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沙漠,骆驼。
‘叮铃铃~叮铃铃——’清脆悦耳,在少女赤足的脚腕上欢乐吟唱。
黄色的沙子一踩一个脚印,小巧可爱,伴随着铃铛声,空音回荡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之间。
风吹起少女艳绿色的纱裙,满头青丝乱舞下,一张脸娇巧玲珑,容色照人。
少女不过十五六的年纪,眉宇间还带着一股青涩,不过眼神高傲,形容骄气。站在沙堆之上,身后似披着漫天烟霞,自有这个年纪方有的烂漫娇美,朝气蓬勃,像是东方初升的太阳。
“怎么还没有醒,浑身上下脏死了,弄点水来给她洗一下。”少女开口,声音脆脆的,总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骄傲。
旁边的仆从道:“她这一路上昏昏沉沉,吃了药也不大见好,看来之前受的伤不轻。”
少女不在意的轻哼一声:“本小姐才不管她受没受伤,赶紧把她弄醒了,本小姐还有话问她呢。”
说完后,少女还隐有些抱怨:“这个什么鬼地方,真是受够了。”
忽而,一道中年男子的朗笑传来:“跟你说不要跟来,你偏不信,这回尝到苦头了吧,看你还敢往外跑。”
“哎呀~”少女跑过去抓住中年男子的手摇晃起来,满脸烂漫天真的撒娇:“舅舅惯会说柔儿,柔儿若不是舍不得舅舅,怎么巴巴的跑这么远,哼,舅舅再这般笑话柔儿,柔儿可是要生气的。”
自称柔儿的少女娇俏可人,小脸叫大太阳晒的红扑扑,就像是刚刚成熟的苹果,整个人散发出清纯的气息。
中年男子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小丫头就是讨喜,要不然舅舅连家中那几个死小子都不理会,偏把你当心肝宝。”
说着,中年男子看向地上,皱眉道:“她还没醒?”
“是呢,吃了柔儿不少药,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少女蹙起眉来,也是别有一番风情。
“把她抬到后面马车上,再用药用水喂着,一旦人醒了,马上来告知一声。”中年男子吩咐手下的仆从。
少女挽着中年男子的手走远了,这边两个仆从也抬着地上的女人到后面马车上。
“小姐抓这个女人来做什么,眼看着都要死了。”
“咱们小姐心善呗。”
“嘁,这话也就小姐面前说说。”
两个人沉默了,别人只当简家嫡小姐娇俏喜人,只有他们贴身伺候的才知道她私底下冷酷狠辣,不拿人的命当命。
“下个月京中有医道比赛,我寻思着小姐难道用这个女人去参加比赛。”
“别说这么多,让小姐听到了你紧着自己的皮。”
“走吧走吧,可怜这个女人,长的挺好看,就是命不长。”
……
他们不知,在他们走开之后,马车原本闭着眼睛的人睁开了一双黑眸,澄澈明净,犹如星辰点缀。
容若转动眼珠子,这是一辆装货的马车,里面放了各种古董器皿,也有兽皮药材,东西杂,却有序的堆放着。
有限的空间,容若被安排在这里。
这是她浑浑噩噩的度过了许多天后,第一次这么清醒,之前能听到别人在耳边说话,可总觉得隔了一层玻璃,看得见听得见却摸不着。
事实上,半个时辰前他们停下整顿的时候,她就醒了,只是意识到情况不明,才闭着眼睛装晕。
那日绿雀护着她逃跑,但寡不敌众,最后容若无奈拉着绿雀坠入了林中一个黑洞。
虽然落地的时候绿雀拉了她一下,不过还是伤的不清,但是那样也没有彻底的摆脱追兵,绿雀边打边撤,过程中她们两个并不好过。
容若也是那个时候受的重伤,加上前面内伤未愈,伤上加伤,才会昏迷这么多日子。
从她在昏沉中听到的消息来判断,这一队人不是大昭人也不是北狄人,而是西凉商队。
少女叫简之柔,身份还不低,因为好玩偷偷跟着中年男子舅舅出来,而他们称呼那个中年男子为方二爷。
方二爷带着商队到了边界做买卖,除了买卖货物,还做活人的转卖,从这里挑选几个带回去西凉,或者放府里当小厮丫鬟,或者再发卖出去别的地方。
三国边界,三不管地带,只要有钱,管你杀人放火,什么买卖都干。
也是巧合,少女捡到了受伤的容若,还拿容若当自己医术的试验品,这几天算是‘照顾’的尽心尽力。
容若摸了摸胸口,挑开马车帘子往外看,无穷无尽没有边际的沙漠,一眼望不到头。
她不知道离开西北营区多远,凭着她现在的身体也没有办法一个人走出沙漠,只能暂时跟着这队人马,以图后期。
最让容若担心的是,她昏过去之前,绿雀身受好几刀,也是凭着最后的一点力气,她把容若给推了下去,所以不知道绿雀现在怎样,是死是活。
容若头往后靠,长叹了一声,想起彩蝶,七见,还有……慕北辰。
他们肯定会担心自己吧。
……
北狄皇宫
“四皇子,有消息了!”
白宸打开门,风雪打乱广袖长袍,一张清隽儒雅的脸,此刻面带寒霜,好像北狄的天气那么冷。
“城外五里庄,大皇子的人遮遮掩掩,派了不少人把守。”
“走。”
白宸迈出去一步,后面另一道身影匆匆赶来:“哥哥?”
“你回去。”白宸偏眸,面色淡淡道。
白茶脸庞可见的憔悴,整个面部轮廓也是消瘦了一圈,她拧着眉头道:“哥哥是有容若的消息了?”
那天白宸会让扎尔哈先入涂琥城,本就是怀疑对方可能会使诈,他不过借力打力,顺便除掉大皇子的左膀右臂也是好的。
只是没想到,他前头让人假装容若送回去,后面慕北辰早就暗度陈仓前来营救,原来那不只是他的圈套,反而慕北辰下了个套中套。
更出乎意料外,白茆在中间还横插一手,使得事情变复杂了。
“嗯。”白宸颔首,整个人萧然肃穆,少了一份温雅,从骨子里张扬出一种邪肆轻狂。
白茶马上道:“我跟哥哥一起。”
白宸看向她,眼中带着怀疑:“是你告诉她,关于血玉灵芝的事?”
这个眼神过于犀利,让白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不是,她不傻,早晚会猜到的。”
北狄皇宫里没有血玉灵芝,那不过是白茶骗容若的,只是容若提及白宸确实拿出半支血玉灵芝时,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还在大昭的时候,白宸和一个黑衣人接触过,她站的远看不清晰,只看到对方给白宸一个盒子,白宸曾经打开过,她模糊看到里面一团红,像是血玉一样。
所以,白茶知道白宸手里是没有另外半支的,要有也是那个黑衣人手中。
但是出于对她兄长的维护,她没有对容若说起关于黑衣人的事情,只说北狄皇室的秘宝,她以为是传说,之前没当真。
白宸一双黑眸幽幽落在白茶脸上,随后转开视线:“你留在宫中,哪里都不许去。”
白茶看着他的袍角在风中一扬,迈大步离开,垂下头去。
那天之后,白宸再不许她随意出宫,大概是怕她再私会慕原澈。
只是……
白宸不知,慕原澈哪会再愿意见她。
白茶情绪低落的转身,才走了几步,忽然又停下,回过头来,看着白宸渐渐消失的背影,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
风雪道路上,回大昭京城的方向,一匹马在风中嘶吼,马蹄乱踏,雪碾在尘土里,徒留一地清雪香。
马上的人绷着一张脸,眉头紧蹙,神色中带着一股子凛然,锐化的脸部,逐渐露出冷硬的棱角。
“端王连夜搜查淳王府,发现王爷不见,抓了皓月郡主和她的侍女。”
“当夜审问不出来,端王妃打算打死银觅,皓月郡主不忍侍女枉死,又怕辜负王爷信任,撞殿柱自尽。”
“皓月郡主生死不知,端王将她留在宫中,请了太医全力救治。”
“郡主对王爷情深义重,出事前告知属下,若王爷知晓京中变动,万不可冲动行事。”
“郡主说,她有万全之策,王爷只安心待在西北,莫再回京。”
脑子里,传来暗卫一句句的话语,像是天上的雪,纷纷乱乱的一门脑子扎进来,搅的整个脑袋都乱哄哄的。
那天晚上,慕原澈一接到京城加急的密报,他就什么都没想的策马直接回京,已经管不了还在胶着的北狄和大昭战况。
他拼了命一般,马不停蹄的一路往南,甚至不愿意去想任何东西。
一会儿是暗卫的话,一会儿是那张清丽容颜决绝的姿态,慕原澈闭上眼一个深呼吸,再睁开时,面色发狠,一甩马鞭:“驾——”
他欠着沐萍的,要是她舍弃性命成全他,他这辈子良心不安,能拿什么来还她的义无反顾?
慕原澈知道沐萍所谓的万全之策根本就是她的命,她赌端王不敢让她死,可是这对于慕原澈来说,他欠不起,早知道是这样,他就不该离开。
还有一点,或许慕北辰心底里不愿意承认,说是冲着沐萍回京,焉有不是因内心中隐隐急迫的逃离西北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