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小镇,太阳升起前的最后一刻,黑衣人等来了他的同伴。
到了中午时分,容若随他们来到了一处山脚下。
这里的山都很秃,黄色砂石地面,没有一点绿色装饰,风一吹,满眼都是尘土。
容若没有再耍什么花样,她看着非常安静听话,把一个被掳的弱小女子演绎的入木三分。
手里握着一个水壶,看着与西北大军越来越相去甚远,容若垂下长睫,盖住了眼底一丝叹息。
这样下去,她很难逃脱啊,唉……
现在容若有些后悔自己的犹豫不决,早知道这两人这么快就汇合了,还不如之前趁着一个人的时候就动手了。
若是对方没有任何警惕的情况下,容若认为她能得手的机会是六成。
毕竟谁都不会把一个没有功夫,弱不禁风的女子看在眼里,尤其黑衣男子脸上明显写着的嫌弃。
容若不知道从哪里看过一句话,大致意思是,永远不要小看女人和小孩。
她都准备好给点颜色看看,以让黑衣人这辈子都记住这句话。
可惜啊……
容若头磕在水壶上,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在你见到主子前,不会有性命之忧。”先前掳走容若的黑衣人看着她一脸菜色,这般说道。
容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我谢谢你的安慰啊。”如果这算是安慰的话。
这个人比之前那个黑衣人沉稳太多,容若从没有想过从他嘴里套话,所以也不打算多说什么,转头半眯着眼看向头顶的太阳,又像开始发呆中。
“你怕死?”也不知道是无聊还是怎的,黑衣人反而坐在容若对面。
容若挑了挑眉头:“我说对的话,你会放了我吗?”
“如果主人不让你死呢?”
“呵呵呵……那我真是要谢谢他了。”
容若单手撑着侧脸抵在膝盖上,另一只手的手指在水壶上无意识的画着圈圈,脑子里还在想着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主子装什么X,弄的特神秘一样,在她看来单纯脑子被狗啃了。
“你受了内伤?”黑衣人眼珠子上下滚动,看不出心里在想什么。
容若唇色很淡,脸上易容的面具都遮不住面如菜色,一路上没有药,她就只能强撑着,倒是不意外这人看出来,本身对方就是功夫不弱。
只不过……
她偏过头来,饶有兴味的扬起一边眉头:“难道你们不是对我的行踪了若指掌,不然怎么连我女扮男装都知道。”
“你在清水崖的时候,我们不……”黑衣人说到这里突然掐住了话。
容若半眯起眼睛,手指头在水壶上敲了敲,他想说不什么?
不能监视,还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如果说追踪错的话,没道理他们知道她去了清水崖,那么只能说明,她在清水崖的时候,他们没办法出手。
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玄武门?
可是,玄武门对于一般的江湖人来说地位算不错了,但是她就算不屑也不得不承认,那个什么神秘主子手里握有很厉害的资源,暗中力量可绝不是区区玄武门能比拟。
别的不说,就之前那个黑衣人吐露的,什么他们主子比皇帝还尊贵,那种老子世界第一第二第三的劲头,怎么可能怕一个玄武门。
既然如此,只能说明一点。
清水崖有他们忌惮的人,但不是玄武门。
容若清透的黑眸澄澈若水,里面微光漾动,点缀着点点思绪。
突然一张风流邪肆的脸跃入脑海……
难道是他?
黑衣人不再说什么,深深的看了容若一眼,起身收了容若的水壶,准备一下继续上路。
“这个娘们心思多的很。”之前那个被容若人证为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黑衣人不满道。
掳走容若的黑衣人看了他一眼:“你被她套话了?”
“……没有。”
“我提醒你,若是暴露了任何主子的事,万蛇窟就是你的下场。”
“我绝对不会!”
掳走容若的黑衣人相信他不会犯傻,嗯了一声:“那就走吧。”
留在原地的黑衣人抹了一把冷汗,嘀咕道:“草,吓老子一跳。”
三人刚走了几步,忽然容若捂住肚子,瞬间满头大汗,感觉里面像是什么绞肉机在绞个不停。
“你又想干什么?”黑衣人不耐烦道。
掳走容若的黑衣人上前一步,忽然后面也传来一声痛叫,他眉头一拧,感觉到肚腹处一个尖锐的刺痛,让他的步伐迟缓下来。
容若像是想到了什么,手往前一指:“壶……水……有毒……”
掳走容若的黑衣人面色一变,马上就想通了容若说的话——
壶里面的水有毒。
可是不等他做什么,忽然一道声音轻悠悠的在他们三人耳边响起,带着像是情人间呢喃。
“没人告诉过你们,路边的水不要乱喝吗?”
……
容若闭着眼,经过一天一夜的奔袭,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犹如被人搓揉扔在地上的废纸,又脏又乱。
她脸上易容过的眉清目秀公子哥脸,也沾染了西北的黄沙,面色成了暗黄色,哪里还有如玉公子的清雅出尘。
可以说,这幅样子,除了没流血外,比她当初和慕北辰做戏坐天牢时还要狼狈。
只是她的内伤愈重,比流血还惨。
一道身影背对着光站在容若面前,好像在端详她的外貌,半晌没有动。
终于,这人缓缓蹲下来并且伸出一只手,手指马上要碰到容若的脸时,她却突然睁开眼睛,明眸雪亮,明显不是刚刚清醒。
蹲在旁边的人发出一阵轻笑,松音涛涛,夹着愉悦:“怎么不装了?”似乎还为此有些可惜的味道。
容若睁眼看着对方,黑眸灿若骄阳,灼灼发光,她忽然勾唇一笑,带着几分狡黠道:“面对聪明人时,我若是做的太傻了,难免丢分。”
她顿了一下,意味深长的慢慢吐字道:“对吗?流、水、分舵主。”
“夫人真是个有意思的人呢。”流水朗笑一声,侧过身站起来,白衣晴雪,面上一片风光霁月,嘴角笑容轻慢,又不失叫人看了心动的弧度,“不过我有个疑问,夫人知道壶中有毒故意配合我?难道不怕我也对夫人有什么企图?”
容若双手撑着地面缓缓坐起来,双眸一错不错盯着流水,认真问道:“那你有吗?”
流水望着那双流光似水的眸子,清透的好像一眼见底,任何藏污纳垢的东西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下都将灰飞烟灭,心中那点玩笑忽然就觉得没趣了,摇头同样郑重道:“没有。”
容若拍了下衣服,松口气道:“那就行了。”
流水一愣,到底她是真的这么认为,还只是试探?
“那两个人呢?”容若看了看这个地方,不是原先的山脚,而是一个山坳处,她是记得流水拖着‘昏迷’中的她离开原来的地方,可是感觉应该不远才是,怎么这么看出去,根本看不见原来的路。
“死了。”流水语气轻松,显然死个把人对他来说没什么重要。
容若皱眉:“会很麻烦。”
流水走了几步,站在容若对面:“夫人能认出水中有毒,他们却不能。”
容若不知要不要告诉流水一声,那两个人死就死了,她也不是圣母心,问题是那个主子不会善罢甘休,她因此牵累的流水,也会过意不去。
不过……
“你怎么确定我会识毒?”就不怕把她也毒死了!
再看看流水的眼神,这厮眼底分明写着若是被毒死了就是你技术不行,容若一口气直接憋在心口。不过想想也是,之前流水就说知道自己的身份了,那么作为一个被人称道的神医,连一点毒药都分不出来,被毒死也活该。
“既然这样,算我欠你一次,不过之前你骗我去迷雾林,我们这样也算两清了吧?”容若双手象征性的抱抱,很是江湖气的道:“绿水长流青山不改,我们后会有期!”
回去头一件事,就是去找糖丸那小东西,太没良心了,这么久都没发现她丢了?
但问题是,想想离客栈那么远徒步走回去,容若感觉五脏六腑又开始疼了。
见容若扶着胸口,流水道:“夫人用完就把我扔了?”
哦,我去!
容若心里咒骂了一声,两边脸颊挤出一个假笑:“要不然呢,流水公子还准备留我吃晚饭?”
“那倒不是,不过夫人可以留下给在下解解闷。”
神特么的解闷,难道她看着很闲的样子吗?
容若正了正脸色,道:“我的陪聊费很贵。”
流水:“……”真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无言以对的情况,这还是女人吗?
“对了,你怎么确保他们不会发现水中有毒?还有你什么时候下的毒?”容若回想一下,那两个人也是很小心,取用的是再普通不过的河中水。
那么长一条河,流水还能算准了他会取哪两滴?
“我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下毒方面也挺厉害的。”容若有一说一,几次交往,发现不止是下毒,连下蛊他们也很拿手,容媛就是他们培育出来的。
流水却很是不以为然道:“不入流的东西罢了,不足为道。”
忽而,容若眸色一变,直盯着流水眼睛:“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