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稹揉了揉脑袋,稍微检查一下,发现他的手脚破皮有点严重,但是起码完好没断,倒是肋骨可能折断了两三根,胸口隐隐的作痛。
他站起捂着胸口一边艰难的走动一边往四处看了一圈,因为没注意脚下,不知绊到了什么东西,又一次往前摔去。
“唔!”原稹一声闷哼,这回痛的彻底,好半晌都不能起来,视线所到处,发现绊倒他的正是被他带下来的易凡。
易凡中的是原稹的香,没有解药不会清醒。按着原稹本来的想法,是把易凡扔给大昭军去处理的,因为从之前的交流好像对方并不是山上的人,原稹憎恨黑老大,可也不会轻易害死无辜者。
现在倒好……原稹往上看了眼,这个平台大概是长久的雨水冲击,使得山体凹进去了一块,从而多了个小小平台,在他们坠崖是恰巧掉落此处。
不过也正因此,这再上去,可不太方便了啊。
原稹缓过气来,身体慢慢的坐起来,看到上边的崖体和平台有一段距离,需要用轻功才能飞上去,可他现在受伤了不说,就是身体完好,想要从这头飞出去再折回来掠到上头,怕还是不小的难度。
他伸手按住崖体支撑着站直身体,挪到最外头往下一看,整个人一阵头晕,只见下方云雾漫漫,看不见崖深几许,只有无意中踢落的小石子,久久都不发出一点撞击的回音。
不用说都知道,这一旦轻功控制不好掉下去了,必死无疑。
转了一圈,原稹又坐回远处,从胸口的瓶子里倒出两颗药丸服下,效果不大,总比没有的强。
看到药瓶时,原稹忽然想起一件事,出发前他是服食过毒药的,三天内不回去解毒,就会毒发身亡,如今看天色见亮,这就算一天过去了。
可是,原稹被这个平台困住了,一时不得解脱之法,寻思了好半天,他又把目光放回横躺在地的易凡身上。
男子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半边脸贴着地面,额头估计是坠落时叫石头划过了,渗出几条血丝,还有一半衣服也给扯破了,里面填塞的棉絮露了半个头出来。
原稹靠过去,心中想着这人看着功夫比自己高很多,就不知道轻功如何了,要是他醒过来是否能有机会从这困境走出去,但是……万一他清醒后第一件事要杀自己呢?
就在原稹犹豫着是解开始不解,他的眼睛余光扫到什么,身体往前一倾,等看清楚了,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这个人脸上是带着面具的!
当天,从蓝县传出去一件大事:
京城护国公府的楚大少不知道怎么来了荆南这块地方,还带着他的未婚妻!问题是蓝县居然出了拐卖人口的团伙,这不,招子没放亮居然敢朝楚大少的未婚妻伸手。这回可是吓坏了楚大少,想要去县衙吧,县衙一把火烧了,新上任的知县至今还没来,于是他就直闯了荆南军中,和燕回打了一百多个来回后,带走了一千个士兵。
传到京城的时候,事情已经有了结果,原来楚大少的未婚妻不过是贪恋湖上美色而忘了时辰,是楚大少太紧张导致这出戏,不过误打误撞,还真叫大昭军抓了一伙人贩子,也解救出不少小姑娘来。
大家除了传诵没看出楚大少居然还是痴情种外,还为这件事津津乐道,不过同时也有一大批少女心落了一地。
容若在暗卫给慕北辰禀告的时候听了个清楚,等人走了,对着慕北辰道:“这回楚风大大的出了一次风头。”不过这个风头,想来楚大少估计不太想要。
两人面对面坐下,容若亲自泡茶,给慕北辰倒了一杯推过去:“风竖那边都准备好了?”
“嗯。”慕北辰略一颔首,寒眸半抬:“你和楚风去燕回那里。”
容若双手握着茶杯摩挲两回,明白慕北辰顾虑什么,现如今蓝县也是暗潮涌动,得意楼那位伙计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了,她没有功夫,加上楚风受了伤,若是暗卫都撤走了,实在连一点自保能力都没有。
“你要去?”容若眼尾一挑,很是不同意的表情。
慕北辰不由自主的碰触了一下心口的位置,那里有朵妖冶的血线勾勒起来的花,像是情人花,却剧毒无比,“我轻易不会动武。”
容若眼皮翻了翻:“你不想要命了可以试试。”
“天黑就走。”慕北辰脸上又易过容,面色带着点病态的白,眉眼柔润,像是富贵家族出来的翩翩公子,“白羽会跟着你。”
容若皱眉:“不用,燕大哥那边还是挺安全的。”来蓝县的暗卫本就不多,白羽又是里面功夫最高的一个,若是跟了她,会影响慕北辰那边的行动,“‘陈大公子’那么高深的武功,你自信能一下就拿住?”金沙中文
慕北辰手中端着茶杯放到嘴唇处轻抿了一口,茶香的气息萦绕在整个屋子里面,白色雾气氤氲的他的眉眼都柔和了不少:“你的自信哪里去了?”
容若撇撇嘴:“毒药能起作用的前提是,起码要碰触对方的身体吧。”她不是不信任自己的制药本事,而是就她听说的,功夫高到一定程度拼的都是内力,还能用内力加持,使得身体屏蔽一切毒物呢。
“你以为本王会傻到当着他的面洒毒药?”慕北辰上下嘴唇轻轻一碰,带出一点点淡淡的凉讽。
“王爷,自信是一件好事!”就是别阴沟里翻船了!
春寒陡峭,白天被太阳照过的地方不但没有留下一丝余温,反而寒意更重。
当夜幕拉开,蓝县的街头基本上一个人都没有了,从年前襄泾坊闹狐妖开始,蓝县的百姓就人心惶惶,后来接二连三出事,不止岳家的房子塌了,连许家庄的地都坍了,最后县衙的火烧了整整一夜,把所有蓝县百姓的心都放在水井里,浮浮沉沉的,没有一点踏实感。
容若和楚风坐在马车里,车轱辘在街面不平整的石块上滚过,马车一颠一颠的,就跟此刻县城中百姓的心一样,七上八下。
经过一户卖酒的,门口老翁拿着木板一块块的封起来,看着是要关店了,容若喊白羽去打点黄酒来,正好听见老翁对着外头深深的叹口气:“这没大老爷的日子,就是过的不安稳。”
容若伸手支着脑袋往外看了眼,说真的,这也就是天黑的早,时辰倒也不晚,卖酒本该是最后关门的,很少见酉时刚过就闭门闭户。
想来蓝县最近动荡不安,叫百姓们惶恐了,加上县衙没人主事,更是显出了一点乱象,比起有‘陈大公子’在的时候‘太平无恙’,也难怪一条街的店都关上了。
白羽打了一罐子黄酒拎到马车上,放进去时,嘴边话语滚了三滚,还是说道:“姑娘,春季里头喝点果酒更好些,不伤脾胃。”
容若笑了一下:“怎么?我还不能喝黄酒了?”
“不是,就是……”白羽总不能说姑娘家的没事喝点果酒就可以了,特别是你这还打了一大罐。
“到底是还是不是?”容若好整以暇道。
白羽也看出来容若是故意逗弄他来着,摇头道:“姑娘高兴就好。”
马车动起来,慢慢悠悠的从这条街走出去,容若食指弹了弹酒罐子,声音清亮悦耳道:“酒不一定是用来喝的。”
“那还有什么用处?”白羽单手赶着马车,头往后转,隔着帘子问道。
容若手指头在上面打了个转,明眸清透道:“酒可入药,活血化瘀,驱寒祛湿美容养颜,强筋健骨……这些都不重要。”
白羽听不明白,说了半天都不是重点,那还有什么作用。
“比如……”容若舌尖一勾,语气带着两分转音,道:“制香!”
白羽一愣:“制香?”怎么还有黄酒的事情。
容若拍了拍酒罐子,唏嘘道:“是我之前想法狭隘了,谁说制香必须要从香料中提取,大凡时间万物,都有其灵性在。”
白羽没接触过什么毒啊药的,顿时感觉很有些高深的样子:“姑娘的意思是……可以从黄酒中提取香味。”
“嗯……多亏了彩蝶。”容若想到今晚的行动,眼中闪过一抹担忧。
白羽毕竟不笨,一下子联想起来,脑中闪过一个画面,皱眉道:“彩蝶一直在燕少将军那边,后来原稹也待了两天,难道是……”他那天去找燕回,看到彩蝶扒拉着原稹的窗口,本来以为彩蝶纯粹的闹不住,花痴本性反了,容姑娘这一说,莫非根本就是去偷师?
偷师这个词一旦崩出来,白羽有些不太敢相信的抽了抽嘴角,不能吧,容姑娘看起来绝不是干这种事情的小人啊。
“没错,我让她去观摩的。”容若倒是坦然的很。
白羽扶额,瞧瞧,观摩这两个字用的多好,多妙啊,完全把自己这种偷师行为艺术化了。
容若的声音隔着马车帘子传出来,夜色里仿佛带着一点叫人信服的力量:“做好人行好事,不需要仅仅拘泥于道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