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怀生面上无甚表情,任她打量,一片淡然,看着桌子上的几碟小菜,问道:“你准备的?”
“嗯,先生从早上用过早点之后怕是到现在还没吃过吧,我就让双儿去厨房备了一点宵夜。”
顾怀生坐下,道:“多谢,一起吃吧。”
唐晏宁点头应“好”。
之前家宴的时候她一直小心翼翼,并未多吃,是以现在腹中也非常饥饿。
两人都秉持着食不言,默默的进食,突然唐晏宁“嘶”的一声抽了口气。
“怎么了?”
顾怀生略带关心的问道。
“没事。”
唐晏宁抿了抿唇摇头道。
之前并未注意,现在吃饭才发现嘴巴破皮了。
她继续咀嚼着米饭心里忍不住嘀咕,难道是之前药力发作的时候自己咬的?
还是……
她抬头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先生。
敏锐的察觉到她打量的视线,顾怀生瞬间绷直了脊背。
她……想起来了吗?
他鲜少有心虚的时候,还好现在带着个面具。
唐晏宁秀眉轻蹙,努力回想着,当时先生救了自己后,到落入湖里这期间她有些断片的。
难道是那个时候……
她有些试探性的问道:“先生带我去湖边的时候,我……有没有做什么?”
做什么?
没有,没有,你没做什么,不过就是拉着人不松手,跟个水蛇似的扭来扭去,还一直往人身上蹭。
本来被盯的浑身不自在且带了那么一丝心虚的顾怀生被猛然问了这么一句,剧烈的咳嗽了几下,脸颊涨的通红。
唐晏宁连忙递了一杯水过去,体贴的问:“先生怎么了?”
顾怀生“淡定”的喝完了杯中的水,清了清嗓子随意道:“没什么,被辣椒呛到了而已,我救你的时候一记手刀把你敲晕了,你什么也没做。”
哦哦,原来晕了,难怪她没那一会儿的记忆。
看来果然是自己咬的,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她微微松了口气,之前竟然还以为会是先生…咬…
啧,真是糊涂。
先生这么风光霁月的一个君子,看也就知道不会是乘人之危的小人。
她随意的回应了下便放心的吃饭,只是之前频繁伸向辣子鸡的筷子却默默的换向了酱牛肉。
还是不要吃辣了。
咳咳……
顾怀生再次被辣椒呛到,又剧烈的咳了几声。
“先生怎么了,可是受了凉?”
唐晏宁放下筷子一脸担心的问。
先生该不是受凉染了风寒不想让人担心才说被呛到的吧?
这个辣子鸡她常吃,也没有多辣的,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呛到。
心底突然有点自责,她连忙又递了一杯水过去,还体贴的替顾怀生拍了拍背。
先生刚刚恢复些体力就赶过去救她,本就虚弱,结果又是拖她去湖边泡水又是运功驱毒的,可别真是受凉了。
不然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被一而再再而三呛到的顾怀生喝了杯水后,避开她担心的视线,再次“淡定”的回道:“没事,真的是不小心被辣椒呛到了,我还没有那么虚弱,被冷风吹吹就会染上风寒。”
“哦,”唐晏宁瞟了眼说自己不“虚弱”的先生,关心道:“这个辣子鸡虽然味道不错,但就是有点辣,先生若是不能吃辣不要勉强,吃这两道不辣的吧。”
说完还体贴的把面前的酱牛肉素炒小青菜推到他面前。
瞅着合口的辣子鸡被推到较远的位置,顾怀生嘴角抽了抽。
其实他第一次是被她的问题惊到的,第二次才一不留神被呛到的,并非不能吃辣,相反,他也有点嗜吃偏辣的食物。
犹豫了会儿他梗着道:“无碍,这点辣还是可以的。”
然后,便一脸淡定的再次把筷子欢快的伸向辣子鸡。
唐晏宁看着先生表情不变的继续用餐时,暗道,或许先生真的被呛到了,不过,先生和自己口味还挺像。
她又默默的把之前推远的辣子鸡换了回来,甚至还主动往他面前多推了推。
顾怀生:“……”
两人又没了声音,默默吃饭,直到桌上几碟小菜彻底见了底,他们才停筷,唤了双儿撤下去。
饭后顾怀生突然道:“有没有皮外伤药?”
唐晏宁疑惑,“有,先生受伤了吗?”
顾怀生没回她,径自问到,“在哪儿?”
“在梳妆台的第二个匣子里。”
顾怀生起身走向了梳妆台,扫了一眼台上的东西,除了一面八宝菱纹镜看着尚可,其余的首饰簪花品相都一般,竟还比不上一个镜子值钱。
明明能直接存一万两,怎的也不知给自己置办几件好些的首饰?
打开了第二个匣子,里面放了一些普通的金疮药,烫伤膏,还有一瓶玉颜膏。
顾怀生果断的选择了那瓶玉颜膏,转身回去开始帮她上药。
唐晏宁一怔,反应过来的时候,素手已经被先生牢牢的握住,看似无比专注的在上药。
心里那股异样的感觉又蔓延了出来。
原来先生是要给自己上药吗?
之前为了保持清醒,她不得不用指甲狠狠掐着自己的掌心,让疼痛拉回意识。
手心里的血迹在沐浴的时候她已经细细清洗过了,不过是几个小伤口,她自己都未在意,先生却注意到了。
眼前的人带着面具,看不清表情,只能看到那紧抿的薄唇,似乎带着不满。
沐浴过后的身上散发出和她一样的清香,时不时交缠在一起,钻进鼻腔,让她觉得呼吸都有点热。
终于上完了药,唐晏宁有些迫不及待的抽回了手,微微侧了身,“多谢先生。”
顾怀生合上了药膏的盖子,叮嘱道:“这三天尽量少碰水。”
“好”
“不早了,歇吧。”
“哦,好”
她木木的回着,走过去吹灭了烛火,往暖榻走去。
只是刚走两步,却发现榻上已经坐了一个高大的身影。
她劝道:“先生刚刚恢复体力,身体还很虚弱,还是睡在床上吧。”
顾怀生已经脱掉了鞋子,双腿翘在暖榻外头,一副闲适的模样,“无碍,你回床上去睡吧。”
那暖榻自己睡上刚好,但是先生睡着就需得蜷缩一下,毕竟身高不同。
唐晏宁本想在劝两句,就看到先生转过了身去,一副入睡的样子,遂就止言,转身回到自己的床上,闭上床幔。
她本以为自己应该会睡不着的,谁知不到片刻,就感觉眼皮越来越重,突然想起有件事儿还没同先生说,可是这时困意涌来,她抗争不过,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房间里的人儿还在酣睡。
“小姐,小姐,快醒醒,不好了,大表公子死了,相爷传召全府人去前厅问话呢!”
唐晏宁昨日睡得本就晚,现在还是困意汹涌,可是当听双儿说温子谦死了,她猛地一下坐直了身体,“你说什么?大表哥死了?”
双儿也是一脸着急,“是的,小姐,今日洒扫花园的陈伯在假山后面发现的,大表公子身子已经僵硬,后脑勺有个伤口,像是失足从假山上摔下来,摔到了头流血过多才导致死亡的。”
唐晏宁回想起了昨日,先生按着温子谦的头猛地往石头上撞的时候,她还以为温子谦只是晕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死了!
先生下手可真够果断的。
温子谦性子阴沉,为人阴险,前世不知道嚯嚯多少清白的女子,死了也好,既为民除害,又让自己少了一个隐患。
“快,帮我梳洗。”
唐晏宁匆匆打扮了一番,在打扮的过程中,又把昨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双儿,双儿本来急迫的小脸在听到表公子竟然意欲对小姐不轨时,变得愤恨,啐了一句,“死了活该。”
一番打扮完毕,正准备出门,唐晏宁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目光转到那张暖榻上,暖榻上铺的一片齐整,毫无痕迹,似乎从来没有人睡过,一如过往。
昨夜的人早就不知何时离去,只留下一封信用玉佩压住,信上言,若有事,可去清越茶楼寻,只需拿着玉佩即可。
唐晏宁手里握着那温润的玉佩,有点出神。
看先生之前的表情,这应该是一枚很重要的玉佩,何故就这般放在自己这儿?
她摇了摇头,匆匆把玉佩放在怀里早餐都没顾得上吃去了前厅。
前厅大院里丫鬟家丁仆妇全部到齐,跪成了十几排,一个个在唐云的怒吼声中瑟瑟发抖。
唐云丧失爱子,心中又悲又愤,手里拿了一根训诫下人的藤鞭不停的挥舞,藤鞭在空中甩得裂裂作响。
她泪流满面,却又双目紧瞪,状极可怖,“说,是哪个贱婢害的我儿,是哪个?”
声音凄厉,吓得底下的仆人一个个面无血色,噤若寒蝉。
唐晏宁走过去缓缓行了一个礼,语气悲伤道:“姑姑,节哀。”
唐云猛地转过头,双眼紧紧瞪着她,眼中的红血丝分外瘆人,“是不是你,说,是不是你?你自认为自己长得漂亮,所以就勾的我儿去假山跟你幽会,然后又借故推他下来是不是,是不是?”
她边说边抓着唐晏宁的双肩开始摇晃,状态如疯如癫,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