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除夕,皇帝都会摆家宴,一来与民同乐,二来犒劳臣子一年的辛苦。
家宴安排在下午,因为在宫里吃过宴会后,臣子们还要回家和家人团聚吃年夜饭,度过除夕之夜。
不过今年前朝后宫接连出事,皇帝已然没有大宴的心情,碍于祖宗留下的规矩不能破,只叫四品及以上官员赴宴,却是不用携妻带女。
乌云盖顶,天光昏暗,疾风带着冬雪,悄然而落。
容若伸手,一点雪粒子飘落手心,触手即化,成了淡淡的水渍,她挑起一边眉头,笑眯眯道:“王爷,您该进宫了。”倒不是关心慕北辰,实在是不想再和他同骑了!
慕北辰一身玄色紫金王爷袍,称的他天生贵气,风华无双,薄唇抿成冰冷的弧度,清然的眸子倒映出巧笑倩兮的女子脸庞,转开朝他的马走过去,淡道:“回府去,别乱走。”
容若拧着身旁一根探出头的枝丫,‘咔嚓’一声被折断,很是不以为然的撇撇嘴,这副命令人的口气,以为自己是谁。
凤梧跟着慕北辰转道朝皇宫的方向赶路,因此回去的路上只有容若和彩蝶二人。如果是绿雀的话,除非容若有问题,否则必定两人一路无话到家。
显然彩蝶的性子跳脱的厉害,才看到慕北辰走远,便忍不住挤眉弄眼的道:“容姑娘,跟我们王爷在一起,心很累吧?”
何止心累,简直是想死,容若风轻云淡的抬了抬眼帘:“还好。”
“虽然王爷表面看不出来,但他其实还是很在意姑娘的啊。”彩蝶催马前行,天空中的雪簌簌往下落,两个人把兜帽戴了起来,周围人声消弭,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一马二人,“就说上次姑娘不见了,差点没把我们家王爷急死,还有今天啊,本来王爷一早该入宫的,这不陪姑娘差点耽误皇宫家宴。”
容若眼眸半垂,慕北辰是着急,恐怕他的急和彩蝶嘴里的是两回事吧,慕北辰怕她不见坏了自己的计划罢了,跟她本人却是没有多大关联。至于今天,天知道慕北辰心中又怀着什么算计才跑前忙后,反正叫她相信慕北辰对她有多少好心,她定是脑子秀逗了才会相信。
彩蝶也不管容若回不回话,一股脑的说道:“自从三年前的事发生后,王爷很长一段时间都叫人看着有点怕,不过自从姑娘你出现后,我们觉得王爷又好多了,看来姑娘不亏是神医,连我们王爷的心病也能医好哈。”
容若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问道:“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事?”
彩蝶沉默下来,风卷着雪兜头砸过来,柔软的像棉花却凉如冰刃,漫天大雪模糊了容若眼前彩蝶的脸,风声呜咽中,彩蝶的声音有些缥缈:“若有一天,王爷愿亲自告知姑娘……”
容若垂下睫毛,她不止一次听过这句话,但仿佛是一个禁忌般,每个人都不敢提及,她始终觉得一个人的性情不可能天生就凉薄如慕北辰,必定是经历了什么才造就今日的他,或许三年前的事,便是关键所在。
不过,容若没有这个资格,也不想,至少现在不想,去思考关于慕北辰的任何隐秘,撇开慕北辰的想法,她也没有承担起别人人生的力量。
风林酒池,顾名思义是一个饮酒作乐的地方。
慕原澈往酒盅里倒了一杯,一个人搭在窗口饮酒,眼眸时不时看向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澈,你独自喝酒多闷,出来玩这不是扫兴。”苏墨拿了一个小酒壶,仰着头灌了一大口,嬉笑道:“好不容易逮到老头子进宫的机会,要不然真出不来。”
慕原澈转了转酒杯,取笑道:“说不好你今天的年夜饭要吃一顿竹笋炒肉。”
苏墨嗤一声,坐到他对面,握着拳头顶了一下他的肩膀:“老头子打我还有我娘护着,怕什么。”反正三天挨一顿,他都习惯成自然。
慕原澈转开头又往外看了眼,引得苏墨好奇心都出来了,咕囔道:“看什么呢,心不在焉的一直往外看,难道有美女。”这一看,苏墨首先看到个熟人,指着道:“诶,原澈你看,那个是不是秦克卿?”
慕原澈刚垂头喝酒,听到苏墨的话勾着脑袋往外一敲,眯起眼睛来,“还真的是他。”所谓冤家路窄,可不滴嘛。
“他怎么也没去宫里参加宴会。”苏墨挠了挠脸庞,“你们两个表兄弟还真有点心有灵犀啊。”慕原澈称病逃了宫宴会,躲在这里喝酒,没想到秦克卿也来了。
慕原澈啐了一口:“呸!老子和他势不两立。”
苏墨支着脑袋歪头,手臂抬高,酒壶的水顺着流下来滴在嘴里,喝了一大口之后,抹了一把嘴巴,道:“说起来,我那天拉你去喝酒还记得吗?”
慕原澈本来就意兴阑珊,看到秦克卿之后更加不得劲,懒洋洋道:“不记得。”奇书网
“哎哎,就是你说被慕青青缠的不行,好不容易从宫里逃出来那次。”苏墨丢了空酒壶,挪动一下椅子,往慕原澈这边靠过来,“那天我们也遇到秦克卿了。”
慕原澈不情不愿的抬了抬上眼皮:“那又如何?”
苏墨左右看了看,其他的人正喝的欢腾,谁也没注意他们这边,他凑近慕原澈道:“我听到了一个秘密。”
“嗯?”慕原澈从小和秦克卿不对盘,因而对秦克卿的所有消息都不大感兴趣,手里把玩这一颗骰子,懒散的应付道:“他那点破事,我都听烂了。”
苏墨煞有介事道:“这回不一样,我听到他和老王爷家的臭小子说要搞一个女人。”
慕原澈越发觉得苏墨闲得无聊,秦克卿他不搞女人,难道还搞男人?
“你听不听啊,你到底听不听?”苏墨摆足了架势,见慕原澈不上心的表情,往后抓了一个酒壶,不高兴道:“不听算了,本来还打算让你抓秦克卿一个小辫子。”
对此慕原澈嗤之以鼻,想当年也是苏墨雄心勃勃说要抓什么秦克卿的小辫子,结果怎么的,他们两个给秦克卿耍的扔在红香楼的浴盆里,洗了一个晚上冷水澡,差点没把他冻死。
苏墨想了下,还是觉得不说出来不痛快,“原澈,我给你说……喂喂喂,你去哪里啊?”
慕原澈甩开苏墨抓过来的手,丢掉酒杯直接从窗口跳了下去,跳的太急,还差点别到脚,就那么一跳一跳的往前走。
苏墨冲到窗口扒拉着窗台往外一看,眉头高高的掀起来,对着下面打了个口哨:“臭小子,见色起意。”
“怎么了怎么了?淳王爷呢?”有人看到了走过来问道。
苏墨摆摆手,把人揽着离开窗台:“他有事先走了,我们自己喝,喝完全记在他头上。”
楼下,狐小七挎着一个篮子慢慢走过,眼睛放在沿街的摊位上,虽然很多人放着一年才一次除夕,说什么也要休息一天的心态,可也有碍于生计不得不出来的,所以店铺关了不少,摆摊的倒是从不缺席。
人们总是在特定的节日给自己一个大手大脚花钱的借口,所以今天摊贩的生意都不错。好几个摊位前,站着不少人,有挑绣花花样的,有看一些物美价廉的首饰的,还有买些陶绘瓷器的……
不知哪一阵风带来雪,人们纷纷仰头看去,狐小七抬头看了看黑云密布的天空,脚下步伐轻快起来,却叫一个人影横挡在前。
“好狗不挡路。”狐小七假笑的眯起眸子,伸出五指挥了挥,表示嫌弃。
慕原澈哀怨道:“大过节的,你就这么对我?”
狐小七看也不看他的越过去,继续往前走,慕原澈再次拦在她面前:“好可怜啊,别人家都是家家户户团圆吃年夜饭,只有我一个孤家寡人。”
狐小七翻了翻眼皮子,白着眼道:“哟,哪里来的小可怜啊,跟姐姐回去,赏你一顿年夜饭啊。”
“好啊。”慕原澈眼眸一闪一闪的发亮,凑过去道:“有劳小七姑娘了。”
狐小七一口气噎住,这哪儿跟哪儿,这个人能不能要点脸皮了?
京城郊外,林原秀不等马车停下,已经从马车里跳出来,环顾四周一圈,逮着楚风道:“人呢?”不见周沁珠,也没有方馨的影子,只剩下楚风一个人。
楚风无奈的看着肩膀上揪着他衣服的手掌,对着他老娘敢怒不敢言道:“绿雀送周家小姐先回去了,至于方馨,段衣压着去了官府。”
肖红梅跟着出来,听到楚风的话,道:“怎么是静王府的人?”
“彩蝶他们正好在查一些东西,恰好遇到庄子里的人偷偷摸摸的找人,以为是他们要抓的人就给抓起来审了,这一问才知道方馨跑出来找周小姐的事,于是就通知了我。”楚风抹了一把额头,他莫名其妙被牵扯进了事件的漩涡中心,“我一看周小姐受伤太重,又让凤梧找小……额,那个容姑娘过来给周小姐诊治。”
林原秀皱眉道:“周小姐伤的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