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周大少蛮横无理似的强硬态度,叶恒一时犹豫起来。并不是说他怕了周大少,或者说怕了周大少的威胁。
只因在他看来,他可以算做是在祥云庄长大,对那里,特别是丰河牧场,有很深的感情。那里的很多人,比如老石头爷爷、楚天笑大哥、周思思小姐等等,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胜似亲人。如果有可能,他绝对不会与他们为敌。如果为了一时意气杀死番颌,真的与祥云庄反目成仇,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但是对于周大少的信口雌黄,叶恒已经出离愤怒,咬牙问道:“周大少,你一口一个叛徒,一口一个叛走,是何意思?”
周大少抬眼望天,并不看向叶恒,一副不屑一顾的模样,轻蔑说道:“对我祥云庄来讲,任何任务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接受的任务无法完成,就没有资格成为我祥云护卫团的一员!失败固然丢脸,但失败后三月内音讯全无,一直没有回来复命的人就更丢脸,被视做叛逃我祥云庄有何不可?所以,我的意思很明确,那就是:叶恒,你,还有你曾经带的那些蠢货队员,无论生死,都已经不再是我祥云庄的人,都是祥云庄可耻的叛徒!从今往后,你们与我祥云庄再无半点关系,明白了吗?”
听得此话,叶恒立时气的胸膛起伏,口喘粗气,怒吼道:“你放屁!周亮,庄规里哪有这样的规定?别以为你是祥云庄的大少爷,就可以为所欲为!你侮辱我可以,绝不能侮辱我那些死去的兄弟!他们为祥云庄出生入死,难道就因为三月内未归祥云庄就被定为叛徒吗?就算要下结论,那也要查明事情的真相再做定夺吧?这样不问青红皂白就下结论,你难道不觉的令兄弟们心寒吗?你知道他们曾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他们为何未能按时归来吗?你又知道他们是生是死吗?如果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下这样的结论,你没有这样的权力!”
“你问的那些问题我没必要知道;这样的规定是新庄主,也就是我爹制定的,不服你找我爹去!至于我有没有这样的权力,这也不需要你关心,这是庄内做出的决定。”周大少傲然说道:“跟你,一个已经被扫地出门的叛徒,我没有解释的必要!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本大少如今已是祥云护卫团的副团长,同时兼任第三队的队长,全权负责与长青镖局的一切事务。你如果胆敢动潘总镖头一根汗毛,那就是伤害我祥云庄的盟友,那就是与我祥云庄为敌,犯我祥云者,必然让你死无葬身之地!还不把刀收起来,乖乖的滚蛋!”
周亮知道,他避轻就重的这一席话,带给叶恒的震动必然很大,依叶恒的脾性,定然不会让他的手下受委屈,所以他必然要把这一切查个水落石出,为那些跟随他的兄弟讨个说法。无论他今天有多么大的怒火,都不会继续闹下去,这就足够了,周亮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之所以让叶恒滚蛋走人,而不是就地处决,并不是祥云庄对叛徒仁慈,也不是周亮对叶恒网开一面;而是叶恒表现出来的实力,令周亮没有信心留下叶恒,所以他不敢贸然行事,而是用言语刺激叶恒,令其回转祥云庄去查问事情的真像,只要到了祥云庄,那就是自己的地盘,到时侯自然有人能对付叶恒,就算叶恒
再强,你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也得给我卧着!
这是周亮的算计,很显然,他算对了,叶恒果然中计!不是因为叶恒愚蠢,而是因为叶恒重情,因为他还年轻,没有被江湖上冰冷而残酷的人性磨平棱角。
叶恒不能确定周亮的话是否属实,就算叶恒明知周亮在给他下圈套,他也不得不跳进去!因为,是否被祥云庄接纳叶恒可以不在乎,但他的那些兄弟不能不在乎,那些死去的兄弟更不能不在乎!因为,那些兄弟的亲人大都依靠着祥云庄生活,而不像叶恒孤身一人,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到哪里都无所谓。话又说回来,退一步来讲,即使真的要离开祥云庄也可以,但不能背着叛徒之名离开!
叛徒,在任何时候、任何地方都不会受到欢迎!叛徒的家人必然也会受到牵连,遭到冷落,受人白眼;如果死后还被认做是叛徒,那他们的妻儿老小不仅得不到人们的谅解,还会受到众人的歧视,日子必然不会好过!叛徒的家属自然不会得到祥云庄的抚恤,甚至会被逐出其保护的范围,家里失去顶梁柱,还要失去原有势力的保护,这让他们怎么生活?所以,不为别的,就算为那些死去兄弟的家人考虑,叶恒也必须立即回祥云庄一趟。
因此,无论他现在多么想大开杀戒,为兄弟们报仇,此时都得忍着,现在他必须先回祥云庄查明真像,为那些背井离乡以及那些客死他乡的兄弟们讨一个公道!在叶恒看来,活者为大,他不能莽撞的不顾一切的为他们报仇,就算现在报了仇又能如何?背着叛徒之名,兄弟们的家人们怎么生活?背着叛徒之名,兄弟们的一世英名如何洗刷?
叛徒,绝对是热血男儿不堪承受的称谓!
“周亮,你好!你很好!”叶恒心知周亮的话里必然参有水分,明知周亮的话不可全信,但他不得不就此收手!因为叶恒怕,他怕周亮的话一旦属实,就会有很多家庭遭到灭顶之灾!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在此耽搁,必须马上回转祥云庄,他不能让跟着他的那些兄弟们被人搓脊梁骨,更不能让死去的那些兄弟死后还遭人唾弃,家人受人白眼!
虽然叶恒此行的目的是回祥云庄,是去看望自己的恋人,本是一件令他期待的事情,但现在,他忽然觉的此行是如此的沉重,压的他呼吸困难,压的他心脏难受!
“呛啷”一声收刀入鞘,叶恒死死盯着周亮说道:“周亮,记好我今天说的话:兄弟们从没有辜负祥云庄,如果祥云庄真的做出对不起兄弟们的事,到时别怪我叶恒翻脸无情,心狠手辣!”
周大少并不答话,只是轻蔑地一笑。
叶恒死死盯着周大少,良久,一步一步退去,退到火云身旁后纵身上马,双脚一夹马腹,绝尘而去!
虽然叶恒没有再多说一句话,但他的眼神却告诉所有人,此事,他绝不会轻意撒手!
直到叶恒消失,长青镖局前的几人才终于缓过一口气,刚才被叶恒盯着,令所有人从心底都产生了一种恐惧!那种眼神太可怕了!就好像要择人而噬的野兽,在盯着试图反抗的猎物,令人心神俱慌!
周大少这时才发现,自己背后的衣衫早已湿透,这个样子如果
被别人发现,那脸面可就丢大发了!于是,他只对朱安拱手一礼,便匆匆离去。
朱安对周大少的离去茫然未睹,心脏还在急剧跳动,他现在忽然有些后怕,不知道当初痛下杀手,惹下叶恒到底对不对!纵然在周老庄主的干预下,事情已经揭过。但是叶恒如果存心报复,或者周大少所说的话一切属实,叶恒因此而牵怒长青镖局,那他与长青镖局能不能过的了这一关?
快刀潘颌更是愣在当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因为他离叶恒的距离最近,所以他的感受也最深!之前与叶恒的拼斗虽然凶险,但无惧;虽战败,但心安。可是叶恒刚才的气势、那种凌厉的眼神,令他产生一种感觉,一种深深地无力感!现在他终于发现,尽管刚才败在叶恒手下,但对手却一直未尽全力!如果叶恒用出全部实力,潘颌对自己能不能撑过三招,都心存怀疑。
原本以为凭自己的本事还能在江湖上纵横几年,纵然后起之秀层出不穷,但他们还没有能力接管这个江湖。现在,潘颌愕然发现他错了,至少在叶恒面前,他的这种想法显的十分可笑!二人拼斗了那么久,居然是叶恒有意为之,他只是把自己当做是练手的对像,才会一直拖着没有取胜,毕竟武侠强者并非遍地都有,难得找到一个,不充分的利用一下,自己都会觉的对不起自己!
这个发现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令潘颌正在熊熊燃烧的激情之火被迎面泼了一盆拔凉拔凉的冰水,正待怒放的第二春,却骤然遭受了暴风雪的侵袭!忽然间,潘颌觉的自己真的老了,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驰骋江湖的快刀了,曾经的豪情壮志瞬间化为乌有,转念间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不经意间,原本笔挺的腰杆变的有些佝偻,如霜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苍凉!此时的潘颌,突然间对江湖产生了厌倦,长叹一口气,未理会任何人,默默地捡起断裂的蝉翼刀,转身缓步走入长青镖局的大楼之内。
人在江湖,后浪逐前,何人可堪,英雄暮年!
朱安望着潘颌的背影,眼神渐渐迷离,二人共事这么多年,潘颌的变化又怎么能瞒过朱安的双眼。
朱安知道,此时,潘颌最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每个人都会讲的大道理,他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情是任何人都无法避免的,既然无法改变世事,就要学会改变自己,虽然这个改变会很痛苦,但这段心路任何人都要自己去经历。
“晚上为我准备一些好酒,越多越好!”朱安凝视着潘颌消失的方向,对身边的人交待道。
酒,在特定的一些场合,也许是每个男人都需要的东西,当他们遭到挫折遇到失败的时侯,无法向别人倾吐内心的苦闷的时候,大醉一场,也许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醉酒,就如做梦,酒醒,就如梦醒!
无论心中有多么沉重的负担,都把它融在酒里,喝入嘴里,吞进肚里,消在梦里!
梦醒,酒亦醒,新的一天,迎来新的朝阳,就会开始新的生活。
今夜,朱安要陪着潘颌共醉一场,只是不知从醉梦中醒来时,会看到朝阳,还是会看到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