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会她,径自坐上上首,微微沉吟道:“你且先起來吧,地面坚硬,女子人家的身子都娇弱,别跪伤了才好。”
意妃这才平身,垂眉敛首,道:“谢娘娘。”
我微微一叹息,旋即苦涩一笑,道:“生活在宫中就是这样,明天和意外,永远都不知哪个会先來。本宫晋封时的许多比本宫位分高的嫔妃如今都已然离世了。谁能笑到最后还不得而知。”
意妃诚恳道:“如今臣妾被困,命悬一线,臣妾自知先前的种种行为给娘娘带來了不少的困扰,臣妾不敢求娘娘宽恕,但请娘娘看在十三阿哥还年幼的份上,施以怜手,臣妾若能安然渡过这一关,定向皇上请旨出宫去修行。永不再纠缠宫中事。”
我听得,心头微微一凛,蹙了蹙眉,道:“出宫修行?你还这么年轻,如何过得了这种生活?再说,十三阿哥尚在宫里,你又如何能安心修行?”
意妃淡然一笑,抿嘴摇摇头,道:“臣妾我当初本无心入宫,入宫后,亦无心争宠。后來种种,皆因十三阿哥而不得不争。可是,如今争了,又争到什么了呢?这些年來了,除了一个妃位的位分外,我还得到了什么呢?与其如此,不如离去。”意妃说得诚恳又无奈。原本明亮聪皎的眸光,此刻黯然失色。
我淡淡问道:“你真的舍得十三阿哥么?”
意妃苦涩一笑,道:“高处不胜寒,臣妾的位分越高,越得宠,十三阿哥的处景就越容易危险。这次发病不就已是个赤`裸`裸的例子了么?终究明箭易挡,暗箭防。臣妾从沒要求过十三阿哥日后能有什么大作为,只盼着他能安然成长罢了。所以,臣妾愿离宫修行,不再过问尘世事,这样,十三阿哥或许会更安全。”
意妃的话既出,我的目的已达到了。转念一想,问道:“你与德妃不是一直交好的么?”
提及德妃,意妃冷冷一笑,道:“交好?她又何曾待我有过真心呢?当初十三阿哥出宫医治天花,在危险时,的确是她出手相助,十三阿哥才能安然渡过。但回宫后,她明面里与臣妾交好,实则处处利用臣妾在皇上面前替她说话,替她出计谋。暗地里又怕臣妾会越过她。前几天的那局,她与恬嫔联手套臣妾入局。便是要一举扳倒臣妾,给臣妾一个致命一击。”顿了顿又道:“如今臣妾被困,若贵妃娘娘不出手相助,臣妾与十三阿哥只能如同垫板上的肉,.”
我淡然看着她,道:“你就沒想过反击么?”
意妃轻轻的摇摇头,道:“怨怨相报何时了?后宫里的女人,有多少人能笑到最后呢。这种争來斗去的生活。臣妾累了,只想离去,远离这种纷扰斗争。”
我到底心软了。可在宫中生活了这么多年,我终究不会再轻易相信他人。更何况是一个曾经出卖过我,又极其聪明的人。我叹息一声,道:“在宫中生活多年,终究不能再对人深信不疑呵。”
意妃听得,深深吸口气,忽的嫣然一笑,快速的拔下发上的银簪往自个儿那白晳的脸庞上用力一划。一瞬间,鲜红的血液直涌而出。让人见得甚为惊悚。
我见状,惊呼道:“意妃,你要做什么?你怎可自毁容貌?”
疼痛让意妃的脸色惨白,可她依然紧咬牙齿强忍着,跪拜下去,道:“娘娘,臣妾不小心摔一跤,伤了脸,吓着娘娘了。”意妃下手很是重,鲜红的血液直往脖子下`流。
我过去扶起她,蹙眉道:“意妃,你怎么就这么傻,你下手如此重,脸上定会留下疤痕的啊。”
疼痛令她额上渗出丝丝冷汗,可她依然微笑道:“如此甚好,臣妾的十三阿哥就安全了。”
我忍不住眼泪溢上眼眶,慈母之心当真伟大。对宫人们唤道:“去传太医。快去。”
不一会,太医便匆匆赶來了。我待得太医帮她包扎好,才放心的离去。
回到毓庆宫,月娴也甚是失落,伤感道:“意妃终于解脱了。”
我看一眼月娴,她也被感动了。我抬头向上微微一瞥,无奈道:“这种悲剧何时才是个尽头?”
月娴道:“何有尽头可言?”顿一顿,又问道:“涓儿,如今意妃自毁容貌决意离去,你可有打算?”
我微微一沉吟,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吧,做人做事总得留有余地才好。她自毁了容貌出宫,怕再也难以兴起风浪了,咱们成全她便了。”不自禁的想及那天冰雪天,意妃还是答应时手中的那束红梅。当初的红梅,与她今日脸上的鲜血一样的红。
月娴点点头道:“这也好,就当积德吧。”
翌日清晨,我下旨各宫嫔妃到上林殿候着康熙。
康熙下了早朝便赶來上林殿了。
见着众嫔妃都到齐。坐于上首后,对宜贵妃问道:“宜贵妃,这些日子來,你一直苦心照看十一阿哥,人也瘦了一圈,可也要照顾好自己才好。”
宜贵妃听得,微微红了眼圈子,感动道:“谢皇上关心。”
康熙微微点点头,转而对我道:“良贵妃,三天限期已到,你调查的结果如何了?”
我缓缓道:“皇上,请让臣妾的宫女演试一番给皇上看可好?”
待得康熙同意,几名太监便演试的用具。
我看着对容夕道:“容夕,你演试一次给大家看。”
容夕得令,行一礼,恭声道:“是,娘娘。”
说罢,便照着我们先前尝试的方法,演试一遍。
我轻轻的扫视一眼众人,见众人均脸色疑惑的。
一会,容夕便已印写好。
我拿起宣纸与诗经呈上康熙,恭声道:“皇上,您看,这宣纸上的字迹可与跟诗经里的字迹一样?”
李德全过來接过,呈与康熙。康熙仔细的看了一小会,点头道:“果真一模一样。”
意妃听得,泪流满面,跪伏下去,道:“求皇上明察,还臣妾一个公道。”
恬嫔见状,瘫软下地。
康熙蹙蹙眉,怒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道:“皇上,前几天在恬嫔的宫里搜出有意妃字迹的小布偶,试问,若此事意妃做的,小布偶的怎么会藏在恬嫔的宫里呢?显然易见,是有人使了坏心眼,想要借此事陷害意妃呵。”
恬嫔听得,跪爬到康熙面前,扯着康熙的衣摆,泣声求道:“皇上息怒。臣妾也是一时糊涂啊。”果然是个愚蠢的家伙,这么快就招认了。
康熙见状,怒道:“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去害人,实在该死。”向李德全使个眼色,李德全便会意,过去拉开恬嫔。
恬嫔依然抽泣着,语无伦语的摇头道:“皇上,不是这样的,你听臣妾解释啊。事情不是这样的。”
康熙见状,更为厌恶道:“拉下去,赐白棱。”
恬嫔听得,欲要挣脱钳制住她的李德全,哭闹道:“德妃娘娘,请你救救臣妾。德妃娘娘,请你替臣妾向皇上求求情啊。”哭声凄戚,可让人听得更为厌恶。
德妃听得,冷声道:“你用这样下作的手段來伤害本宫与意妃妹妹,本宫还如何帮你求情?”
恬嫔听得,面如死灰,又怒又怨,道:“德妃,你个贱`人,现在东窗事发了,你就这样弃我于不顾,我就是下了地狱,化成厉鬼,都会回來找你算帐的。”
康熙见状,大怒道:“拉下去,嘴里这里不干不净,快拉下去,免得污人耳朵。”几名内监得令,便拖着恬嫔出去了。远远的,还听到恬嫔大骂的污言秽语。
这时,勤嫔忽的道:“意妃娘娘,你的脸是怎么啦?”
意妃听得,不自禁的轻轻伸手按住伤口,跪拜下去,道:“皇上,臣妾有一事请求,还请皇上准许?”
康熙脸色铁青,冷声问道:“你说?”
意妃向自个儿的宫人使使眼色,宫人会意,上前來行一礼,便助意妃斯下包缠伤口的纱布。
不一会,意妃那已止血的伤口就显现在众人面前,当真触目惊心。众人都被吓得一跳。
康熙见状,也微微一愣,问道:“这到底是什么回事?”
意妃缓缓的磕一记头,面带疚色,道:“臣妾禁足这几天,因照顾十三阿哥疲劳,不小心摔一跤将致使的。十三阿哥自小体弱多病,臣妾向皇上请旨,请皇上准许臣妾出宫修行,好为十三阿哥祈福。”说罢,又重重的磕下头。伤口因意妃大动作的磕头,又微微的渗出血渍來。
康熙平日里对意妃也颇为宠爱,如今到底于心不忍,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朕准许你便是了,但你可以在宫里的法华殿修行。这样也总是在宫里。”
意妃道:“听闻外面的清修寺香火极旺,寺中也有多名得道的姑子,臣妾希望能到清修寺去潜心礼佛,好为十三阿哥日夜祈福。请皇上体恤臣妾作为母亲怜惜幼儿的心。”
康熙沉吟一会,道:“既然你主意已定,朕准许你便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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