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驾到——”
“太后驾到——贵妃娘娘驾到——”
连着几道喊声,殿外的人一惊,转过身来,一张玉面柔和的脸,上了年纪依然保养的很好,正是长公主。
她拉着侍女退到一旁,避开其他人视线:“人呢,去了哪里?”
侍女脸庞涨红了,可见一路小跑过来,闻言摇了摇头,眼中露出仓惶神色:“该找的地方都找过了,就是没有。”
长公主蹙眉,抿唇道:“太后寿诞已经开始,待会儿若是不见克儿,皇兄必然不喜……”
寿宴上,头一等就是送上寿礼,且根据身份地位排序。
长公主虽然不是太后所生,可也要喊一声母后,这个位置自然在前头,月华从那日冒出疯言疯语后,长公主怕今日出来丢人,故而让她在家养病,那么,秦克卿再不出现,未免显得他们公主府对太后寿诞不上心。
除此之外,长公主心绪不宁,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一颗心跳个不停,好似要发生点什么。
“多派几个人再去找一下,承德殿戒备森严,没有令牌不可能自由出入。”长公主思忖后,马上道:“还有,问一下西凉那边,世子有没有去过。”
侍女走后,长公主抚了下心口,压下那种忐忑不安,从旁边穿过,在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上首时,悄悄回到了座位旁,其他没人注意,只有靠近边上位置的人看了两眼,也没多想。
“……诸位来此,同为太后祝寿,朕举此一杯,以敬三国来使不远千里替太后祝寿。”皇帝拿起酒杯,底下的全都站起来。
一杯过后,北狄大皇子站着,朗笑道:“大昭皇客气,大昭一行,本皇子见识不少,才发现从前蜗居在北狄皇城内倒是有些孤陋寡闻,不知天下大事,多少猎奇有趣,哈哈——往后本皇子该到处走走才行啊。”
这话说的隐晦,皇帝的脸黑了一沉,连着底下百官也有些对此不满。
说什么见识不少,分明是因为他在大昭京城看了几场好戏,故意说这个话来讥讽人来着。
不过北狄大皇子以贺寿的名义,皇帝不好发怒,隐忍道:“大皇子如此敢兴趣,朕想多留一段时日,不过听说北狄皇进来身体抱恙,不知道北狄可也有药王谷弟子,需不需要朕引荐一二。”
北狄大皇子脸上横肉抽了抽,垂眸掩盖住眼中的晦暗,口中大笑道:“皇上果真豪爽,堪比当世豪杰,本皇子从前只和驻守西北的燕家军交过手,如今一见,才知燕家军的气度,均来自于皇上了。”
皇帝暗示北狄皇病重,虽然北狄大皇子现在把持了一半朝政,可是他在大昭一趟,说不定回去就要面临争权夺势,还有连药王谷弟子都和大昭有联系,须知药王谷的地位,且不喜与朝廷往来,如今这般,可不比他北狄受苍天庇佑。
接着,北狄大皇子就拉出燕家军,故意讽刺皇帝。
这么你来我往,脸上带笑,其实句句夹着针。
皇帝握紧龙椅扶手,皮笑肉不笑道:“大皇子过谦,依朕看大皇子器宇轩昂,前途无量,想来北狄皇对你甚是满意。”
说到这里,北狄大皇子半垂眼帘的眸底闪过一道暗光,似刀刃锋锐,“多谢皇帝陛下夸奖。”
皇帝扳回一城,满意的颔首,随后看向西凉和东岭那边。
文武百官暗暗交换目光,谁不知道北狄皇最宠爱的是四皇子白宸,宸为天宫,帝王居所。单从这个字,就可见四皇子一出生,北狄皇就给予了多少厚望。
北狄大皇子恨恨的坐下,目光不善的扫了一圈,抬手往后一招。
旁边的随从弓腰低头过去,白茆低头握着酒杯,别人看不清他说什么,“还没有找到人?”
“之前弄错了,后来发现人已经出京……”
白茆从牙缝间挤出压抑的愤怒:“废物!”还要说什么,感觉到一抹视线,猛的抬头,对上一双遮云避月般的眸子。
始终像是隔了一层云,雾霭蒙蒙,看不清楚,只是眉目轻远,笑容浅淡。
北狄大皇子皱了皱眉头,西凉这个病秧子王爷他从来没看在眼中过,怎么突然发现这个笑容那么意味深长,隐隐含带着犀利。
还未等白茆看清,清王已经偏过头,面色缓缓,眉宇似轻烟慢拢,掩唇轻咳,全身透着一股子的病气孱弱。
白茆不禁怀疑,难道他看错了不成。
“皇帝陛下,此次我西凉准备了一份厚礼,希望太后和陛下喜欢。”福善公主的声音打断了北狄大皇子的思绪,她正站在位置边,扬着下巴,笑容娇美,几分张扬,几分妩媚,如玫瑰艳丽,又藏着尖锐的刺。
太后宽眉慈目:“你就是福善公主。”
福善福了福礼:“见过大昭太后。”
“不用多礼,听说你和哀家的外甥定下亲事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福善面色僵了一瞬,睫毛颤了颤,眼睛避开上方,声音冷了一些:“不错,是有这么回事。”
太后病体还没完全恢复,脑子有些昏沉,揉了揉眉心,看得出疲倦未退,闻言浑浊的眸子扫了福善一圈,暗暗打量,大概有了主意,偏眸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倾身,压着声音道:“此间事略有曲折,容儿臣回头再详细说。”
太后大概就明白了,眼前的西凉公主对这桩婚事,看了并不满意。
“好了,呈上你的厚礼吧。”说着,太后的声音也凉淡了许多。
福善公主不以为意,伸手击了一掌。
其他人没有看向殿外,反而是把目光对向了清王。
说来这次是清王带领西凉人前来,可是福善公主事事抢先,倒不是说女人不能主持,而是不管从身份还是年纪来说,福善都该给清王几分面子,但看她言行,完全没有把清王看在眼里。
清王对此,云淡风轻的微笑以对,倒叫人看不透他的想法。
是真的不介意,还是身体问题,对俗世看淡了。
清王手握一杯酒,旁边的老者用筷子敲在他手背,斜眼:“你什么身体自己不知道,想回去躺床上起不来你就试试,就算你想,老夫也懒得伺候了!”
清王无奈的一笑,手指一移,换了旁边的茶壶斟茶,反而是老者拿走了他的那杯酒,惬意的喝起来,也不顾忌四周目光。
大家都知道清王常年病重,西凉皇请了西凉国内德高望重的医者常年跟随左右,看来就是这位了。
清王饮茶时,感觉到一道目光扫来,眼中掠过一抹红影,挑了挑眉,这个女子眸色深黑,如浓墨翻滚,目光沉沉,明明年纪不大,可身上是不是流露出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威望与沉重。
这么多年因为身体的缘故,除了那件事外,清王对其他都不是很感兴趣,却在女子身上多落了几眼,直觉这个女子不简单。
对面的战如歌很快移开视线,兀自喝着杯中酒,眼底轮转着一抹思量。
就在这个时候,殿中哗然,响起一片惊讶声。
原来西凉人已经把贺礼抬了上来,一个铁制的笼子,用厚厚的一层黑布遮挡。
正当大昭官员窃窃私语,肯定这个笼子就是当日西凉人入京时候带的猛兽所囚牢笼时,不禁有了几分猜测,难道西凉人呈上的贺礼也是一头猛兽?
白虎死了,或许是狮子狼之类?
不过,之前福善公主东街闹市那一出后,不是所有猛兽都给关在顺天府看押,这会儿是什么时候带来的,路上没看到啊。
在众人疑惑猜疑的目光中,其中一个西凉侍从一把掀开了黑色幕布,顿时满殿惊诧。
“这这这……”
“居然是个人!”
“啧,莫大人,你好好看看,这不但是个人,还是个美人。”
千年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玉骨冰肌,一件薄纱松松披在身上,皮肤晶莹透体,像是冰雕,她站在笼子里,黑色的笼子映出一道道黑色线条,映衬的她柔弱且妖媚。
黑色幕布掀开引发的风动,使得薄纱微扬,才发现裙子在大腿处开了叉,这么一来,半条腿都露在外面,带着如妖孽般的魅惑。
可是她的眼睛无比纯洁,好似天真懵懂的幼童,看着殿中人,怯怯生畏,红唇轻咬,有一种至纯至妖的诱惑力。
最让人惊讶的是,那双眼睛居然是湖蓝色的,像天空和大海,包容万千,又蓝的透彻,澄净无杂质,犹如最珍贵的蓝宝石。
“呸!狐狸精!”不知是哪个夫人暗地里骂累了一句,大家才不好意思的收回视线,居然看一个女子看的入迷了。
其实大部分是好奇,也有人认为这幅打扮太过伤风败俗,西南蛮子果然名不虚传,一点也不讲究礼仪道德。
“哎哟,瞎了我的眼了。”
“太后寿宴……送个美人给太后,这个似乎不妥吧。”
“谁知道西凉蛮子使什么坏心眼,说不准以拜寿的名义勾引皇……”
“小声点,这话不能乱说。”
有一个夫人更直接,拽了身边人的耳朵,也顾不上场合对不对,冷笑道:“好不好看啊,要不要我替你去跟皇上讨了来放在府里看个几天几夜。”
那位官员出了名的怕自家夫人,连忙讨饶,引起旁边几人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