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气氛再次转变,大家把目光都移到殿中那个红衣女子身上,铮铮傲骨,势如青竹,孑然清傲。
大家都还记得,不久之前,战家千金病重身亡,结果在出殡前夕却突然从棺木中爬出来,差点把人吓死。
这件事带着鬼怪神话,曾经在京城内外传的纷纷扬扬。
时隔今日,战如歌站在这里,才让人发现这个女子,果真像换了个人般,获取重生。
比起不知情的人顶多唏嘘几句,武安侯府的更加不安。
“侯,侯爷……”武安侯已经退到一旁,武安侯夫人走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手指头紧紧掐进他的手臂里,紧的身体直发哆嗦,“小小……她,她她她……”话都不成句。
武安侯眉头皱的紧,目中无不凝重,还带着一种深深的思量,看着战如歌瘦弱的背影,好像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儿无比陌生。
“夫人,小小真的没有念过兵书?”
武安侯夫人感觉自己要站不住了,口中干的沙哑,“小小不爱念书,你是知道的啊。”小小是战如歌的小名,因为出生早产,小小的一团,怜惜而取小小。
大概是因为身体有病,从小开始战如歌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大半时间卧床看着窗外发呆,他们对她也没有要求,读书写字全都无所谓,反正大夫也断定,活不了成年,只要她开心就好。
武安侯心中沉沉一叹,“事已至此……”算了,再看看吧。
武安侯夫人哪里能不担心,毕竟满朝文武皆在,要是在西凉人面前丢了面子,那是他们战家的责任啊,皇帝到时候还不知怎么想。
“你要跟本公主比?”福善公主神色不善的看着战如歌,哪里跳出来的女人,不自量力!
暮色拉开,殿中点了宫灯,那点橙色落在战如歌的眼里,红衣招展,跳跃出艳红色的火光,“公主请赐教。”
容若已经退回座位,勾着上面的一壶茶,往后看了眼,绿雀马上凑过去,“这位战小姐,很不简单。”
绿雀知道她的意思,马上道:“属下会去查清楚。”
容若托腮,几分懒散漫不经心,“绿雀,你相信一个人会突然变的面目全非吗?”
绿雀:“……”
面目全非这个形容词……
旁边刘斯缈嘴里含了酸杏仁片刻,大概是孕吐好了些,看到容若和绿雀私语,找了话道:“她是战家的小姐,刚刚死而复生那位。”
容若扬了扬眉梢,啧,这女人怎么这么喜欢跟她聊天,“多谢端王妃告知。”
“福善公主好像故意跟你作对,难道你们有仇?”
容若暗中翻了个白眼,心中道:你要是知道我是谁,该换你对我有意见了。
好愁啊……
瞪了对面的慕北辰一眼,都是这厮招惹的烂桃花!
沙盘已经推出来,上面一座城,无数旗杆,还有高丘平地,地形体貌,以浓缩的形式模拟出一座城的模样。
两边各执攻守一方,发令一下,开始攻城,三个时辰内,若是攻下城门,算守城方输,换言之,就是攻击方失败。
“本公主让你一回,你来选。”福善公主睥睨的姿态,站在沙盘一方,抬了抬下巴。
战如歌面色平静,一双黑眸像是冷霜降临的湖泊,抬眸,深幽微凉,却在刹那注入一束光,裹着霜雪,凌厉充满锋芒,“臣女选择守城。”
硕大的沙盘摆在大殿中央,她们两人各站一边,皇帝与一众妃嫔坐在高位,看过去一览无遗,其他大臣坐在自己位置上,看不大清楚,只是听到战如歌的这句话,大家面色有些不好。
心中都有一个想法——
这个战家小姐,果然一点也不懂!
以二十万军士攻十万守城军的城门,本身兵力上就差了一倍,而且攻城方更加主动,守城未免被动,虽然城门牢固,可是沙盘推演,又没有外力加持,更不谈援军,谁都知道,攻城更有利。
结果,战如歌先选,还特别选了守城。
福善公主手指蓝色旗帜,眉宇飞扬,笑容嚣张,“本公主给过你机会了,到时候输了可不要哭。”
战如歌眼帘往下落,盖住一半神色,叫人看不出她的表情,只轻轻一摆手:“公主,请。”
两人站在大殿中央,一个红衣招扬明艳,像是妩媚的早春玫瑰,沾着夜露,释放出魅惑的气质,轻狂招摇,毫不收敛;另一个鲜衣怒歌,却让一身红沉敛下来,沉淀出恢弘的气势,仿佛猎猎军马,奔腾云涌,在那沙场广域,刀锋交错,洗刷出悲怆的血歌。
旗帜开始移动,挥军北上,出手果断。
另一边建筑高楼,以缚木连接。严密防守,囤积防御器械。
楚风以食指敲了敲额际,对燕回道:“其实严防死守的话,不出兵守三个时辰……”不战而胜。
燕回目光落在沙盘上,他们的位置离的近,看的很清楚,他没有说什么,不过是女儿家之间的玩闹,对于他这个带兵上战场的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吸引力。
其他离的远的官员瞧不真切,不由得聚拢过来,等到福善公主打造攻城梯,率军抵住城门时,差不多把沙盘这头给围满了。
北狄大皇子站起来,放高声音喊了一句,“要攻城了啊,这么快。”
离三个时辰过去不过小半个时辰,福善公主已经开始攻城打算,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不过显然这是掩人耳目,很快的,他们发现那边不过佯装攻城,实际上,她背着战如歌开始挖地道,筑土山,同时以三万兵力日夜攻城不息,不让守城方有片刻歇息。
战车准备妥当,捆绑松竿,浇油点火。
“这是要焚楼。”有位官员道。
容若就在战如歌边上,闻言伸了伸脖子,这种进攻方式倒是适合福善公主的性格,长驱直入,狠辣果决,不计后果。
这时,又有人道:“拦住了。”
原来战如歌早就叫人准备好了巨缦,战车进不去,同时以铁钩利刃,斩断火竿,全折在城门前。
只是,这边,福善公主的地道挖好了,十六条分为四路,并安上木梁柱,再次涂油点火,以使柱折城塌。
战如歌再用一般兵力在城塌陷处竖立木栅栏,敌军不能攻入。
两边厮杀的厉害时,战如歌却突然抽走了三万兵马,截取近路,从后城门悄悄绕出去。
福善公主命人用兀盗向城中射去,城门倒了一片。
这个时候,福善公主趁机再架上攻城投石车,投石点火,轰炸城门壁垒。
战如歌伤亡不少,眼看着城门就要攻破。
大家看的激烈,全都围在一起,看一场推演,好像真的看到了几十万军马惨烈厮杀。
容若不知觉的也跟着入神,这些旗帜一个个倒下,仿佛一条条有血有肉的生命,倒在边疆风沙之中,化为尸骨。
残阳如血,狼烟四起,马吼嘶鸣,战鼓惊雷。
万顷云涛风浩荡,烽火云飞扬,金戈铁马硝烟裂,刀枪冷光寒。
一瞬,风吹乌云散,转眼鸟鸣百花开。
峰回路转,干戈止歇。
容若呼出一口气,将心中那口压抑浊气一起吐出,回过头来,有人惊叫一声,“城门破了!”
大昭官员面面相觑,不由气馁,这个战家小姐,果真不懂。
看前面守城守的有模有样,还以为有点本事,结果后面还是叫福善公主乱了阵脚……
唉,功败垂成!
“死守着也守不住。”有文官咕囔了一句,“挖什么地道,关键时刻还调出三万人……”
有个武将跳起来,“你懂个屁!”
不是成心帮战如歌说话,只是文武本来不对盘,见不得一个纸上谈兵的针对打仗的事指手画脚。
“你!有辱斯文!”
“我撕了你的嘴。”
……
福善公主的军马已经进城,她眉眼斜挑而起,带着几分天生的俯视众生,喜形于色,“你输了。”
战如歌忽然抬头,一双黑眸,黑的极致,像是一汪深潭,反射出一种冷锐的光。
“等一下,战小姐不是还有三万人马。”轻慢带笑的声音在众人间响起,顷刻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楚风不过勾着桃花眼,眼角叫宫灯染成一抹红,笑的恣意,“喏,你们看。”
大家跟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就见战如歌挑起旗帜,声音从容淡定,轻而落地有声,“炸山。”
尓谟城处在低谷,两边都是高山,贯穿一条冼星河,一旦山体炸开,河水倒灌,没入城中……
“嘶——这十几万兵马,都要被淹死啊。”有人惊呼一声。
而这时,福善公主破城之后,乘胜追击,所有兵马全都进驻城内,洪水一来,直接全军覆没。
战如歌这边,除了守城门死的人之外,其他的在福善破城后,就直接往后退入城中,而她一开始挖的地道,囤积的粮食,便是退路。
原来,从攻城开始,她早已想好对策,为的不单是守城,而是杀敌!
大昭官员:“好厉害的心计,好厉害的手段。”
福善脸部抽搐,手指拽紧成拳头,狠狠砸在沙盘之上,恶狠狠的瞪向战如歌,这个女人,耍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