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不停歇,从早上开始一直下到午后,也不见停的趋势。
吃好午饭之后,慕北辰在房间里处理暗卫送过来的各种密信,容若带着彩蝶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穿过得意楼大堂,喝酒的中年男子果然不在了,过了吃饭时间,整个大堂更是安静,容若连住客都没见到一个。
“哟,客官你们打算去哪里呀?外面可还下着大雨呢。”店小二从旁边冒出来,笑呵呵的招呼道。
彩蝶眼珠子微微一转,笑眯眯道:“我们夫人想逛逛街市,顺便买点蓝县的特产,不知道哪些店铺东西正宗一些。”
店小二伸着脖子往外看了眼,含笑道:“雨那么大,怕是襄泾坊的那些个门户不会开,要逛就只能去西街那头,有几家卖珠宝首饰的,很适合夫人。”
“襄泾坊?”彩蝶眼睛眯成月牙,两边嘴角扯起甜甜的笑容:“是个什么地名,听着怪新鲜的,珠宝首饰算什么,我们家夫人可是江南首富出身,那些个圆的方的全都看腻了,来蓝县这头就是要买点稀奇的东西才好呢。”
首富两字跟一根针一样戳进店小二脑中,恍然拍腿道:“原来如此,难怪看着夫人的气质便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这个襄泾坊啊,平日是官府特意开放给大家摆摊用的,你要说里面都是些不值钱的破烂玩意可以,当要说价值千金也可,端看自个儿了。”
彩蝶眼中的光波动了下,笑出声道:“听着新鲜,夫人,我们就去这个地儿可好?”
容若与彩蝶交换了一个眼神,轻轻嗯了声。
“那不成。”店小二摆手道:“别说襄泾坊今日不开门,便是开了,还是少去那里为好。”
彩蝶抓了一缕小辫子捋着,歪过头就是一副未经世面的天真小丫头面貌:“这是为何呢?”
店小二往前后看了看,见无人,才伸手捂着嘴巴压低了声音道:“官府不让说,我见两位是好人,可不得提醒一句,那里啊,这段时间死过好几个人了!”
“呀!”彩蝶故作惊诧的捂着胸口:“这可真不能去了。”
店小二郑重的点头:“那是。”
容若看了彩蝶一眼,彩蝶像是后知后觉,连忙取了一个荷包出来,从里面挖了一角碎银塞给店小二,满脸感激道:“多谢大哥你提醒,否则我们要是不知深浅的闯过去,到时候沾染了点不干净的东西,岂不是晦气。”
店小二嘴里说着客气,收银子的手却不软,塞到自己袖袋里后,就更殷勤周到了:“不知道夫人出去要不要马车,我去后院给你赶出来。”
彩蝶凑到容若耳边,听她用两个人的声音说了句什么,然后转头笑着对店小二道:“大哥好意,不过我们夫人想自己随便走走,马车里可闷了好几天,我都快受不了,更何况我们夫人金尊玉贵的呢。”
“是是是,夫人长途跋涉定然是辛苦的。”店小二见彩蝶说话伶俐,且性子活泼,很讨人喜欢,特地从柜台后面取了两把油纸伞出来,“姑娘手中的伞却是不合适,我们这头雨大的很,需得这种伞才能撑得住,否则风一吹就折了。”
彩蝶低头看了眼,她手中拿的是一把轻巧的红梅伞,最适合北方天气里遮风挡雪,不想南方的雨会那么大,她嘻嘻笑道:“我也正说呢,偏我们家老爷是个风雅的人,就喜欢这种伞,平日断不肯用那些个‘粗烂俗物’的,不过在家还可讲究,到了外边到底黑布的油纸伞实惠。”
店小二笑着递过去,点头道:“正是正是,冬雨沾了最容易生病。”
边说话边到门口,彩蝶拿起来打开油纸伞,力气不足,一口气居然没能成,店小二看了,连忙帮她全撑开,“这伞是有些重,不过顶用。”
彩蝶的小手骨颤颤巍巍的往容若上头撑起来,被风吹的还摇晃了两下,终于两只手全抓牢了,才有空打量周围,这一看,发出一声惊讶道:“咦,你们蓝县的街道好清静,连个行人都没有,我们江南那头,就算暴雨刮大风也随处可见的人呢,可比你们这里热闹多了?”
“荆南这地儿自然比不得鱼米之乡的富庶,不过蓝县从前还是热闹的,就是近期……”店小二抬起手指往上指了指,“看见没,就是我们得意楼都没客人,更甭说别的地儿了。”
容若清亮的眸子在得意楼的招牌上扫过,落在店小二身上,道:“这是为何?”
“还是我跟你们二位说的那个事儿。”店小二煞有介事的叮嘱道:“可去不得那里,要出人命的,不过,夫人几位到蓝县是?”河源书吧
彩蝶两只手终于抓稳了油纸伞,小脸还被雨水打到了一些,碎发贴在脸上,笑容清爽道:“我们老爷来做生意,顺便带夫人出来散散心。”
店小二见到彩蝶说完后,容若看了她一眼,好像怪罪她乱说话,陪着笑道:“蓝县最好的就是皮毛的生意,常常有芜家族的人过来用野兽皮毛置换东西,夫人若是运气好,还能换得一整张的火狐皮。”
容若对着他颔首示意,携着彩蝶,两个转身,很快闯入了雨幕之中。脚踏着地面,小水坑一个连着一个,晃荡着幽幽的波纹。
“容姑娘,你刚才为何突然叫我试一下店小二,你早看出他不妥来?”避开人后,彩蝶刚才假装的纯情天真全都不见,偏着头好奇问道。
在容若和彩蝶悄声对话时,容若只简单暗示了彩蝶一下,让彩蝶找机会试探一下店小二,结果发现店小二居然还是个会功夫的。
容若看着雨哗哗的往下落,皱了皱眉头道:“因为他的话太多了。”
彩蝶不解,话多就能叫人怀疑啊?
“刚才你问他去哪里逛何时,他原本只要指出几个地方,却非要提及襄泾坊,又神神秘秘的欲言又止,岂不是明摆着有问题。”容若跟彩蝶详细解释道:“你仔细想想,我们现在是从外地过来的客人,并且是第一次来蓝县,他有什么必要非要提起一个不能前往的地方?”
特别做生意的讲究和气生财,那个地方既然死过人,要是她们去了发生意外,岂不是连累自己的酒楼?
彩蝶经过容若这么一讲,倒是反应过来:“姑娘的意思是,其实他在暗示我们去襄泾坊?”人总有一个奇怪的叛逆心理,越做的神秘,反而勾起人心中强烈的好奇心,而使得本来可以不做的事情,不去的地方,成了一股执念。
两人一把伞,穿过重重雨幕,走在街上犹然成了一道风景,很多人在屋内的瞧见了总要张望一下,“若是其他人,你说去不去?”
彩蝶稍作思考,就肯定道:“自然是要去的。”
容若笑了笑,初入蓝县,看起来还真的处处充满了古怪,大堂的中年男子,那只会认路的黑猫,还有功夫傍身的店小二,“彩蝶你瞧见没有,小小的蓝县,居然藏龙卧虎呢。”
“那姑娘到底去吗?”彩蝶觉得容若不是那种意气用事的人,她虽然这么问,心中断定容若是不会去的。
容若眉尾一挑,眼眸被雨水的湿润打的极亮,“去,为何不去。”
襄泾坊,是蓝县一处平民的居住区域,这里的屋子建在交错的巷中,像是田边拢起的小道,曲折婉转,让雨水敲湿了青石板,回响起高低音不等的合奏。
在最外面的一条街道,经过官府许可,让一些自由贩卖的商人在此出售物品,他们都有个共同的特点,非长期的没有铺子的小贩,有最便宜的针线绣花一类,也有贵贱不一的古董,或许是明珠特色的产物……
不过今天的街道,没有熙熙攘攘的百姓也没有吆喝叫卖的摊贩,空荡荡的一条长街,被雨冲刷的分外落寞。
容若和彩蝶的加入,仿佛打破了这种寂静,鞋底踩过一块块铺平的青石板,雨水站在鞋底,从边缘滴答落下,一步踏出一朵水花,仿佛每个脚印都带着试探。
“姑娘,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彩蝶眼光犀利的扫荡一圈,除了不远处那几个坐在家门口借天光绣花样,嗑瓜子,聊家长里短的妇人们,半个摊贩的影子也没有。
容若往随意乱搭在一起,没有及时拆除的桌椅看过去,道:“随便走走吧。”
两个人真就走的随意,好像就是无意中闯了进来的,半当中彩蝶还特意找一个妇人问了问,不是说襄泾坊能买到好东西,怎么就没人呢。
妇人三缄其口,只说雨大,怕是没人愿意冒雨出门做生意,然后关上门进去了。
容若站在一个凉棚底下,油纸铺的顶层很好的把雨都挡在外面,雨水顺着四周落下来,更加绵密的像一条长线,彩蝶撑着伞走过来,摇了摇头:“她们都不愿说。”
“这么说,襄泾坊是真的有秘密了。”每个地方,随便哪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容若本无意窥探,不过是他们已经入局,总不能处处被动,叫人牵着鼻子走。
两人从凉棚里走出来,刚要离开,一道身影匆匆跑过来,就这么和容若碰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