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终于还是起飞了。
在那苍茫的大地之间,有一个人,他始终看着那一架飞机,平地起飞,缓缓冲上云霄,直到看不见了,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郁冷宸,你在想什么?
你还希望她为了你留下来吗?
许久,他终于转身,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的面前,竟然站着两个人,两个本来应该上了飞机的人。
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是,却见她对他微微笑。
“爸爸!”莫潮汐朝他跑了过去。
他一把将这小家伙抱了起来:“你们怎么没有走?”
“爸爸想让我们走吗?爸爸不要我们了吗?”
“怎么会呢?”
“爸爸,小莫莫什么也不怕,小莫莫跟你在一起,好不好?”莫潮汐一本正经的问。
莫向晚也走过来了,微笑开口:“虽然我知道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可是我和小莫莫最后还是没有上飞机,不管你要做什么,阿宸,我想留下来和你共进退,好吗?”
郁冷宸缓缓把她拥进了怀中:“你可知道,这是你唯一离开的机会,你放弃了,以后我就不会再给你机会离开了。”
“我们也不想走,爸爸,我们一家人不再分开了,好吗?”莫潮汐问。
“好,不分开了,再也不分开了……”
他心中所有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带着他们回家。
晚上,莫潮汐睡了,这个世界仿佛安静了,他们静静的躺在那张曾经缠绵过无数次的大床上,彼此相依相偎,透过落地窗望着满天繁星。
而他,看着她:
“告诉我,为什么你在最后一刻没有上飞机?”
“如果我说,是小莫莫说服了我,你信吗?”
“不信。”
虽然莫潮汐有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他从来不会大吵大闹,如果她一定要离开,他会跟着她走。
向晚从窗外收回了视线,一眼撞进那如星般的眼眸里,她对他笑了:“其实,留下我的是那一份专访报。”
五年前她丢下他一次,五年后她再度丢下他,她无法再一走了之了,她也不想再继续逃避下去了,不管有多难,她想要留在他身边和他共度难关。
“看来我应该好好谢谢她了。”郁冷宸笑道。
“她?”
“帮我写报道的人。”
“这么说,我和小莫莫的回来,并没有打乱你的计划?”
“你认为呢?”他反问。
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放手,若她选择留在他身边,他也一定会排除万难保护她和孩子。
之所以让她走,最大的原因,是因为她在他身边不快乐。
“阿宸——”
“嗯?”
“我还可以回到MO集团去上班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去。”
“可是,我之前递了辞呈,再回去,人会不会觉得我在戏弄人家?”
“不用担心,到时候我送你去。”
他没有因为特殊情况而限制她的自由,不管她想做什么,他从不反对。
而对于莫向晚来说,父亲手术成功,再加上父亲和向远已经一起出国,她心里的压力去了一大半,莫潮汐的病情稳定,腹中的胎儿正常,她的心里已经轻松了许多,唯一的隐忧,就是苏雅安。
她担心苏雅安的身体状况,也担心她的心情,毕竟,这个可怜的女孩子一切的悲剧都是因为她,她要负很大的责任。
一天,她瞒着郁冷宸,没有告诉他,她一个人到医院里去看望苏雅安。
才不过一段时间不见,本来就瘦弱的苏雅安,在迅速的消瘦下去,不常出去晒太阳,也不常说话,病房里静悄悄,只有苏母陪着她。
“雅安,你别这样,就算你失去了郁冷宸,你还有爸爸妈妈啊,爸妈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你跟妈妈说句话,妈妈陪你说说话不好吗?”苏母苦口婆心的劝。
苏雅安只是摇头。
“你想做什么,你告诉妈妈你心里的想法好不好?”苏母又问。
她看着女儿这个样子,实在心疼。
苏雅安是个懂事的女儿,但是,她已经无法强颜欢笑了,只轻声的说:“我没事妈妈,你放心,我会好起来的。”
“你总是这么说,可你整天这样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说话,你怎么好起来呢?如果你还是很想他,妈妈打电话叫他来陪陪你,好不好?”
“不要了。”苏雅安苦涩的摇头,“他不喜欢我,勉强他做什么呢?”
“雅安——”
“妈妈,我想回家了,我们回家好吗?”苏雅安终于说了这么一句。
苏母却为难了:“回家做什么呢?家里和这里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不管你在哪里,都会有爸爸妈妈,不是一样吗?”
“不让我回家,是不是因为我快死了?”
苏雅安低低的说了这么一句。
苏母心里更难受了,还想安慰她,正在这时,响起一阵敲门声,她说了一句请进。
莫向晚推门进去。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苏母的表情有些惊讶,还有些诡异。
随即,苏母就走到了她的面前去,低声说:“你还来这里做什么?雅安被你害的还不够惨吗,你要和郁冷宸在一起,他的父母都阻止不了他,我们自然也没资格说什么,能不能请你不要再出现,不要再刺激我女儿了?”
“对不起夫人,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来看看她。”
“她不需要——”
“妈妈!”苏雅安打断了苏母的话,“你们在说什么呢?莫小姐来者是客,不要让人家一直站着了。”
她难得才能说句话,苏母也不忍心拒绝她。
她也不知为什么,就是无法把莫向晚当做一个纯粹的情敌,看到她来,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笑容,说:“莫小姐,你请坐!”
苏母看着女儿这样,心里自然不舒服,怎么自己一个亲生的妈妈,在她眼里还不如这个情敌?
“妈妈,我想和莫小姐说会儿话,你让我们单独聊会儿,好不好?”苏雅安又问。
苏母没有拒绝,只在临出去只去,对莫向晚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
莫向晚也没有放在心上,在苏雅安病床前坐了下来,对她微微笑:“雅安,我们才多久不见,怎么你就瘦成这样了?”
“我还好。”
“杨雨菱呢?怎么不见她?”
虽然莫向晚并不喜欢那个杨雨菱,但杨雨菱毕竟是苏雅安唯一的朋友,也常常来医院里陪她。
而苏雅安,听到杨雨菱的名字,眼神更加黯淡了,低声说:“宸哥哥把她送走了。”
“送走了?”向晚奇怪:“送到哪儿去了?”
“她伤害了小莫莫,还利用了欣欣,宸哥哥不能原谅她,动用权力将她放逐到国外去了,可能这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了。”
莫向晚顿时沉默。
她没想到,杨雨菱的所作所为竟然会让郁冷宸这么做。
许久,她才又问:“你是因为她离开的事不开心吗?”
“我知道,她很任性,因为她是家里的独生女,她被父母宠坏了。她的所作所为终于给她带来了灾难,还牵连了她的父母,但是她是我唯一的朋友,平时我也就只能跟她说说知心话,她也是真心对待我的,现在她走了……”许多话,也就无人倾听了。
“每个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只有一个朋友的,你还可以结识新的朋友啊!”莫向晚安慰她。
“可我连这个房间都走不出去了,如何结识新的朋友?”
“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把我当成你的朋友啊,有什么心里话你都可以对我说,说出来你心里就好受多了,而我也会帮你保密喔!”
“真的吗?”苏雅安的眼睛里终于闪现一抹亮光。
“我刚才听见你说,你想回家是不是?”
“嗯!”苏雅安点头:“我想回家,虽然我知道,家里和这里没什么区别,以前在家里的时候,爸爸的工作很忙,妈妈也常常没时间理我,我很孤单。住到这里来以后爸爸妈妈都会抽很多时间陪我,可是我却觉得更孤单了。我想回家,想回到我的小花园里,那里一年四季都会有白色的小花盛开,如今冬季,正是梅花盛开的季节,我想再回去看一看,因为,我也许看不到明年的梅花盛开了……”
苏雅安的声音里,没有哀怨,没有痛苦,只有那死一般的沉寂,毫无生气可言。只怕她这样下去,即使她有机会获得肾源,她的心,也已经先枯萎了。
莫向晚想了想,说:“那不如这样吧,我们来一个约定,我想办法带你去看梅花盛开,你也要答应我,让自己好起来,好吗?”
“真的吗?你真的可以带我出去吗?”
“我会努力。”莫向晚点头。
“我真羡慕你,什么事都可以努力,而我,连努力的机会都没有。”
莫向晚闻言,笑了笑,同时握住了她的手问:“有什么感觉吗?”
“你在传输力量给我吗?”
“对呀!”莫向晚笑道:“以前我的生活很困难,有时候我会喘不过气来,就在生小莫莫的时候我也差点死去,但是每次握住我儿子的手,我都会对自己说:一定要坚持下去,小莫莫需要你,莫向晚,你还不可以死,你现在也不止是一个女人了,你还是一个母亲,为了你的小莫莫,你一定要坚持,一定要坚强。……我就是这样活了下来,雅安,只要你相信你自己,你就一定可以做到。”
“我可能,没有你这样的勇气。”苏雅安恳切的望着她:“莫姐姐,你陪我,好吗?”
“好!”
莫向晚答应了。
然后,离开了苏雅安的病房,她在院子里找到了苏母。
苏母正坐在椅子上,满面愁容,向晚走过去坐下:“苏夫人,我知道你心里是恨我的,但是你放心,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我一定会给苏小姐捐肾。”
“郁冷宸不会同意。”
“我们瞒着他,偷偷进行。”
这句话,莫向晚说的坚定。
苏母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起初还有一些怀疑,但在向晚的脸上,她只看到了微笑,没有看到说谎的痕迹。
好一会儿,她才又问:“什么时候?”
“我现在怀孕了,等到我把孩子生下来,看到我的两个孩子都健健康康的,我便没有了后顾之忧,肾,也就能捐给你女儿了。”
“可是,那么久,雅安不一定能熬过去……”
“这个,就要看我们如何做了,只要能让她保持乐观的心情,让她的心慢慢健康起来,她的气色她的身体,相信也会跟着好起来的。我建议,带她回家吧,她想做什么可以去做,随她高兴就好。”
“你说的容易,她怎么回家?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医生说她根本离不开医院。”
“但是在医院里会影响到她的心情啊,她根本不能放松自己。恕我直言,苏夫人,你们苏家家财万贯,要什么没有呢,可以请来专业的医生看护,也可以有必备的医疗器材,比较麻烦的是,家庭医生不要像医院里的医生一样,可以随意一点,不要时常在她眼前晃,给她足够的空间和自由,只要随时注意她的身体变化就好了,这样她就不会有心理压力。您想想看,是不是跟她的主治大夫商量一下?”
苏母久久不语,看着她。
她看懂了那眼神里的疑惑,微笑道:“我也是一个重病患者的母亲,只要为了我的孩子好,我什么都愿意尝试,我也什么都可以做。”
“我,考虑考虑……”
“嗯。”
莫向晚辞别了她,往家里走去。
今天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苏雅安,便没有跟郁冷宸说,没想到她的状况这么糟糕,如果要帮助苏雅安,她真的必须和苏雅安交心不可,如此一来,是瞒不过郁冷宸了。
她还在想,要怎么跟他商量这件事,到了家,只看到莫潮汐在客厅里乖乖的画画,没有看到郁冷宸的踪影。
“宝贝,爸爸呢?”她问儿子。
“厨房。”
于是,她来到了厨房,只见郁冷宸正在专心的做着什么。
她没有惊扰他,静静的从身后搂住了他的腰,一抹甜蜜的笑容在她脸上荡漾开来:“咱们尊贵的宸少什么时候也学会下厨了,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