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冬听得,凛然一笑,面无改色道:“皇贵妃娘娘,今天奴婢谋害你,又落到你手里,自然会做了最坏的打算,或许说,当奴婢踏入毓庆宫的那一刻起,便已作最坏的打算了。当初族人把奴婢送到毓庆宫來,就是为了让奴婢能为家族谋个好前程。”冷眼看我一眼,又道:“娘娘,你生活宫中多年,宫里的尔诈我虞,你自是最清楚不过了,试问,你又何尝沒有为了自个儿的前程而机关算尽呢?今天奴婢落到你手上,证明奴婢道行不足,奴婢输得心服口服。”“至于你要告发奴婢的族人,奴婢无可奈何,他们把奴婢送进宫來,便应该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奴婢输了,他们也输了,现下是我们为自己的赌局付出代价的时候呵。”
我定睛看着元冬,她说得的确对,这些年,我又何尝不是天天与人相争斗呢?若有一天,有个比我道行深的人出现,那个时候,我也是要为自己的赌局付出代价呵。只是纵然心中清楚,却绝不会轻饶过对我下毒手,出卖我的人。冷笑道:“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年纪不大,却能把现实看得如此透彻,实在难得。”
元冬冷冷一笑,道:“娘娘你又何尝不是呢?奴婢听闻娘娘你晋封时才十八岁,却能一举晋为贵人,且又以最快的速度晋位妃位,瞥开权利,奴婢心底实在对娘娘钦佩无比。”说罢,跪伏下去,磕一记响头,又道:“奴婢无话可说,求娘娘赐死。”
元冬年纪轻轻的,面对生死,却毫无惧色,这些年的相处,她的能力我也是清楚的,想及深处,难免有几许感叹,若她忠心于我,未必就不能成为另一个容夕或月娴,且自月娴出嫁后,我便有意寻觅助手,这两年來,我也有意提携元冬,终究可惜了。问道:“慕容官女子之事,也是你与欢妃策划的,对吗?”
元冬道:“是的,若非如此,奴婢又岂能搏得娘娘你的信任呢?”当时情况危急,幕容官女子也有可能一刀就刺死元冬,元冬却勇敢的为此一搏,这勇气,又岂是一般女子可比?
我问道:“这些年,本宫待你不薄,因着你做事利落,本宫在皇上面前也提携了你那位内务府总管,欢妃到底开了什么样的条件,让你出卖本宫投向她?”
元冬苦涩一笑,道:“欢妃的条件并不诱人,放眼整个后宫,皇上先先后后立过多少嫔妃,可最终能站稳到现在的,只有娘娘你与宜贵妃、德贵妃。而幕容官女子带來的消息,又能使你一举扳倒德贵妃,这些年,若非宜贵妃与你交好,岂知现下会是如何下场了?所以,有娘娘你在,便无人能攀爬得上去。换而言之,要想出人头地,扳倒娘娘你,是必须的。欢妃就是明白了这个道理,才会在入宫后,收敛锋芒。”“当年,德贵妃用尽种种手段都不能撼动娘娘你分毫,可见,用手段对付你是占不得便宜的,唯有毒害你致死,才是上上之策。”
我冷声问道:“你久待毓庆宫,与皇上见面的机会有不少,你应该很清楚,皇上并沒有把你放在眼里,纵然你毒害了本宫,你未必就能上位。”
元冬淡然一笑,道:“奴婢姿色平庸,这个奴婢自然清楚。只是,奴婢的家族里有的是佼佼者,娘娘你出身辛者库亦能忝居皇贵妃之位,可见皇上对情感多于门第之见。奴婢家族虽为包衣,有娘娘为例,亦不是不可能出个皇贵妃呵。”
听得,我虽怒,可依然赞许,道:“你很聪明,把问題也解剖得很清淅。”
元冬抬眸往上看一眼,继而深呼吸口气,道:“欢妃再厉害,终究比不得娘娘。宜贵妃淡然无争,德贵妃大势已去,悦妃恩宠虽可,终究无子嗣。所以,扳倒你,于有心人來说,真真是个大好机会。奴婢相信,想上位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我不愿再听,沉吟片刻,对容夕道:“带下去,赐毒酒。”“对外宣称,元冬忽染急病暴毙。”
元冬听得,眸上掠过几许惊讶,转而回复过來,重重的磕一次响头,道:“谢娘娘。”
傍晚,容夕前來禀道:“娘娘,元冬的后事已然料理,奴婢也细细的检查了她的遗物,并沒有发现有可疑的东西,便交由她家人了。”
我点头道:“元冬确实是个聪明的丫头,只可惜走了歪路呵。”
容夕叹息一声,道:“娘娘到底是仁慈的,元冬犯下祸连家人的罪,娘娘却只私底下了结元冬,如此一來,既然保全了元冬的族人,也保全了元冬呵。”元冬毒害我,若我把此事状告到康熙面前,再稍稍用心计,只怕她整个家族都不能轻易逃过。只是,做人做事,不至万不得已,我亦不愿赶尽杀绝。
我道:“罢了,人死如灯灭,元冬她也算是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了。再说,纵然灭了她整的家族,依然会有下个虎视眈眈的家族呵。”
容夕向我投來一记赞许的目光,顿一顿又道:“如今元冬已了,那欢妃呢?娘娘可有打算?”
听得提及欢妃,我又不自禁的想及欢妃那纯净的眼睛,虽有元冬与周冉作证,可终究不愿完全相信是欢妃在操纵着这一切。道:“若欢妃真是幕后指使人,那实在是深藏不露呵。”
容夕道:“知人口面不知心呵。这宫里,又有哪个是真丄纯净的呢?”
我长长的叹口气,道:“好不容易去了个德贵妃,现下又來个欢妃,实在让人烦心,吩咐周冉,想办法了结她吧。”
容夕迟疑一会,道:“只是欢妃未必就这么好对付呵。”
我冷冷一笑,道:“本宫与周冉十多年的交情,本宫对他是那样的信任,他却在本宫背后捅本宫一刀,纵然本宫不忍心诛杀他,可终究让本宫心寒呵。”“可他是小意的意中人,本宫无从选择。”
容夕自是了解我的,恭声道:“奴婢这就去办。”待得我同意,便退下了。
如是几天,一天午间,我正在给八阿哥做衣服,八阿哥已十五岁了。他甚是早熟,康熙已慢慢让他在朝中历练着了。为此,我很是欣慰,也觉得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
正想着他,忽的,就听八阿哥的声音:“儿臣参见额娘。”
我抬眸一看,果然见得八阿哥站立在我面前,心头一凛,忽的一个不小心,手中小银针便刺到手指。疼痛让我眉头一蹙,八阿哥见状,忙过了來,执住我被刺到的手指吹吹,痛惜道:“额娘,你又是在给儿臣做衣服是吗?”“从小到大,儿臣的衣服都是额娘你做的,内务府里送來的,儿臣几乎都沒怎么穿过。”“儿臣个子长得快,刚做的衣服不久,便又不合穿了,实在辛苦额娘呵。”“再说,儿臣每次见到宫人拿着内务府送來的衣衫去焚烧,便觉得可惜极了。”“所以,额娘,你以后不要再这么辛苦的为儿臣做衣服了。”
我含笑看向他,这两年來,八阿哥无论是文学还是武术,都大有长进,每每与康熙谈及他,康熙都总是赞许的,为着有这样的儿子,我骄傲欣慰无比。道:“你是额娘的儿子,额娘每每给你做衣服时,发现尺寸又长时,心里便无比的欣慰,额娘不觉得辛苦。”
八阿哥道:“额娘心痛儿臣,儿臣自是清楚不过,只是,儿是娘的心头肉,娘也是儿的心头肉,儿臣实在不愿看到额娘辛苦。”说罢,帮我拿开针线箩子,坐到我身边。又道:“额娘,你知道吗?皇阿玛答应儿臣,过些天便带儿臣到宫外去体察民情。”
我听得,也甚是开心,道:“你皇阿玛看重你,你定要争气,别辜负了你皇阿玛对你的期望。知道吗?”“到宫外去看看,会见识不少呵。”
八阿哥点点头,沉吟一会,问道:“额娘,你想出宫去吗?”“儿臣听闻,阿哥只要封了贝勒或成了亲,便可以到宫外去独自居住了。按照宫规,要是亲生儿子有了王府,额娘便能随儿子出宫去居住。”
八阿哥尚小,我暂时还不能把我的计划告诉他,便道:“额娘与你皇阿玛生活了十多年,已经习惯了,暂时沒有想着到宫外去住。”略略一思索,决定试探一番八阿哥的心思,道:“你皇阿玛国事操劳,你也要好好的学习,将來好为皇阿玛分忧,知道吗?可不许做下伤皇阿玛心的事。”
八阿哥一笑,道:“儿臣明白。儿臣定会恪己严明,将來好好相助皇阿玛的。”顿一顿,叹息一声,道:“众位兄弟中,皇阿玛最看重二哥,可二哥却屡次让皇阿玛生气,儿臣看在眼里,实在难过。”“若是换作儿臣,儿臣绝不会让皇阿玛生气至此的。”
我听得,心里略略有底,八阿哥毕竟年纪尚轻,不能在现下误导他,便道:“每个人都有他想要过的生活,咱们做好自己便好,自己好了,才能更好的去帮助自己想要帮助的人。”
八阿哥听得,一笑,道:“儿臣明白额娘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