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整夜,沈姝被沈冲送回桃花斋,洗了个澡,便上床安安稳稳睡了一觉。
再睁开眼,已经接近晌午。
她刚洗漱完毕,就接到沈晋明的口信,请她去明月斋一叙。
沈姝大喜过望。
这就意味着——阿爹解了她的禁足!
关于昨夜之事,沈姝有太多要与沈晋明说,更惦记着沈晋明身上的毒。
她顾不上用饭,直奔明月斋而去。
沈姝刚进明月斋,沈晋明就关切的迎了上来。
他打量着沈姝的脸,诧异地问:“听阿爹说你脸上受了伤,伤呢?”
沈姝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笑嘻嘻道:“哥哥忘了?我被药师佛赐了百毒不侵之身,那点毒又怎能伤得了我。你看,这不是好了嘛!”
说着,她庆幸地拍拍心口:“幸好阿爹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我脸上的毒已经消差不多了,还有血污遮盖,否则今日非被阿爹看出破绽不可。”
沈晋明想到亲爹凌晨回来时,那副气得直跳脚的模样。
他清咳一声:“阿爹得知你被掳走,心急如焚,亲自带人出府救你。本该是极心疼你的,你到底做了什么,能把阿爹气成那副样子?”
沈姝想到昨夜当着自家老爹的面,用嘴哺男子吃药的情景,只觉得后背一凉。
她赶紧对沈晋明竖起大拇指:“三哥,你真行,我还以为会被阿爹关祠堂呢,没想到你竟然能说动阿爹,把我的禁足都给解了!”
“我可什么都没说。”沈晋明摊手:“我本来打算去桃花斋找你,是阿爹派人来说,后宅人多嘴杂,若我有事与你相商,只管将你喊来明月斋。”
沈姝闻言,一怔。
亲爹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昨夜之事,阿爹既说过要跟她“算账”,从未有过“放水”的先例。
把她禁足三五个月,都是轻的。
又怎会突然解了她的禁足?
不等她深思,沈晋明关切地问道:“听阿爹说,那黑衣人是你杀的?你平日里,连只老鼠都怕……没做噩梦吧?”
被沈晋明这么一说,沈姝才后知后觉睁大了双眼!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十指纤纤如玉,指甲缝里半丝血污都无。
“对哦,我……我昨晚杀人了……”她喃喃道。
明明昨夜是她第一次杀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心里没有半点害怕的情绪。
就好像……
她以前杀过人似的!
难不成,在药师佛的梦境里,她连人都杀过?!
沈姝激灵灵打个寒噤。
老天爷呀!她凶残起来,还真是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沈晋明见她这副模样,还以为她想起昨夜的经历,吓傻了。
他赶紧拿出准备好的沉香佛珠,递给妹妹:“给,这是一直供在佛堂的珠子,给你压惊用。死的那人是西匈族细作,你杀了他,就是保家卫国,没什么好害怕的。哥哥我当年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也做噩梦来着,这种事,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好了。”
一回生二回熟……
沈姝没接那串佛珠,反倒抬头看着沈晋明。
“哥哥第一次杀人,真的做噩梦了吗?都梦到什么了?”她好奇地问。
在她眼里,三哥是文武双全、天不怕地不怕的将才。
这还是沈姝第一次从沈晋明口中,听见“害怕”二字。
沈晋明有心宽慰她,自然也顾不得去摆哥哥的谱,提起当年,唏嘘道:“那时我差不多就你这么大,和阿爹去关外练兵,恰巧碰上西匈族骑兵在杀人,有个骑兵见我年纪小,趁阿爹不注意,对我下手,我反手一枪就把他戳死了!
后来,我一睡觉就梦见那人,满身是血来找我,把我吓得几天几夜都没睡好。后来还是祖母去福云寺请了佛珠,才算压了惊。这串沉香珠你随身带着,保管你逢凶化吉、邪祟不侵。”
沈姝看着自家亲哥提起当年,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
只觉得从小到大心中的英雄,幻灭了。
她叹息一声,婉拒道:“三哥,你还是自己收着吧,这珠子太香,我戴上鼻子难受。”
沈晋明一拍脑门,这才想起来,妹妹的鼻子对药物极度敏感之事。
沉香能入药,妹妹自然受不了这味道。
“你且去我屋里坐坐,我记得祖母那里还有一串紫檀木的珠子……”
他说着,便急匆匆往外走。
沈姝见状,知道三哥是实打实为自己好,赶忙出声阻拦:“三哥,不必了。我……我没做噩梦,那人既是我杀的,他便是该死,若他胆敢来我梦里,我再杀他一次便是,没什么可怕的。”
沈晋明脚下一个踉跄。
他回头仔细打量沈姝的神色——
见妹妹面若芙蓉,杏眸之下半分黑青都无,眉宇间坦坦荡荡,显然是……休息得极好,完全没将昨夜杀人之事放在心上的样子。
沈晋明:……
“小四啊。”他长叹一声,苦口婆心劝道:“你是女孩子,杀人这种事,便是做了,也应该要怕的嘛!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在别人面前,就算是装,也要装装样子。若被外人知道你是这么个彪悍的性子,将来可怎么嫁人呐!”
这话让沈姝没来由想起昨夜在山谷中,她当着男子的面杀人,还嘴对嘴给他哺药之事。
沈姝头皮一麻。
不成,不成。
虽说云疆地处边疆,民风开放,她对“嫁人”这等事,也从来不上心。
可是,云边城里,还是有不少京城来的官眷。
昨夜之事关乎她的清誉,说不得还关系着沈府女眷的名声。
她可不想走漏风声,连累爹娘成为云疆的笑柄。
思及此,沈姝直接拉着三哥的袖子,恳求道:“三哥,你带我去见见昨夜带回来的男子,我有事要交代他。”
即便那人是“罗汉”下凡,她没法杀人灭口,也得想法子警告那人,不要乱说才是。
沈晋明闻言,眉头一皱。
“你找他做什么,他已经走了。”
“走了?!”
沈姝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是不是爹爹回来以后,把他给……”她赶紧比个抹脖子的手势。
“想什么呢?!”
沈晋明朝院外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将沈姝拉进屋子里,压低声音道:“幸好爹爹没来得及对他下手,你可知道他是谁?”
沈姝睁大了眼睛,她自然知道那人是谁。
“三哥,你也知道他是谁了?!”她诧异地问。
沈晋明闻言,眉头一挑,比她还要诧异:“你既知他是大内之人,为何不早对阿爹说?你可知,阿爹天亮就被萧都护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