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忽然而已,这一日就到了贾环拜师的正日子了。一大早,白云观里的人都忙活了起来。因贾环只是拜无名道长学医,并非出家修道,因此请来观礼的,都是在杏林中造诣极高的人。
比如太医院的院判吕先生,善治伤寒的张氏圣手张清等人。
这些人前一天就到了。杏林高手无名道长收关门弟子,他们这些好友们可是没少猜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小子,居然能入得了无名道长的眼。要知道,当世许多医学世家中,那些天份极高的子弟,可没少找到白云观,想着能否拜入无名道长的门下,却都被拒绝了。
而今天拜师的这位,听说还是无名道长自己提议的呢,由此可见,这位还未谋面的幸运小子,资质绝对不低。
如此多的名医汇聚,贾环怎么可能放弃这么个好机会?于是小小的贾环时常迈动他的小短腿,在这些医术大家们“坐谈”的时候,拿着自己整理好的问题,仔细的问着。因着无名道长的面子,加上贾环所问的问题都挺有深度的。这些人渐渐的也会依照贾环提的问题展开讨论,毕竟人们生活的经历不同,所受的教育不同,或者当时所处的环境不同,看问题的方法也会有所不同。
慢慢的,这些医道大家们发现,通过这种不时的讨论,他们看待问题的眼光有了变化,许多困扰多年的问题,居然迎刃而解了。
因着这一事,一场拜师礼变成了医学研讨会了。众位名医聚在一起,不时的将自己半生医治的典型病例拿出来与人分享。
贾环可是不遗余力的对老道长灌输知识共享,方能将医术发扬光大的信念。还结合后世中医因从业者敝帚自珍,导致中医几乎被西医挤出医学界的事实,逐步的给老道长洗脑。如今,老道长为了中医计,对着这些来的好友们也灌输了起来。
这一来,半个月的时间又过去了,贾环安心的在他的静室中背着《汤头歌》、《药性赋》、《十八反》、《十九畏》等等,从后世来的他明白,中医学习,基础十分的重要,饭要一口一口的吃才行。
而这一时间,白云观云集了几位名医,一人随口提点他一句,好过他实践良久的。半个月后,众位名医意犹未尽的各自归家了,这几位可都是医痴,有此相聚提高医术的机会,大家都不愿意回去,只恨不得日日与众人抵足而眠。
最后还是贾环说了:“众位先生治学之严谨,令人敬佩。只是众位都是当世名医,有多少病人等着先生们救治,半个月的时间交流经验也尽够了。众位先生不如相约明年此时再次相聚,或在白云观,或在各位心仪之所。众位还可以带上中意的晚辈后生一同前来,通过交流心得体会,以期提升大家的医术。如此可好?”
几位年过花甲的名医听了贾环的话,不禁点点头,“此子所言及是,那来年的此时,咱们再聚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同意,此时却有一个不同的声音问道:“这样的医术交流的确让我等受益非浅。只是民间俗语说: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如今许多的医学之家都有不少压箱底的东西,若或有一日为他人学去了,却又如何是好?”
说话的人是个二十多将近三十岁的人,应该是同长辈一同出来见世面的,他的这番话倒也得到不少人的共鸣。
贾环笑了:“先生此言差矣!”贾环才三岁,这声音软软糯糯,好听极了,此时众人见他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无不怜爱之极,“医者,本就是治病救人的,医者的医术高了,便是天下病人的福音了。这交流经验并不是让大家将自己拿手的东西贡献出来,只是大家互相学习交流的平台而已。再者说,医者从学徒到可以独立看病,及至成为一位名医,其中的路有多难,先生应该比小子清楚。一种药方,或是治人之法可以成为压箱底的东西,岂是那么好学的?”
这一番童音稚语,说得在座的医家们频频点头:“小友所言极是,倒是咱们心思狭隘了。这样吧,一年后咱们几个老家伙起头,向天下名医下贴子,言明今日交流之言,有愿意来的最好,不愿来的,也不勉强,老夫相信,定是有人能够看得透彻的。”
这位正是太医院的院判,他这话一出,刚才说话的年轻人脸都憋红了。
贾环又道:“这世间,病人总比医者多,哪里能医得尽?若是人人敝帚自珍,几百年后,这华夏的医术怕是要消亡了。”后世的中医式微,不正是老祖宗们不愿交流提高,乃至渐渐被西医挤兑得都快没站的地方了?
“有这么严重么?”有些人不信。
贾环笑了,“华夏上下几千年,曾经有多少惊采绝艳的技艺。先秦诸子百家,百家争鸣,留下了多少浓墨重彩的篇章。而今,又剩下了多少?焉知,这医家,几百年后不会步他们的后尘?”
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全都低着头沉思着,似乎有些道理。
老道长总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于医道之上,也是同样的道理。如今海外往来的便有不少夷人的医者,我这小徒弟虽说童言稚语,却也并非全无道理。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
当下,几位老人纷纷点头,最终老院判一锤定音:“就此定下了,其他人如何,咱们不必管他,咱们自己人知自家事便成了。”
至此,贾环便在白云观住下了。他第二世便是个医术高超的战地医生,与今世学习华夏医术相结合,这活人的本事可比无名道长高多了。
好在老道长为人通达,二人虽名为师徒,实为益友。而名医们的交流会也一年年的办了下来,许多有识之士也看出了这交流会的好处来,加上如今景朝并没有闭关锁国,沿海地区,往来各国的可不止有商人,还有艺术家、传教士,带来了不少在当时比较先进的知识来,其中便有西医。于是,来参加的名医也逐年增加。
几年后,白云观成为交流会的固定场所,每年到这个时间,许多久病的之人,以及有心提高医术的各方医者全都云集白云观。也是在那个时候,贾家的人才知道,当年贾环拜师,并非出家,而是学医去了。小小年纪的贾环,一手医术也让知道他的人赞不绝口。
在此其间,贾环利用赵姨娘给他的银子,在大家的帮助下,买下了京城繁华大街的一间铺子,出租了出去。他如今年纪还小,又深知做生意如果没有牢靠的后台,就凭证他这三头身的小豆丁,分分钟都是给人家送菜的份!
因此他只坐收租金,并不自己开店,等过几年,等他能力更大了,再来做大的生意。现在,收点租金,够他一个月的零花也就是了。
师徒二人时常云游四方,救治病人,二人在民间的名声极高,甚至有受他二人救治的百姓给他二人设立长生牌位。每年他二人都有好几个月在外奔忙,只在交流会之前回应该。贾环身有长技,现在,他还没有办法同贾家撕扯开,科举就先放一放了。
一老一小在外行走,总得有所倚仗,老道长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医卜、武功。不过贾环人小气弱,最终他还是将自己的那把袖珍枪贡献了出来,又仿制了一把,老道士留着以防万一。热武、器比之冷兵器总归是方便一点。
时光匆匆流逝,一转眼,五年过去了。
当初贾环说的是出外三年,谁知这时间一过,却已是五年了。三年时间一到,贾家也没有人想起自家还有个环三爷来。仿佛这人从来都未曾出现似的。贾环乐得自在,除了每月给赵姨娘的平安信之外,贾府与他,似乎从来不曾有过交集。
五年来,赵姨娘留心贾家的做派,越发深信当初贾环所言。慢慢的,对贾府也就淡了。于是她也学起了周姨娘,都修炼成了“木头人”了,八风吹不动的,如此一来,在王夫人的院子里,倒是比之前好过不少。
这几年间,政二老爷被赏了不少美人来,这些美人个个都是颜色正好的时候。王夫人整日同这些美人斗,得防着再次出现庶子庶女来嗝应他;同贾母斗,得把宝玉的心给拢到她这个当娘的身上来。整个人生生的老了几岁,也没时间去管安份守己,已经失宠了的两位年纪大的姨娘了。
探春依旧瞧不上她的生母和弟弟,坚持抱紧王夫人和贾宝玉的大腿一百年不动摇!不过赵姨娘如今对她的心也冷了,反正环儿答应将来为他姐姐寻个好的归宿,这也算是她身为母亲能为自己女儿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将来她的人生如何,就得她自己去过了。
正如环儿说的,每一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就是跪着,也得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