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宫中的消息传出去,普通百姓还好,高官侯爵听了,莫不是心神皆凛,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护国公府内,林原秀抓住了从前院经过的楚风。
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忙什么,反正回京后也三天两头的见不着人。
“楚风,我听说糖丸来京了,怎么没住家里?”林原秀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尤其对自己儿子。
楚风还是笑意潋滟,放荡不羁的样子,可是提起糖丸时,眼眸中一道暗光极快的一闪而逝,“娘诶,你说什么呢,糖丸想住哪里就去哪,和我有什么关系。”
“切,你小子别没良心了,在蓝县闹那么大,以为你老娘我不知道啊,现在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林原秀飞了一个白眼,想到什么上下左右仔细的审视了楚风一番,嫌弃模样道:“我说,你小子不是让糖丸给甩了吧?”
楚风扶额,瞧瞧,这是亲娘该说的话吗?
“我看您啊就是在家闲的,没事去找燕伯母串串门,不然在家待着,容易胡思乱想。”
一道声音温和儒雅不失威严的传来:“你在说谁?”
楚风头疼,咧了咧嘴角:“我错了,我不该在爹面前编排老娘的是非。”
楚望知站定了,眼眸淡睨他一眼,也颇为嫌弃:“你今天怎么在家?”
楚风被双重嫌弃击中,有气无力的摆摆手:“我回我的院子,不在你们面前碍眼行了吧。”从小到大,他已经深刻的体会到,什么叫父母是真爱,孩子是意外这句话的真理。
“等一下。”楚望知喊住他,却是对着林原秀说话:“夫人,你去泡一壶下火的茶来,今早咽喉有些不适。”
林原秀挑了挑眉头,还有什么话是她不能听的,那就是跟朝中有关,反正她兴趣也不大,“那你们在这里坐坐。”
院中就摆着桌椅,两人随意落座,楚风好奇道:“父亲这是有话要跟我说?”
楚望知看着楚风,半晌道:“宫中传来消息,静王府的人被抓了,皇上现在让静王禁闭在府中。”能够让皇帝下这么一道旨意,看起来事情不小。
楚风瞬间坐直了,他才回府,倒是不知道这么点功夫就发生了这一件大事,“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很清楚。”楚望知得到消息,已经让人去查,不过没那么快,“但是,一个时辰前,郑智带人查抄了一家药堂。”
楚风拧起眉头:“药堂?和静王府有什么关系不成?”不是他多想,而是这个当口,药铺被查抄,静王府就出事,说没关系也没人信啊。
马上站起来,“我现在就去静王府看看。”
“为父告诉你这些,就是不希望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跑静王府去。”楚望知不是觉得楚风笨,相反楚风从小头脑机智,就是为人散漫,思考东西不会太深入,主要还是对政事兴趣不大,挂着个闲散的差事混日子。
要说以护国公府的地位,只要子孙不走歪路,成器不成器并非楚宣和楚望知的期望,相反若是地位太过,倒是要惹得皇家人忌惮了。
所以,楚风这些年到处游历,楚望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反正他们夫妻也没指望他在仕途上得到多少成就。
“你祖父已经进宫了,你就安心等着。”
楚风绕着桌椅转了两圈,“不行,就这样等着太浪费功夫,不能去静王府,那我去燕府找燕老大总成了吧。”
这次楚望知没有阻止,燕回稳重,就是楚风胡闹,也会拦住他。
……
燕府
燕正道也让皇帝传召入宫,燕回就知道定是宫里有什么事,否则这个时辰,皇帝没事不会招人,还是现在都几乎在家养老的燕正道。
肖红梅闻声赶来,看到的只有燕回一人:“你祖父已经入宫了,可知发生何事?”
燕回摇头,“没说。”
母子两对视,有些心事重重。
因为燕府本不同其他家族,他们手握着皇帝都忌惮不已的兵马,尤其现在燕珣还在西北,虽然和北狄暂时休战,可是北狄狼子野心,若没有兵马震慑,纸上的约定都能随时撕掉,更何况口头说的。
贸然招燕正道入宫,肖红梅首先想的就是,皇帝是否又想要对燕家做什么。
这么些年来,皇帝的那份心已经从最初的隐晦,到现在越来越摆在明面上来了。
燕回还多想了一个事,太后中毒虽然醒了,可是刚才玄武传回消息,一个多时辰前,一家药堂被查搜,还是郑智亲自带人前去,会不会和太后中毒有关。
这么想着,楚风就来了,“燕老大,你有没有听说,静王府让皇上给围住了。”
燕回闻言惊讶:“莫非祖父就是为这个事情进宫。”
肖红梅也是意外不已,她头脑不笨,马上就联系起来:“难道静王和太后中毒牵连上了。”说的是牵累,没说有关,是她认为静王不会这么做。
“对了,还有件事,京城一家药堂在一个多时辰前被查封。”燕回看到楚风眼里的神色,就明白自己估计是猜对了,“果然有关。”
楚风叹口气:“我本来想去静王府打探一下,可是父亲说现在最好按兵不动。”
肖红梅点头:“你父亲说的对,情况未明,不宜随意行动,等事情明朗了再看。”
“听说静王府的人被抓天牢了,也不知道是谁。”楚风是坐不住的,他来这里就是和燕回商量一下怎么办,总不能干等着,“静王府去不得,不见得刑部也去不得。”
燕回斟酌了一番:“刑部那边我正好认识一个人,我让玄武跑一趟。”
楚风觉得这样也好,索性就留在燕府一同等消息。
……
要说外面因为这件事已经闹的沸沸腾腾,多少人在心中狐疑揣测着,计较着,衡量着,就是皇帝都连忙召集了各位重臣商议。
但是天牢里面,安静的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自然,也见不到阳光。
对于这里,容若也不是第一次来,上次让蔺妃折磨个半死,最后还深陷天牢,也不知谁跟她过不去,弄来一堆蛇虫鼠蚁。
容若不相信蔺妃会那么幼稚,她都能有杀人的胆,还会搞这些小儿科?
只是,后来她养伤,然后发生了除夕夜的事情,便没有空查这些,时间久就忘了,也是这次又入天牢,从前的事反而又想起来。
不过容若也不着急,反正想要害她的人一次不成,总归会找到机会再冒出来,到时候索性一次性清除掉。
换了以前,容若不会有这种想法,她想着,兴许真的是跟着慕北辰时间久了,近墨者黑,连人命在她眼中都没有以往那么敬畏了。
事实上,有些人活着,真的是对生命这两个字最大的侮辱。
天牢里,要么关着马上要处决的死刑犯,要么是犯了大事的人,比如她这种皇帝直接下旨进来的。
一般的小偷强盗都在顺天府的牢里。
旁边的牢房都空着,只有容若一人在这里。
这里这么黑,这么安静,容若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容若抬头看了看上面。
一闪小窗只有两个巴掌大小,通过那唯一的光线,容若判断出天色暗下来了,这个季节,太阳下山晚了点,现在差不多是酉时过半,戌时不到。
有人的脚步声,打开牢房后,把什么人扔进去,然后又再关上门离开。
容若收回视线的同时往旁边看了眼,瘦小的身影坐在隔壁牢中,适应了黑暗的眸子也只依稀看得见一个轮廓。
那人抱坐着,非常安静,许是容若的视线过于专注,也或许她比较敏感,一下子抬起头来,目光直直的注视进容若眼中。
是半夏,她刚受过刑,身上的衣服被鞭子劈烂了,露出白色里衣,渗着鲜红色的血迹。
可是她好似浑然不觉疼痛,眼中情绪没有一点起伏,却在看到容若时,抿了抿唇角,垂下眼睛。
两个人相对沉默,直到牢房外面的通道里点燃了火把,有人来送晚饭了。
倒不是因为饭食难吃才没动,容若脑子里想着事情,几乎没什么胃口,她现在脑中有点混乱,一会儿想着半夏为什么这么做,她到底是看错了,半夏的身份看来没那么简单,一会儿又想着慕北辰会不会被困住,有没有危险,她本身没有价值能让对方兜那么大一个圈子来对付自己,那么目标就是慕北辰……
等到狱卒走远了,火把的光在通道里,只能照亮一半牢房,可是也足够容若将半夏看的更清楚。
原来她全身的鞭伤那么严重,血淋淋的,没有一处衣服是完好无损,可见对方是下了死手。
当然了,雅善堂被查出是别国暗桩,半夏的细作身份暴露出来,皇帝自然寝食难安,甚至对静王府都充满怀疑,肯定恨不得马上拿了证据,把静王府也一口气端了。
容若看了一会儿,起身走过去,隔着手臂粗的木头,她定定的看着半夏半晌,眸色清幽,没什么语气道:“这个天牢,我进来过一次,上次月桂陪在我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