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风干燥浓烈,吹在京城上空,从心里散出一股子闷热。
淳王府里头,慕原澈起来了之后精心装扮了一番,刚要出去,就让老总管拉住了。
“又怎么了?”慕原澈颇为无奈。
老总管嘴角抽了一下,“王爷,您这么早是要进宫?”
慕原澈眨眼:“进宫干啥,有什么好玩的。”
老总管无奈,苦口婆心道:“现在静王爷还没消息,怡妃娘娘又病了,王爷您可要长大了啊。”
慕原澈扶额,他什么时候没长大了,难道他这个身高是摆设?
老总管一副你可长点心吧的表情,叹气道:“怡妃娘娘因为静王爷的犯了病,身为王爷的母妃,王爷这会儿应该在旁侍疾才是,您可不能再和之前一般与人饮酒作乐,若是传到皇上耳中……”
“好了好了。”慕原澈觉得老总管怎么还拿十年前的眼光看自己,他早就长大到可以娶媳妇的年纪了好嘛,“父皇有那么个乖儿子,管不到我身上。”
慕原澈往前走几步,老总管迈着腿小跑跟上,“王爷,您诶……就是皓月郡主都知道关心怡妃娘娘,听说昨天在太仁宫里待了一整天呢。”
“沐萍?”慕原澈倏然站着了脚步,差点让老总管撞在他身上,“她去干什么?”以前那个天真娇憨的小姑娘,现在再见,总觉得变了些味道。
老总管喘着气道:“皓月郡主与王爷是打小定的娃娃亲,眼看着年纪也到了……不过还是要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显得对皓月郡主看重。”
慕原澈不说话的时候,老总管自己已经想了一堆,弄的慕原澈哭笑不得,怎么就到赐婚了,简直莫名其妙,“以后可别说这个,特别是沐萍面前。”
“王爷,您这也老大不小……”老总管还要说什么,慕原澈脚底抹油,直接溜了。
老总管无奈的叹口气,自家王爷,什么时候才能靠谱点,想了半天,还是觉得:“到底要成家才行。”
慕原澈出了淳王府,脚底一转,就准备往城七药堂的方向走,走了几步,想到刚才提及沐萍,就唤了一声:“段衣。”
段衣面无表情的出现,他也不知道怎么就沦为淳王跑腿的了,简直有辱他的身份!
慕原澈勾了一下手指,段衣站的笔直一动不动,看的慕原澈嘴角抽了一下,皇兄留下凤梧也比留个段衣强啊,真是木讷无趣,“昨天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
“立夏那日狐掌柜在街上撞了一下沈家小姐,随后攀谈了几句,又让皓月郡主请去一品香喝了半天茶。”段衣一板一眼的说着,没有任何情绪上起伏。
慕原澈好奇道:“沈星?”
“不是沈二小姐,是沈家嫡女。”段衣查起事情来,肯定是很仔细,效率也高,这也是为什么慕原澈放着淳王府的人不用,而要大材小用。
慕原澈摸了摸下巴:“原来是她啊,瞎子还出来逛街?”
段衣木然着一张脸,心里觉得这个淳王怕不是有些傻,你不是关心狐掌柜的事,这就跑偏了也没发现?
“说起这个沈星,我倒是听说昨晚上沈家闹的轰轰烈烈的,为了个庶女跑去皇宫里巴巴的请太医,啧啧。”慕原澈纯粹是当做笑话,“放着嫡女病了那么多年不管,庶女吃坏了肚子弄的那么劳师动众的。”这不是让京中人看笑话,都在说啊,沈家人嫡庶不分,脑子拎不清。
只是……
沈月那个情况,外人知道的也不大清楚,沈家人其实也是有苦难言。
话题扯远了,慕原澈自己又拉回来,“对了,你刚才说沐萍请小七去一品香喝茶?”
段衣眼角抽搐一下,您这反射弧可够远的,面色仍旧没有变化,道:“喝了一壶云雾茶,临走皓月郡主还送了狐掌柜一些,不过狐掌柜没有收下,第二日送去的城七药堂。”
慕原澈睁大眼:“我说的是茶的问题吗?”
段衣:“……”不是你说的关于狐掌柜的问题,事无巨细,全都要禀告?
这个王爷怕不是蠢的,怎么办,他有点想念静王爷了。
慕原澈扬着眉梢,哼哼道:“你不觉得在酒楼喝茶这个事情,有些奇怪?”
段衣喉结滚动……特么的想锤爆淳王的脑袋怎么破。
这个问题值得推敲?而且难道这个和喝茶那个问题比起来,难道很高贵?
“沐萍……”慕原澈拧着眉头,“她到底想干什么?”
段衣跟着慕原澈走了一段路,心里却在想另一个问题,看起来淳王对那个狐掌柜是上了心的,不知道王爷回来后会不会反对,难道王爷也要来一出棒打鸳鸯的戏码?
还有永怡公主,天天纠缠着江太医,这兄妹两看上另一对兄妹……
一个淳王为了狐小七被砍了一刀受伤,一个永怡公主更加厉害,直接火烧一条街,干的全都是大事业啊。
不过,也正是因为慕原澈受伤,段衣才开始暗中跟着慕原澈,本是准备贴身保护,结果尽让某人差遣干些跑腿的事了。
……
慕原澈这次去城七药堂却是不巧,狐小七带着小三子去城郊挑选木材了,要到下午才回来,他又不知道具体地点,只能打道回府。
刚到王府门口,却看到老总管站在外面,一见到他,笑出一脸褶子,“王爷您回来刚好,怡妃娘娘那边来人了,宣您入宫呢。”本来他还担心慕原澈一出去没谱,没成想今天回来的那么早。
慕原澈还没怎么的,就让老总管塞了一个盒子,然后送上马车,直接进宫。
直到马车入了宫门慕原澈才回过味来,昨天不是才去看望过怡妃,今天又去?
到了太仁宫,慕原澈照旧招蜂引蝶了一番,然后把老总管特意准备的东西塞给了怡妃身边的宫女芜翠,他也没看盒子里装了什么,总归是一些补身的好东西。
“芜翠,我发现你今天有点怪?”两人在路上,慕原澈忽然偏过头来,真真儿的看着芜翠。
芜翠摸了摸脸,一脸茫然:“为什么?”
慕原澈一对凤眼斜挑而起,勾出几分风流韵味,“怪可爱的。”
芜翠脸上发臊,让慕原澈逗的红扑扑的,虽然知道这位淳王一向如此,可是姑娘家哪里吃得消这般调戏,再也不敢同他说话。
淳王身为主子可以逗趣她们,但她们却是要谨守本分,否则怡妃知道了,定以为是她们可劲的想勾引王爷。
太仁宫做事自然是知道一件事,怡妃最忌讳宫女们不知分寸,前面惜珞这个前车之鉴可还在那里摆着呢。
进了主殿,令慕原澈意外的是昨日还病恹恹躺着的怡妃居然起来了,虽然气色稍显不好,不过精神瞧着比昨日好很多,正笑着与人说话。
再看怡妃对面的人,慕原澈一边眉头高高挑起,心中想着她怎么来了,行了个礼:“母妃今日可觉得好些了?”
怡妃虽不是慕北辰兄弟两的亲生母亲,可是皇帝既然把他们放在怡妃膝下,那便是当做母妃来敬的,不管情分如何,不敬就是不孝。
比起慕北辰列行公事,来了也很少言语,只答不问,慕原澈讨喜多了,同怡妃亲近一些,也是因为慕原澈那会儿年纪更小,更好培养母子感情。
怡妃往后一靠,抚了抚云鬓,美眸一扫,带着几分娇嗔,明明年纪不小,做起来又不让人觉得不舒服,“你倒是记得本宫,一大早就跑出去浪荡。”
慕原澈厚着脸皮笑道:“儿臣吵闹,怕扰了母妃清净啊,您可要体恤儿臣这番心思。”
怡妃捂嘴一笑,手指头点着慕原澈的方向,对着旁边人道:“你瞧着,不管本宫说什么,他偏就是有话等着本宫。”
旁边的人转过头来,对着慕原澈颔首,笑容娇美,声音也好听,“怡妃娘娘,您要原谅原澈哥哥,他就是坐不住的,皇上以前说啊……”故意拖长了音调,娓娓道来:“原澈哥哥就是个猴儿。”
原话是猴儿屁股做的,可宫女女子最重礼仪,‘屁股’二字当不得拿来说。
怡妃笑起来,更显得欢乐几分,拉了沐萍的手,“你这小丫头,回乡祭扫去了多日,都养瘦了,回头在本宫殿中住几日。”
沐萍垂头害羞状,“臣女哪敢叨扰娘娘呢,倒是臣女在南边的时候听人说心口不顺吃些酸枣仁茶最好,配上甘草,茯苓,知母,川芎,每日睡前煮了喝,倒是有些用处。正好臣女家乡旁边有好些酸枣仁,臣女心中记挂着娘娘,便叫人备了一些来,娘娘可不要嫌弃。”
“本宫素来知道,你是体贴的性子,只可怜你祖父和父亲先后战死,留了你一人……”怡妃拍了拍沐萍的手背,叹口气道:“往后就当太仁宫是自家,受了什么委屈随时找本宫。”
酸枣仁又值几个钱,总归是心意重要,不管这份心意源自什么,怡妃看重的是沐萍这个人。
说着话,怡妃美眸一转,瞪了慕原澈一眼,“你瞧瞧萍儿,再看看你。”
慕原澈挠了挠脸,他怎么了?他不是挺好的站在这里。
本来慕原澈只打算当一个背景板,反正待会儿怡妃吃了药就去歇息,他就能溜之大吉,谁知怡妃忽然来了一句话,弄的一个晴空霹雳,炸在他的头上——
“既然沐萍如今回来,准备准备,你们的婚事也可以定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