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女子带着弟弟的组合十分容易消除人心顾虑,特别是这个弟弟还是个傻子。
畏人,但凡检查的人员动作态度粗鲁点,对方能直接被吓哭,几番下来,也没人怀疑了,太怂。
蓝芷坐在车内面色复杂地看着许持,万万没想到一个武林新秀变傻了会是这样——他们从巴蜀一带行至金陵一月有余,路上可谓是遇到无数阻碍,奈何这傻子愣是把人都哭走了,大老爷们儿哭起来比她一个女人家还要撕心裂肺。
“我们到了吗?”
马车停下,许持还肿着眼,刚刚进城的时候对着守城的武林盟守卫大哭了一次,原因是对方要对年龄在二十左右的所有青年男子进行检查,刚要碰许持的时候许持就大哭特哭撒泼打滚,愣是把权贵拥簇的金陵当成了乡下田地,滚的一身是灰,愣不让人碰。
蓝芷深深看他一眼:“到了,还是先换身衣服再回……家吧。”
许持脸色一红:“我是不是做的不好?我只是有点怕。”
蓝芷:“……别怕。”她要好好想想如果要把许持带进那里,许持会不会做出什么更激烈的反应,或者说,直接药晕过去?许持垂着头,许久未修剪的刘海已经遮住了双眸,完全不谙世事的模样。
马车终于停下,车辕外有人轻声说话,随即有人轻轻敲了三下门,节奏很是微妙,蓝芷眼神微动,矜声问道:“何人?”
“兰贵妃,是老奴。”一个恭敬疏离的声音幽幽响起,蓝芷看向许持,对方仍旧一脸莫名,心中警戒又放下不少,回道:“我先带人回宫梳洗一番,免得太过脏乱冲撞了圣驾。”
车外之人却阻拦道:“兰贵妃,你带着的可是许少侠?”
蓝芷再次皱眉,外面的人继续说道:“老奴说句不恰当的话,贵妃您带回来的是个男子,若是带回歩蘅宫恐有不妥。”
她胸中有气,却不能发作,许持却小心翼翼地伸手攥了下她衣摆:“蓝姐姐,我在这里等你,不乱跑,可以吗?”
蓝芷一时无言,咬咬下唇一把掀开轿帘喊道:“劳烦常公公,你去把他带去梳洗,好生照料先!”
就在她背对许持朝马车外的人说话一瞬,皇城另一边已有另外人马光明正大地进入了皇宫。
“祁门主,这次进贡的茶叶皇上非常喜欢,说要亲自见一见祁门的当家,所以我们这才劳烦您亲自来一趟。”领路的奴才一路点头哈腰,祁念仙目不斜视地淡淡看向前方,几个月来风波不断,把她从一个温婉怯懦的小妹妹变成了如今必须独当一面的家主。
“皇上能喜欢祁门的茶叶那便是最大的荣耀,念仙今日能见皇上更是万幸,哪有劳烦?”她不卑不亢地说道,嘴角一直挂着温柔笑意。
“祁姑娘如此深明大义,果不同一般女子啊。”奴才们纷纷拍马屁,祁念仙却左耳进右耳出,笑笑不说话,她身后跟着两个家奴,均是身姿挺拔气质不俗的,来之前还特意被御林军检查过,以防带了什么刀具。
“谢谢诸位公公一路领来,念仙先行进屋整理一番,等待晚上传宴。”祁念仙站在院外恭敬说道,领头的太监笑眯眯地分来了几个丫鬟下人,说道:“祁门主若是有事儿就招呼他们去做,有什么需求也尽管提出,他们做不到的便差人叫我等便好。”
说完,领头太监看了看她身后的三人,问道:“这二位可须再安排一间院子?”
祁念仙抚了抚袖摆的鹅绒笑道:“多谢公公挂念,这两人是我近身侍卫,此番未曾带刀进宫,就在院中便好。”
领头太监笑了笑,未再说什么。
祁念仙一一谢过,打了赏钱,终于能安静地回到院子里,皇宫大院,比起徽州祁门更加奢华,仅仅一间用来待客的别院都雅致非凡,隆冬之际竟有腊梅朵朵竞相绽放,毫无枯槁景象。亭台楼阁俱是精细,充满了金陵权贵们喜爱的浮华之色。
此番款待,有心人便能嗅出一点不一样的味道。
“好一个晟帝。”关上大门,屏退丫鬟下人,一声嘲讽轻轻响起。
祁念仙一改之前巍然不动神色,神情焦灼问道:“许大哥真的会在皇宫吗?”
“根据无量和宋青书的描述,应该会在,”竟是多日未见的祁欢喜,他一把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似笑非笑道,“不仅仅吸引来了许持,还想霸占我祁门。”
祁念仙眉头紧蹙,几个月前的一夜混战几欲让她以为她的哥哥就是白孔雀的内应,而就在许持出事的几天后,祁欢喜再次回到了祁门,这位名动江南的徽州第一公子这次是十分低调的过来的,祁欢喜白着脸满心以为哥哥是真的要来取自己命了,结果祁欢喜只是回来告诉他要去救许持——
“哥哥,你究竟是谁的人?”祁念仙震惊得无以复加。
祁欢喜轻轻笑了笑:“我只求活得自已洒脱,若非说我是谁的人,我是你大嫂的人。”
祁念仙下巴差点落到地,这么多年来为了祁欢喜的亲事,全徽州的媒婆都跑断了腿说破了嘴,不见他有任何娶妻意向,这不过出去一趟就多了个大嫂!?她难以置信地问道:“你便是因为这个大嫂,弃祁门于不顾,还对爹下手……?”
“爹的事我不想再提,你若执意在此事上与我纠缠,恐怕得不出什么结果,我只能告诉你,哪怕我不下手,我们也阻止不了别人想要杀他的想法。”祁欢喜淡淡看了眼祁念仙,似已经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了。
祁念仙愕然:“谁?”
“和真正将许持打落下山的人是一派的,”祁欢喜毫不避讳道,“当今圣上,晟帝。”
敢如此质疑晟帝,除了白孔雀,也只有祁欢喜,故两人能惺惺相惜,互相利用。
“四大家族所执的舍利子碎片是最早的先帝所赋予的,晟帝若是想要夺来必定要逐一下手,我不过是顺着晟帝操纵白孔雀的手,在背后吹了一阵风。”祁欢喜幽幽道。
祁念仙迷茫地看着自己哥哥:“白孔雀和晟帝又是什么关系?”
“这便是我要跟你解释的,”祁欢喜似笑非笑道,“白孔雀就是无量佛。”
祁念仙恍惚间还未明白,眨眨眼努力消化这意思,最终惊恐地朝后退了好几步,桌上茶杯被慌乱打翻在地,碎裂声在寂静的屋子里回荡。
“白孔雀就是南疆王世子,接受晟帝的命令搜集四块舍利子碎片,晟帝在命令白孔雀的同时还暗地操控了孔雀教的另一支队伍——玉关临,因为晟帝担心白孔雀一人难以控制。唐门还有我祁门,几乎都是玉关临的手笔。”祁欢喜坐下来,轻轻把碎裂的茶壶一一捡起,免得妹妹不小心划伤。
“那……那南疆王府的老王爷和老王妃,是白孔雀杀的?”祁念仙惊得半天只想出这么一句。
祁欢喜动作一顿,轻轻收敛手指道:“若是你遇到他,千万别提此事,我怕会影响到他进宫救人。”
这么一说,祁念仙自然是知道当年之事是谁动的手了,今夜真相大白,她吓得有些怀疑人生:“许大哥是在八卦山上遭到了晟帝人马的袭击,此刻已经被带进宫中了?”
祁欢喜摇摇头:“无量也一同上了山,可据他所说,发生了点变故,他未能好好保护到许持,所以许持坠崖了。”
坠崖。
想到那个如青松翠竹一般的青年是在四面楚歌的时候坠崖,祁念仙的脸色便惨白,祁欢喜看在眼里,深深皱起了眉头。
“为何这么确定就在皇宫呢?”祁念仙追问,虽然她也希望许持未死,可如此果断定论实在有违他哥哥的性格。
祁欢喜看着妹妹,轻声道:“无量在被围攻的时候揭开了当年他父母身死之谜,以许持和段无量的关系,许持坠崖后若能生还那必定会先去皇宫找晟帝算账,之后我们彻查了附近所有地方,没有尸体。”
祁念仙茫然地看着她哥哥:“他们……是何种关系?”
“我和你大嫂的那种关系。”祁欢喜说完,仰起头看了看屋外,喊道,“你不进来吗,外面很冷了。”
祁念仙僵硬着看着沈禄冷着一张脸走进来,对方咬牙切齿道:“你若是再胡说,我真的会撕烂你的嘴。”
“那我可真要一辈子黏着让你赔了。”祁欢喜看了眼自家妹妹,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时光一转,他们三人此刻已经身处皇宫,沈禄虽然戴着人皮面具却也已然是冷着一张脸:“祁欢喜,你该庆幸现在你逃过了一劫,如果不是念仙在家主的位子上,恐怕晟帝不会和和气气邀你来详谈,而是直接踏平你。”
祁欢喜笑了笑:“晟帝的心太大,按说当年让白孔雀拿了舍利子也就够了,他非要弄的王爷和王妃身死,唐门也是一样,江湖上都传他宅心仁厚,实则非也,他把仁厚的一面放出来让大家看,可是这些吞并不下的势力,他总是选择在暗地里用黑手来覆灭。”
祁念仙静静地听着,双手紧紧交叉而握。
“他想通过收揽祁姑娘进宫从而吞并祁门,实在是……聪明,可是他忘了,还有人想要他死。”沈禄咬牙切齿,眼中尽是怒火,如今设计他最敬爱的大师兄,哪怕是皇帝他也要把他拉下马。