾结害人。”蔺妃用睥睨的眼神扫过容若,暗恨没有把这家人带下水,又叫容若这个小贱人逃脱了,冷声冷气道:“皇上,既然查明了事情真相,全是桑昭媛一手谋划,不知道如何处置呢?”
太子跟着叹了口气,眼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摇头道:“前不久陆贵人害的昭媛流胎,怕是记恨上了太子妃吧……”当时查出来是陆贵人一人所为,可联系陆贵人跟东宫的关系,桑昭媛会记恨上也正常。
皇帝尾指甩过腰间玉佩流苏,杏黄色的流苏晃出一个轻盈的弧度,沉下了眉眼,看也不看桑昭媛,冷冰冰的语调道:“下了她的昭媛分位,贬为宫奴,既然她这么喜欢使手段,便叫人用猫刑处决吧。”
一听这个刑法,怡妃眼皮子动了动,低头垂眸不语,蔺妃脸色也白了点,倒是没有再开口,想来皇帝也是恨极了桑昭媛的手段,才会开口说出那么残忍的刑法。
“把她,拖下去吧。”皇帝一挥手,刘恁立马使眼色叫殿中的宫人把有些失心疯喃喃自语的桑雪拖了起来。
瑾贵妃侧头对皇帝,请示道:“皇上,还有个魏太医……是先下狱还是……”
皇帝却是没有看向她,眼眸一动,望着慕北辰道:“刚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有谁在桑雪背后?”
瑾贵妃捏紧手指头,雍容的面庞没有半分表情外泄,不过眼中闪过一抹嘲讽悲凉,多年夫妻,瑾贵妃哪里不了解皇帝,他这分明怀疑自己就是桑雪背后的人。
容若垂目,用手指头抹着衣袖处一点污渍,眼底流转着丝丝嗤笑,皇帝明知桑雪是别人手中棋子,还是先处置了她,该说桑雪罪有应得,但于皇帝而已到底是陪伴多年还宠爱有加的枕边人,一句猫刑说的那么斩钉截铁,仿若陌生人般狠辣。
倒不是为桑雪同情,而是忽然觉得或者生为皇家之人,骨子里的冷漠无情都是遗传的。
“父皇,或许可以问一下魏太医。”慕北辰玉冠束发,一贯清冷的眸子极为静远幽深,玄色金龙盘云服套在身上,将他内敛的矜贵清华全都渲染出来。
皇帝眼皮子一撩,严肃的面容似有沉思,右掌放在扶椅上,身子微微转了个方向,浑厚的嗓音压的极低,恍若带着夏日暴风雨即将来临前的压抑窒息感:“魏鸿远。”
就这么被喊了一个名字,魏鸿远吓的差点跳起来,匍匐在地颤抖不停,他双手摊开撑着地面,大把大把的汗水直接从额头滑落滴在大殿石板上,“微臣……臣……微臣……”嘴巴开开合合,除了这两个字再也说不出其他的。
“刚才他不是都招了么,结果有人哭穷卖惨的,硬是把大家的视线转移了。”蔺妃拍着椅子站起来,矛头直指怡妃,毫不客气道:“本宫也觉得桑昭媛为人蠢了点,哪里能想出那些个弯弯绕绕的事来,原来是有人在背后指点呢,那就难怪了。”
怡妃偏着头,眉头拧成忧郁轻愁模样,道:“皇上您看,臣妾一句不说,反而叫人赖上了。”
“怡妃你就别装模作样了,谁干的事谁知道,否则你心虚什么?”蔺妃得理不饶人的模样,吃定了是怡妃在背后作祟。
怡妃自然也不是吃素的,马上反唇相讥道:“蔺妃凭着一张嘴就能断案了,真真厉害呢。”
“呵——”蔺妃不悦的冷嗤一声,眼中暗沉的狠色一闪即逝,“谁不知道魏鸿远是你太仁宫的常客,跑的再勤快点,差不多能给你看宫门了。”
怡妃娇红的唇色扬起一抹笑容,意有所指道:“蔺妃的意思谁跟谁有点牵连就是有怀疑咯?你眼下之意桑昭……桑雪又是受了谁的命令?”
众人皆知,桑雪出身乃瑾贵妃身边的贴身侍婢,千里迢迢自西凉开始就跟在身边,一路到了大昭,这种主仆情谊在外人看来定当是足够深厚了。别说桑雪背叛瑾贵妃,谁又知道是不是瑾贵妃自己生不出孩子故意推桑雪出来承蒙隆恩,好巩固自己的地位呢。
因此,要是桑雪听从瑾贵妃的示意做了点什么,于情于理,都是可以叫人理解的。
正是因为如此,皇帝头一个对瑾贵妃起了疑心。
蔺妃叫怡妃这么暗指,当下拉下脸,愤而转向魏鸿远:“你说,到底是受了谁的命令来陷害太子妃和东宫的?”
“臣……微臣……”魏鸿远目光有些涣散,不停的重复着冤枉的字眼,仿佛被逼入绝境即将崩溃,眼底泛着青色,一张脸惨淡如斯。
“魏鸿远!”蔺妃突然大喝一声,咄咄逼人的态度倾身压过去:“谋害皇家子孙罪可诛九族,你难道还要帮着背后的人隐瞒真相,打算全部的一切你都自己扛下来?你可想好了,你是不是扛得下?”
“微臣……”魏鸿远终于叫蔺妃的一声厉喝给吼的清醒过来,眸子慢慢聚焦起来,嘴唇蠕动了一下,刚张了张口型,突然脑袋一歪,身子‘嘭’重重撞击在地面上,口角白沫瞬间喷涌出来。
蔺妃被惊吓了一跳,眼看着魏鸿远到底,还保持着原来的动作姿势不变,很缓慢才反应过来,脸色都白了。
吴太医赶紧上前诊看一番,摇着头道:“毒入肺腑,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